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魑魅魍魎之主-2
五條悟走後,香織抱歉地對陸生笑了笑:「對不起啊,他這個人就這樣的,平常沒有什麼人願意陪他玩陪他胡鬧,除了我,因此可能把我視為他目前身邊難得的朋友了,難免會有些……」
「我知道的,我並不介意。」奴良陸生面色溫和,臉上是一貫討好似的笑容,但緊接著他臉上的神色一閃,眼鏡下的茶色眼眸略顯深沉,「你真的不覺得他是因為別的原因嗎?」
「還能有什麼原因?」香織下意識地回道,嘴快得完全沒有經過思考。
陸生鏡片后的眼眸略顯銳利,他仔細觀察了一會兒香織的神色,發現對方確實是一臉懵。
照理來說,這個年紀的霓虹女生對於感情和曖昧的感知力已經很強了,且多半談了多段戀情,但是香織卻好像感情白痴一樣,竟然沒有察覺出方才那白髮少年濃烈到嗆人的醋意——瞎子都應該能看得出來了吧?
『難道櫻井學姐她……至今單身?』陸生遲疑又驚訝地想,隨後不由心情複雜。
說來也奇怪,香織明明從小就是個美人胚子,喜歡的她的人也很多,但是莫名就是性格越來越孤僻,還一點也沒有自己很受人喜愛的自覺,隱約透著點自厭和自卑。
島二郎的事情陸生當時也關注過,他一度懷疑是路邊野妖作祟,還讓自己麾下的妖怪去調查過,結果卻始終成迷。
那件事對於香織打擊似乎並不小,原本和清十字怪奇偵探團玩的不錯的她,逐漸有意思地跟他們離開了距離,身邊的人最終只剩下了高山彩和矢霧真珠。
某次陸生在香織身後叫喚香織,不知道是聲音太小,還是香織在想事情的緣故,香織並沒有回頭,反倒是香織身邊的矢霧真珠回頭了。
後者看著陸生意味深長地一笑,當時陸生雖然並沒有徹底理解其中深意,卻也看出了那笑容深處的敵意與得意,彷彿在說:『別想了,她是我的。』
如果說矢霧真珠上高中以後依舊那般纏著香織,香織是有可能單身至今。
『不過這也太遲鈍了吧?』陸生的腦袋上滴下豆大的汗珠,『那個男生的醋罈子都快要將這裡淹了。』
奴良陸生承認自己對曾經櫻井香織有好感,但畢竟這麼多年過去了,物是人非,他有了自己牽絆的奴良組,她也有了自己的大世界,再加上人妖殊途……
他覺得香織跟那名男生結成佳緣也挺不錯,便建議道:「既然是朋友的話,那回頭還是哄哄為妙。既然學姐你一貫習慣於包容對方的幼稚與不足,說明你也很在意對方啊。」
香織噎住,「在意……也不能算吧?」
她口是心非,其實想的是『在意也不能說完全不在意吧』。
香織之所以那麼對待五條悟,主要是因為心裡的無名火,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非要深究的話,就是覺得不公平……
五條悟那傢伙總是喜歡跟她撒嬌,好像她對於他來說是多麼不可替代的存在一般,可她卻知道,對於高高在上的神之子來說,普通人、普通咒術師根本就不值一提,雖然他不會拋棄他們,卻也像神一樣,不會真正地將他人放在跟自己平等的位置。
神對人,和人對神之間的感情肯定是不對等的啊……
五條悟所有的撒嬌、執著、糾纏,在香織看來都像是一時興起——就像小貓咪會在主人偶爾身邊蹭蹭,但轉頭就會跑開,站在牆頭,繼續抬著自己傲慢又可愛的頭顱。
說到底還是看輕了自己,她當了那麼多年的平凡人,一直小心翼翼的,生怕給別人造成麻煩,以至於很難真正地高看自己一眼。即便擁有了力量,內心深處,香織還是個凡人。
——一名平平無奇的女高中生。
陸生目光深沉地凝視著櫻
井香織,似乎看出對方的窘迫和自我菲薄,不無喟嘆地道:「學姐還是跟以前一樣,根本不知道自己有好多啊。」
對於陸生牛頭不對馬嘴的話,香織懵然,「什麼?」
奴良這句感嘆怎麼跟他們方才聊的話題完全對不上?
奴良陸生雖然有意促成香織的姻緣,但見對方完全沒有開竅的樣子,便迅速放棄了,轉而隱晦地壞笑了一下,「沒什麼,就是覺得我和學姐還真是有緣呢~」
既然他們這麼有緣地重逢了,對方還單身,他是不是也可以稍微抱持一下那經年未散的妄念?
這之後,香織並沒有真的跟著奴良陸生到處玩,因為夜蛾老師發來信息,催促她快去跟大部隊匯合。
【其他人都在等著你呢,別玩得忘記了時間。】夜蛾說,【早知道不讓你和五條悟玩一塊了,你都叫他給帶壞了。】
香織只好匆匆告別陸生,並跟對方約定,有機會就一起遊覽京都。
香織出了「天下一品」的大門之後,跟一位皮膚略微發綠的少年跟她擦肩而過。
香織因為對方的膚色而多看了一眼,這顏色好怪,像極了克蘇魯神話里的深潛者,不過少年除了膚色異常之外,其他都與常人無異,並且大刺刺走在街上,似乎並不擔心引來圍觀。
『莫非是咒靈?』香織心道。
她的眼睛並不能區分人形咒靈和人類,為了確認,她拿出手機,對準綠皮少年拍了一下,結果竟然拍照成功,說明那少年並不是咒靈。
「真奇怪……」香織摸了摸鼻子,「難道這個世界上有綠皮膚的人?或者這是一種我不知道的罕見病?」
香織手機的鈴聲響起,夜蛾老師又來催了,「我來了來了,馬上來了!」她小跑起來。
看著她遠去的綠皮少年抽動鼻子,喃喃:「熟悉的氣味,羽衣狐大人?」
綠皮膚少年身後跟著個皮球大的超矮個老頭,老頭跳起來打少年的頭:「你是不是瞎,羽衣狐大人長那樣?」
綠皮少年:「大人又不是不可以換皮,而且大人之前的皮膚也是Jk啊,說不定原來的皮膚用膩了呢?」
「你以為是遊戲皮膚啊,想換就換?!」皮球老頭又跳起來打頭。
「我不管,那氣息明明跟羽衣狐大人的十分相似,肯定跟大人有關聯。話說我都好久沒有看見大人了,你說她會不會拋棄咱們啊?」綠皮少年不無擔憂。
皮球老頭:「拋棄不拋棄有什麼區別?自從奴良組的三代目跟羽衣狐大人和晴明大人打了一架之後,咱們京都組的妖怪就元氣大傷,恐怕百年內都恢復不了元氣,就算羽衣狐大人有心,也沒有那個餘力。當然啦,她之所以最近不怎麼出現,是因為她去別的地方招攬野妖怪,這也是為了壯大咱么京都組。」
「可是羽衣狐大人現在貌似只專心事業,一點兒也沒有成婚生子的打算,這樣下去……等大人老了之後,誰來繼承我們京都組?」綠皮少年十分困擾。
皮球老頭:「別想那麼多了,羽衣狐大人至少還有餘力統治京都三百年,到時候再說吧。」
*
香織和大部隊匯合,然後一行人去了京都姐妹校,見到了那的校長和接下來即將跟他們展開「交流」的學生們。
校長是個很老的老頭,頭髮不知是掉光還是剃掉了,總之毛都沒有,鬍子卻蓄得很長;皮膚乾癟,模樣形同朽木,閉上眼睛時,給人感覺馬上要原地坐化……
就是這樣的老頭,卻在傳統的男式和服外披了件朋克味十足的鉚釘黑皮衣,雙手持鼓槌,像是要去參加搖滾演唱會。
因為很好奇對方校長的情報,香織打開了關閉許久的彈幕。
彈幕:【樂岩寺嘉伸?】【明顯不是】【樂岩寺耳朵大,像
彌勒佛,還戴耳環】
【這個老頭比樂岩寺嘉伸還老,肯定不是】【黃字你是怎麼看出更老的?明明都是乾巴巴快入土的模樣】
【長相是其次,樂岩寺是貝斯手,這明顯是敲架子鼓的啊!】【老年搖滾樂團的一員?】
【據說正傳的樂岩寺校長長期在招鼓手,也就是說鼓手早就已經去世了,會不會就是這位?】
【我一直以為樂岩寺應該當了很久的校長,原來在他之前,京都校校長是別人嗎?】【都說是if線啦】
看來彈幕對於校長也是基本一無所知。
那些東京校的學生則各有特色,相同點是神態都很囂張,看起來趾高氣昂。
香織一下子見到這麼多陌生人,社恐發作,為了緩解這種癥狀,她需要儘可能得了解他們,將他們從陌生人變成熟人,可惜那些人似乎都並不打算跟東京校的人成為朋友,臉上都寫滿了蔑視和敵意。
刺蝟頭的少年睥睨著他們道:「一群雜魚。」
這少年有漆黑的頭髮、深藍的眼睛、清冷秀麗的面龐,很容易讓人聯想到禪院家,而且他跟禪院修長得極其相似,香織猜測可能是禪院修的族人。
梳著黃色衝天炮一般髮型的少女乘坐著飛天掃帚,像個女巫一樣懸浮在虛空中,蘿莉臉,但大紅唇,捂著嘴巴笑的動作略顯成熟嫵媚,「別這麼說他們,這樣顯得不禮貌啊悠哉,不過他們確實有點太……那什麼了。」
戴著漆黑方形頭套,旁人只能通過頭套上的鏤空看見他的眼睛的男生:「確實不足一提,幾乎沒有世家出身的,跟我們正好相反呢。」
黑長直,臉側用白繩綁了兩根辮子女生:「確實,不過也不能掉以輕心,我哥哥說了,他們中還是有厲害人物的。」
灰色章魚頭,發尾微微翹起,煙灰色眼眸的少年摸了摸後腦勺,「只要那邊的『無敵』不要參加,我們就沒問題啦!對面也就兩個三級、三個二級,連一個一級都沒有,其中還有個是醫療後勤,怎麼跟我們的陣容相比?」
對面幾人的態度不可不謂囂張至極,東京校這邊卻沒人反駁,即便是看起來比較有攻擊性的日下部也只是嘴角下撇地「切」了一聲。
這次的參賽者里,為了公平起見,兩邊都派出5個人。
其中東京校這邊明面上的主戰力應該是七海建人,然而後者也未置一詞,只是表情平靜地推了推綠色墨鏡,說明那些人說的話根本無可辯駁。
因為很好奇對面那些人到底是誰,香織抽空看了看彈幕:
【對面的陣容跟十年後虎杖那一屆的好像啊,製作組是不是偷懶。】
【有些應該是西宮桃他們的同族或者長輩。】
【那個騎掃帚的肯定姓西宮,外形和桃一毛一樣,不過是兩個衝天辮變成一個衝天辮】
【兩個黑髮的,肯定不是加茂家,就是禪院家】
【那個黑長直女的腦袋兩邊綁頭髮,跟加茂憲紀好像,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他的性轉版呢!是親戚沒跑了。】
【那個戴黑頭套的我知道,肯定姓豬野!】
【咒回里有姓豬野的么】【有啊!豬野琢磨(真)】
……
香織一下子根本記不住這麼多情報,也無法將姓氏和人臉對上,不禁一陣眼暈。
幸好夜蛾老師是對那邊情況還是有數的,到了晚上,他專門開了個小課堂,跟香織他們講了講相關的情報。
夜蛾老師介紹起那邊的人物名字和家學淵源,對面的綜合實力確實是碾壓他們這邊。除了那個灰發少年之外,他們全是世家出身,進入學校都不是靠招攬而是靠家世。
說完之後,夜蛾就說起他們的術式。
「那個西宮風,術式是『付喪神操術
』,這個術式幾乎可以運用在所有成精或快成精的老物件上,稱她為『付喪神神主』也不是不可以。」夜蛾老師道,「除了掃帚之外,她能操縱榻榻米、舊毛毯飛行,也能操縱湯匙、陶罐、舊碗等硬物去襲擊。」
「乘坐榻榻米,霓虹版阿拉丁嗎?」香織忍不住吐槽。
夜蛾無視吐槽繼續講,「雖然她的術式在生活中很實用,但是在戰鬥中用處其實不大,舊物們的攻擊力也很悠閑,所以西宮風就交給伊地知你來對付了。」
「咿?」突然被點名的伊地知嚇了一跳,下意識正襟危坐,「我?我可以嗎?她起碼會飛,而我……」
這一屆東京校的資源血虐,五條悟不能參賽,夏油傑叛變,灰原雄死亡,因此原本沒有資格參賽的伊地知也被迫參與。
自己有幾斤幾兩伊地知還是知道的,所以他現下心虛極了。
夜蛾卻說:「你既然能入我高專,說明你是有能力的。你雖然沒有術式,卻有咒力,咒力雖然不算磅礴,但是祓除幾個三級咒靈還是綽綽有餘的,在這場交流會上,你絕對派得上用場,切勿妄自菲薄。——至於西宮風,你只要在下面用弓箭型咒具去射擊她就行了。」
「可我的準頭……」伊地知還是不自信。
「瞄不準也沒關係,」夜蛾老師十分寬容,「只要能擾亂她的飛行路線,讓她不能及時支援自己的同伴就行。」
這時候五條悟撒嬌式抱怨的聲音響起:「明明我參加的話,所有問題就迎刃而解了~」
夜蛾無奈:「這又不是死斗,核心在於切磋和交流,而悟你的參加會破壞遊戲的平衡,肯定是不能參加的。你給我老老實實的觀賽,可別做出讓學校丟臉的事情來。」
夜蛾似乎怕五條悟幫忙作弊。
五條悟頭枕著手,懶洋洋道:「我才不會幫忙呢,反正大家即不是我兄弟,也不是我朋友,我幹嘛吃力不討好?」
親口說過自己不是五條悟兄弟的三人:……
因為老朋友而冷落了五條悟的香織:……
無辜被波及的下硝子:??
香織歸隊之後,事情太多了,沒來得及去哄五條大少爺,看對方那樣子,顯然是對之前的事情耿耿於懷,渾身散發著「快哄哄我」的氣息。
香織嘆氣。夜蛾的小課堂還沒有結束,香織不能立刻跑到五條悟身邊去,只能先繼續聽講。
「至於始終戴著黑頭套的豬野廉,」夜蛾老師接著說,「他的術式是降靈術,招式叫『來訪瑞獸』。只要頭套不掉,他的降靈術就不會終止,就始終利用召喚出的,傳說中的靈獸。」
「那把他頭套給摘了不就好了?」香織道,語氣有些不屑。
她話這麼突然多、態度這麼差,主要是對那些人方才的表現叫人感到不爽至極,原本她還以為對面有多強,才導致自己這邊人完全不吱聲,如今這麼聽來也沒有多強,既然如此,對面有什麼必要資格那麼囂張?簡直豈有此理!
夜蛾看了一眼彷彿五條杠精化身般的櫻井香織道:「你說的沒錯,所以到時候由你來掀起他的頭套。」
「誒?」萬萬沒想到會引麻煩燒身的香織。
香織不太理解所謂的「傳說中的靈獸」到底是什麼,但既然她的言靈能命令人類,偶爾甚至能命令無機物,那麼命令一下靈獸應該也是可以的話,於是應下來:「那好吧……」
敲定:櫻井香織vs豬野廉。
剩下來的對手他們也得瓜分掉。
雖然交流會的輸贏是以哪邊先祓除二級指咒靈、哪邊祓除的三級咒靈多為評判標準的,但實際上幾乎每一屆都會變成兩班人馬的互毆與互坑,因此他們得提前做出應對之策,切分對方的戰鬥力,逐個攻破。
七海建人是
他們之中唯一擁有攻擊性術式的人,於是被安排對付加茂陽子,也就是黑長直的女生。
加茂陽子是加茂陽斗的親妹妹,完美地繼承了加茂家的赤血操術,且跟他哥哥一樣有創意,給他們的家傳術式開發出了不少新的玩法。
「她哥哥會的咒術他都會,並且更勝一籌,」夜蛾叮囑道,「七海你可要小心了。」
香織印象中的加茂陽斗還挺溫和的,甚至有些懶散,不太想要努力工作的樣子,但是他畢竟是咒術界高層御用審訊師,想來他和他妹妹的招數不會有多麼的溫和。
七海建人點了點頭,嗓音沉穩地道:「知道了,我不會掉以輕心的。」
日下部要vs禪院悠哉,也就是那個黑色刺蝟頭。
「雖然這些年禪院家出了不少咒力微博、沒有繼承術式的年輕一輩,但也有像禪院悠哉、禪院修哉那樣完美地繼承了家傳術式的後生。」夜蛾嚴肅道,「禪院悠哉繼承的是構造術式,通常會用咒力凝聚成一把刀。篤也你也是用刀的,對上他應該也不遑多讓,你有沒有信心?」
日下部篤也人長得很穩重,本質上卻是個划水怪,他對夜蛾的回答是:「我會儘力而為。」
夜蛾老師對於學生的不爭氣不努力十分無奈,嘆了嘆氣,而後看向家入,「剩下來就只有大空燕和硝子了……」
大空燕就是灰色發眸的少年,他是對面五人里唯一一個非世家出生的,但這並不代表他沒有實力。
「大空燕的術式叫『雨天娃娃』,常用招數是『雨燕。』」夜蛾正道說。
這情報,在場的人幾乎都是第一次聽說。除了五條悟和硝子之外,大家都是滿臉茫然,由此可見大空燕的術式並不常見。
「雨天娃娃?」硝子問道。
「那是厭勝術的一種,起源於非常古老的巫術。」夜蛾說,「該術式發動的前提是要有一個哭臉的晴天娃娃,捏爆它就可以招來風雨,是古代陰陽師祈雨的一種招數。大空燕習慣將由此而來的風雨結合咒力,形成『雨燕』。」
「所以『雨燕』具有傷人的力量?」七海猜測。
「有很強的殺傷力,就像是鋪天蓋地、劈頭蓋臉而來的……狂暴雨燕的喙。」夜蛾說。
「那怎麼能讓家入前輩去對付呢?」伊地知難得激動,「那樣會很危險吧?畢竟家入前輩的反轉術式……」只能治癒旁人,卻對她自己愛莫能助。
「確實如此,但是那傢伙……」夜蛾欲言又止。
「那傢伙去年跟硝子表過白,」五條悟聲藏笑意地道,「想必是不會下死手的。」
*
京都校,校長辦公室。
形同槁木的校長看著窗外,「稀客啊。」
他沒有回頭卻知道身後來了不速之客,「怎麼,是嫌老朽活得太長,來取老朽性命的么?」
「怎麼會呢?」溫柔似水的聲音在校長身後響起,「您怎麼說也算是我的恩師和長輩之一,我哪兒捨得弄死您呢?我來,是要跟您合作,共謀大事。」
「大事?」京都校長樂岩寺永健冷笑起來,「老朽半隻腳都要跨入三途川了,還有什麼大事可謀?你莫不是要將自己的執念強加於老朽?」
「話可不是這麼說的,您如果沒有自己的執念,我的執念又怎麼可能被您聽進去呢?」嗓音溫柔的男人輕笑起來,「左右不過是各自的執念如溪流,一起匯聚成了汪洋大海,才有了所謂的『共謀』。」
「你的目的是什麼,」樂岩寺永健轉過身,深深凹陷的眼眶裡爆射出精光,「狗卷?」
來者正是香織的前\"恩師\"狗卷智樹,青年坐在校長的紅松木日式座椅上,喝著校長的上等岩茶,自斟自飲,絲毫不見外,姿態更是悠哉地彷彿在自己家一樣,「都說
了,是為了商議大事。」
「老朽沒有事情可以與你談,請你速速離開!」樂岩寺永健用拐杖重重敲了敲地板。
狗卷智樹完全沒有要起身的意思,「您怎麼不聽一聽我的計劃?說不定您也會很感興趣呢?」
「那不可能。」樂岩寺冷冷道。
「怎麼不可能?我知道我們咒術界的上層看似團結一心,其實有很多不同的聲音。您的主張一直以來並沒有被採納,這讓您心中頗有怨氣不是嗎?」狗卷智樹淡然地呷了一口茶,「您也說您快入三途川了,您真的甘心這輩子就這麼過去,然後什麼建樹都沒有嗎?」
人都是有欲i望的,哪怕是老人。
有的老人看破紅塵,不再有訴求;也有的老人,知道自己即將魂歸黃泉,而滿心滿眼都是不甘。
樂岩寺永健就屬於後者,但他還做不到直接承認,嗓音沙啞地喝道:「你懂什麼?!」
「我當然懂啊。」狗卷智樹理所當然地道,他側著頭,斜著眼睛看向了樂岩寺,「畢竟最初來我家當家塾先生,教會我一切『人生道理』的就是校長您啊。您的理想、您的包袱,我從小聽到大。」
「我並沒有告訴過你……」
狗卷智樹打斷校長的話:「您當然不會跟小孩子說很多重要話,但您也以為孩子什麼都聽不懂,因此在情不自禁發牢騷時,說了很多……咒術界總體不認同的話。」
樂岩寺的臉色徹底沉了下來,「你想要什麼?」
「別說的我好像在威脅您一樣~」狗卷智樹揮了揮手,「我可是來幫助您實現您至死不渝的理想的。——想要讓世界徹底為咒術師主導的理想。」
樂岩寺永健沉吟許久,他那德高望重的臉上寫滿了凝重,但半晌之後,他忽然笑了,那笑容就像是枯萎的菊花泡水之後舒展開來一般,舒緩萬分。
樂岩寺在狗卷智樹旁邊坐下,老神在在:「說說你的計劃吧,狗卷,我知道你一定是有備而來。」
一盞茶的時間倏忽而過。
樂岩寺永健皺眉,壓低聲音:「那樣的話,就算是我的學生也會……」
「為了大義,一切犧牲都是必要的。」狗卷智樹輕笑道。
「大義?我可不覺得你擁有這樣的東西。」樂岩寺永健冷哼,「但不得不承認,你說服了我。」
狗卷智樹離開校長室時,天剛好暗了下來,深藍色的夜幕中還殘留著霞光,那是猩紅如血的顏色。
狗卷智樹抬頭看了一眼那殘陽,勾唇一笑,「很快我們就要見面了,我親愛的小香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