二 志向

二 志向

「辛莫!」為了不讓學生打瞌睡,師佗提高了音量:「誦黍離之篇。」師佗沒有多說,只說了一道詩經中的篇目。

辛莫暗道不妙,這老傢伙要考自己啊。

黍離之篇?詩經中的?

這可……

就在犯愁之際,一些關於黍離之篇的信息浮現在了辛莫的腦海中。

前主是一個博學之子,精通三代典籍,這些知識早已經被如今的辛莫繼承了。

「彼黍離離,彼稷之苗。行邁靡靡,中心搖搖。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悠悠蒼天,此何人哉?……」

辛莫背誦了出來,一邊背一遍暗自揣測:「原來是這一篇,我好像學過啊……是東周一位大夫懷念西周時所作。」

「悠悠蒼天,此何人哉?!!!」

師佗仰天長嘆,不由得淚流滿面。

一時之間,那些學子們竟然也都掩面而泣,嗚咽起來。

「這……」

辛莫被這場面驚呆了。

難道自己方才的朗誦,如此動情,讓大家都和寫這首詩的那位大夫共情了?

那我自己要不要哭呢?

不哭吧,氣氛都到這了。

哭吧,那滅亡的西周跟我好像沒多大關係。

實在是哭不出來。

況且,這裡面有多少人是真心哭泣,又有多少人是為了討得老師歡心呢?

辛莫無奈笑了笑,搖了搖頭,重新坐在地上,心思再度飄向了遠方。

師佗並未理會辛莫,看到眾弟子和自己一樣傷感,藉此機會講述了西周時的榮光。

「只說這辟雍,本就是天子所設之大學。辟雍分作「五學」,南為『成均』,北為『上庠』,東為『東序』,西為『瞽宗』,居中則為『辟雍』……五學有水澤相擁,魚游鳥棲……」

師佗所說,是西周時的「辟雍」,那是正兒八經的國家級學府,自然十分氣派。

可是如今,這裡不過是在一片廢墟之中開闢的學堂,保留了「辟雍」的名字而已。

在「辟雍」求學的國子們,早沒有了王族和諸侯們的公族子弟,這些大貴族家中有私學,很少來這裡。

如今在這裡上學的,是一些普通卿大夫的家族子弟。

在辟雍中學習一些規章制度,以便日後在周王室的朝廷中混個一官半職。

唯有在辟雍舉行大祭、射禮等等活動時,那些王子、公子才會來到這裡,向世人展示他們的才能。

師佗的話語,讓眾多學子們一陣沉默,似乎看到了全盛時期的「辟雍」,與此刻截然不同的景象。

「諸君,下月末將舉辦射禮,射禮之後諸君將進入朝中,為天子效力。今日我們不再授課,老朽想與諸君促膝而談。」師佗盤膝坐下,這代表了他和眾多弟子此時是相同的地位。

弟子們這才收起了悲哀的神情,開始小聲地議論,探討自己接下來要說什麼。

春秋之時,國人們一向不怕公開闡發自己的觀點。

那時候各個國家、城池都設有「鄉校」。

農閑之時,國人們就聚集在鄉校中對國事、政事發表看法。

這是國人的權利,也是國人的義務。

辟雍作為最高的學府,自然也將「國人議事」這種傳統帶到了學校。

畢竟這些國子日後都將進入朝中,他們是正兒八經的貴族,自然要參與到這種事情當中來。

「諸君在辟雍所學三年,馬上就要為朝中官員,

為師想知道,諸君為何在此學習?」師佗問道。

為了什麼在這裡學習,也就是詢問各人的志向。

這算是師佗給眾多弟子,出的最後一道考題。

辛莫心思一動,立馬明白了老師的意思。

師佗是想看看各人的志向,對眾人做出評判吧!

這可是個好機會!辛莫心中暗道。

師佗雖然只是一名上士,但是他學識淵博,名聲在外,王畿內外很多諸侯都曾請他出仕,用後世的話說,他是一位「名士」。

辛莫明白,自己如果按部就班,最多只是繼承父親在內朝的職務,成為一名小小史官。

可是若能得到師佗這樣名士的「舉薦」,那麼他就會得到朝中大人物的注意,他的仕途絕不會限於一名小小史官。

既然到了這個時代,自然要搞出一番名堂,絕不能庸庸碌碌地當個小吏,了此殘生。

其它的學生,也明白了師佗的意思,都開始認真思索自己的回答。

「我所學六藝,以射、馭為主。我父乃是虎賁之士,我自當跟隨我父,為天子車前之卒,決戰沙場、掃除賊寇!」

一個看起來虎頭虎腦的少年,瞪圓了雙目,最先開口。

「呵呵,不愧是榮氏後人,果然有乃祖之風!」師佗忍不住讚歎:「你的射術、馭術皆為佼佼,但是若想統兵禦敵,光是射箭、駕車還是不夠的,你一定要苦習司馬法,有不明白之處,就向你的父輩、族老請教。」

「榮岳明白!多謝師佗指點!」

榮岳十分乾脆,頗有大將之風。

接著,又有一名少年拱手行禮,準備發言。

他沒有榮岳那般直接,行了禮之後,思索片刻,方才說道:

「我凡氏乃周公之胤(後代),歷代凡氏君子,皆以善於諫君之過、諫君之失。故而我之所學,自然要賡續先祖之德,行君子之事!」

少年說完,師佗臉上露出了滿意的神情。

「當年厲王失德,凡伯作詩『板之篇』諷刺之,看來凡君也有此志,真君子也……」

顯然,凡氏君子凡乜得到了師佗的賞識。

「這兩個傢伙,關鍵時刻還挺會的。」辛莫心中暗道。

榮岳和凡乜,算是辛莫的死黨,在記憶之中三人一向走得比較近。

這或許和三人如今的家族,都已經衰敗有關。

其餘的弟子,也都紛紛說起了自己的志向。

無外乎當好朝中職務,為天子效力。

亦或者管理一方土地,為天子管理民眾之類。

就在眾人說的差不多時,之前打了辛莫小報告的那名少年站了起來。

「師,我覺得諸君所言,皆不過是黃口小兒之淺見,皆非我等當行之道。」那少年一臉的倨傲,對之前眾人的發言頗為不屑。

「哦?那請成君說一說你的志向如何。」師佗微笑著對成氏少年成灮說道。

「君子生於天地之間,當立不世之功,此方為大志向!如今王室衰微,奄奄一息,朝中大事,皆由劉公、單公定奪。實不相瞞,我在劉國已經謀取職位,此方乃宏圖大道。豈能如小兒一般,守著這破舊的狄泉城,當一名虎賁之士,或者庸庸小吏,如此安能建立功業?!」

劉國?

聽到成灮說出了自己日後的去向,眾人默不作聲。

劉公乃是畿內諸侯國劉國的國君,同時更是周王室三公之一的太宰。

當今的天子,就是被劉公、單公擁立的。

劉公劉蚠就是周王室如今的實際控制者。

這樣的機會,並非誰都能得到的。

成灮的志向,很功利,也很現實。

現實的無人能反駁。

就連師佗也只能輕嘆一口氣,無力辯駁。

「哈哈哈哈!」就在這時,辛莫突然放聲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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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春秋當權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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