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人偶師究竟是誰

漆黑空曠的地下室,隱隱約約傳出哭泣和求饒聲。

「求求你讓我吸一口……就一口，我快受不了了啊啊啊！！！」

中年男子雙手被鎖鏈捆住，鎖鏈的一頭拴住承重柱上。他涕泗橫流地在地上打滾,看上去痛苦又狼狽。

神里家的保鏢隊長就坐在對面，翹著腿挫指甲,頭也不抬道：「難受的話就快點交代,你們為什麼要裝成那個少年的父母？誰是你們的背後主使？」

保鏢隊長覺得這次的活兒太省事了，被拷問的人自己作死，都不需要他費力氣上刑具。

對面一邊痛苦地嚎叫著,一邊嗓音嘶啞地喊道：「沒有人命令我們，是我們自己要去的！我們就是無意中在網路上發現他的照片,覺得他長得好看能賣出大價錢！您知道吸毒的花銷很大，我們實在缺錢才會幹出這種事！」

他膝行幾步過來給保安隊長磕頭，頭快要磕破了：「求求您放過我！我再也不敢了，求您饒了我們吧！我們保證以後再也不做這種事了！」

「意志力還挺強的嘛。」保鏢隊長吹了吹指甲,瞥了一眼男子,小聲嘟囔道。

身後大門忽然被推開，不疾不徐的腳步聲傳來，保鏢隊長一聽這個腳步就知道是誰來了。

他立刻從椅子上跳起來,面向來人恭敬地低下頭，小聲道：「家主大人您怎麼來了？您身上還有傷,這裡環境又腌臢得很,全都交給我就好。」

神里綾人看了一眼自己的屬下：「他還沒交代？」

「女的不好說，男的應該堅持不了太久了。」

神里綾人微微頷首：「你出去吧,我跟他說幾句話。」

「是。」保鏢隊長給神里綾人泡了一壺茶,微微躬身後才離開地下室。

不過他並沒有走遠,而是背過身守在了門口,以防室內突發什麼意外。

神里綾人坐在椅子上，沒有在第一時間就開口，他雙手十指交叉放在膝蓋上，諱莫如深的目光落在男人身上。單從面相上看，他遠比不上保鏢隊長凶神惡煞，男人妄想換了個人就能手段溫和一點，於是連滾帶爬地撲過去。

男人喘息急促的像是快要斷掉，猛地撲過去：「求求您，給我吸一口吧！您讓我做什麼都行，我可以給您舔鞋子！」

神里綾人目光平靜地看著對方醜態百出，身體動都不動一下。

受鎖鏈的長短所限，男人撲到一半就摔倒在地，再也無法往前挪動一步。

男人趴在地上捂住臉嚎哭：「我哪裡知道那個少年背後的來頭這麼大，您就放過我吧，我保證以後再也不會對他動手了！」

神里綾人審視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慢條斯理地開口：「我當然可以放你離開，不過你得告訴我，你們為什麼裝成那個少年的父母？誰派你過去的？關於他的事你們還知道多少？」

「我什麼都不知道啊！我都說了很多遍，我們只是看那個少年長得好看，才動了拐走他的心思！」

神里綾人輕笑一聲，給自己倒了一杯茶，他輕輕吹著茶盞里的茶水，抿了一小口后又放下。

「看來你還不是很難受。和你不同，你的同伴可是早早就屈服了呢，你不說也沒關係，反正她已經全都交代了。」

他好整以暇地看著對方，一字一頓道：「是『人偶師』，對吧？」

話音剛落，神里綾人就看到男人的肩膀劇烈抖動了一下。

他其實無法確定誰要帶走散兵，這麼說只是想要詐對方一下。按理說在這個世界除了旅行者，應該不會再有第二個人知道散兵的具體情況，但這兩個人假扮成散兵父母想要強行帶走他時，態度昭然若揭，很明顯是知道散兵屬於「黑戶」。

而對於明面上「收留」散兵的旅行

者，他們似乎並沒有做出多餘的打算，他們覬覦的對象似乎只有散兵一個。

這就很有意思了。

結合旅行者在人偶匠人家裡時被問及的話，神里綾人大膽猜測，這個世界有人知道散兵是人偶。至於是哪個人偶師，他只能根據現有的目標範圍里做個猜測——對於「活著」的人偶有執念的只有兩個人：左衛門，以及左衛門的老師。

無法確定是哪一個，神里綾人乾脆模糊了指代。

「哦對了，你的同伴除了交代出幕後主使是人偶師外，還跟我說帶走那個少年的所有計劃都是你制定的。你如果不抓緊時間為自己辯解，那我只能把她說的當成是真的了。」

神里綾人輕描淡寫道：「神里家對付敵人的手段，我想你應該不願意嘗試。」

男人目光一震：「不，她不可能背叛我！」他搖著頭，話音凌亂：「一定是你在騙我，我不信！我不信！！！」

神里綾人嘆了一口氣，看著男人的目光像看著什麼可憐的東西：「不信的話，你可以自己聽。」

他掏出錄音筆，按下播放鍵。

「……我只是被雇傭的……對，是『人偶師』讓我們來的……你問我們之間誰才是做主的人？當然是我的同伴！我都是聽他的指示……」

神里綾人啪地一聲按下停止鍵：「還打算繼續聽下去嗎？」

錄音其實是他偽造的。

那個偽裝成散兵母親的女人什麼都沒有交代，嘴比這個男人還難撬。不過這個世界的科技讓神里綾人有些驚喜，他的屬下利用AI合成了一段語音，這就是剛剛放出的那段錄音的來源。

AI語音和真人聲線還是有些不太明顯的區別，仔細聽也許能發現端倪，然而男人此刻毒癮正發作，腦子沒辦法思考太過複雜的事情，完全被這份「錄音」糊弄住了。

他不敢置信地看著那錄音筆，雙眼充血，臉頰上的肉都在哆嗦。

「她竟然敢背叛我……」

「說實話，你們這樣的關係我見多了。」神里綾人將錄音筆扔到男人面前：「嘴上說著永不背叛和道義，其實出事的時候跑得比誰都快。」

他站起身，做出打算離開的樣子：「你不想說就算了，一直待在這裡等死吧。」

「等等，我說！」

男人趴在地上，攥緊的手背上一條條青筋凸起。懷著被同伴「背叛」的仇恨心理，他緩緩開口：「雇傭我們的人的確是那個人偶師，左衛門……」

他從頭到尾，將整個陰謀的過程敘述了一遍——

「我和慧子原本是一家化工廠的同事，她是個很漂亮的女人，我第一次動心是在她叫我『前輩』的時候。她偶爾會帶著傷來上班，一開始大家問起來時，她總說是摔傷，可正常人怎麼可能三天兩頭摔跤？後來不知道是誰在公司傳播她被老公家暴的事，謠言擴散的速度很快，有一次我在茶水間看見她哭，就去問了幾句，沒想到她老公在家真的會打她……」

「先停一下。」神里綾人舉起一隻手：「我對中年出軌的禁斷愛情不感興趣，麻煩這一段長話短說。」

「總之我們相愛后，她老公撞見我們偷情，情急之下我就……殺了他。我們拋屍后換了個城市生活，那些愚蠢的警察根本沒發現我們做的事。」

男人的語氣裡帶著輕蔑和得意，隨即話音又一轉：「接下來我們的人生原本應該很美滿，誰知同居后我才知道一個秘密，慧子那個老公是個畜生，竟然讓她染上了毒癮。」

神里綾人：「所以你也跟著一起吸了？」

「是……她很沒有安全感，擔心我會因此拋棄她，我為了安慰她也……」

男人抹了一把臉，語氣頹唐：「我只吸了一口，誰知道這玩兒癮這麼大。吸|毒的花銷很

大，我們很快就沒錢了，不過我們在化工廠上過班，知道一些專業知識，自己動手做出了提純的儀器，打算賣冰|毒以販養吸。」

「但是這東西不好賣，風險也很大。後來我們又認識了兩個人，他們原本是我們的客戶，發現我們的難處后就說能幫我們找到更多銷售途徑。於是我們四個人組建起小作坊的模式。我和惠子生產，另外兩個人銷售。但是不知道怎麼回事，我們生產販賣□□的事情被一個人發現了。」

「那人自稱左衛門？」

「沒錯。她一開始只是讓我們提供一些生產冰|毒的副產品，其實就是廢料和廢水，我們本來打算要扔掉的，誰知道她要那些東西做什麼！後來又陸陸續續威脅我們做了很多事。不過她也給了我們很豐厚報酬。後來我們因為分錢產生了矛盾，有個人因為分到的太少，就背叛了我們……那個畜生報警了，還把自己摘了出去了。」

神里綾人：「他報警時沒有提到左衛門嗎？」

男人搖頭：「他不敢的。那個左衛門手段很邪性，她能賦予人偶生命，讓它們活動起來。」

「你親眼見過『活』的人偶？」

「是的，我見過。」男人眼中充滿恐懼：「第一次見到左衛門是在我們租住的房子里。那天我們回到家后突然發現家裡有人闖入，然後就看到了……她和她的人偶。」

當時看到的一切，他一輩子都不會忘。

屋子裡充滿了詭異腥甜的味道，對面女人的面目隱藏在陰影中。

她說了幾句不痛不癢的話，隨後一揮手，身邊有什麼東西慢慢動了起來。

咔噠，咔噠。

聲音聽著有點像骨節摩擦的聲響。

面無血色的慘白人偶慢慢轉過頭，沒有眼白的眼珠瞪著他。

然後，那具人偶走了過來。

隨著它行走的動作，彷彿被困在人偶身體的某個存在掙脫了桎梏，它身體的皮膚慢慢開裂，渣子和暗紅色的血液掉了一地。

它走過來，猛地伸手掐住了慧子的脖頸。

「我什麼都答應你！」男人跪了下來，懇求人偶的主人：「放過我們，我們從此以後為你驅使。」

慧子滑落在地，人偶的主人輕笑一聲，從兩人身旁輕盈地走過。

「記住你今天說的話。」

隨後她和她的人偶都消失了，地面也沒有任何痕迹，乾淨的就像剛剛擦過。

「關於左衛門的情況，你還知道多少？」神里綾人問道：「年齡，身高相貌，關於她的一切你能想起來的都告訴我。」

男人搖了搖頭：「除了第一次見面，之後她每次都是通過電話聯繫我們，而且還用了變聲器，我只知道她是個女人，而且年級應該不小了，因為她的口吻聽上去有種老氣橫秋的感覺。」

——他應該只知道這麼多了。

神里綾人若有所思地繼續問道：「說一下你另外那兩個同夥的特徵，越詳細越好。」

男人老老實實地回答完，問神里綾人：「該說的我都說了，你是不是能放我出去了。」

神里綾人沒有回應他，站起身徑直往門外走，經過保鏢隊長時他說：「接下來該怎麼做，不用我說吧？」

保鏢隊長點頭：「明白。」

大門緩緩合上，保鏢隊長掏出了手|槍：「永別了。」

厚重的門板隔絕了子彈出膛和人體倒地的聲響，神里綾人看了一眼時間，又帶著真實的錄音去了女同夥那邊。

確定兩人交代的東西都差不多，神里綾人這才通過腦內對話的群組聯繫大家。

他簡單複述了一遍，又結合上自己的推測：「被同夥背叛后，他們就把儀器挪到了廢棄大樓里，當時他們還不知道散兵也在那裡。後來他們發

現了散兵，懷疑制毒販毒的事情再次暴露，於是放火燒了大樓，有一次轉移了儀器。」

「與此同時，他們當中的某個人和左衛門提及過散兵的情況，不知道什麼原因左衛門似乎認定了散兵是人偶，命令他們將散兵帶到她面前，於是這兩個人才會偽裝成他的父母，想要強行將他帶走。」

楓原萬葉：「也就是說，左衛門的身份目前還是不能確定。」

這時芭芭拉也參與到對話中：「我這裡有個好消息，寄威脅包裹的私生飯抓到了，說不定他知道一點左衛門的情況。我正在警視廳做筆錄，會繼續關注這邊的審訊情況。」

另外一邊，節目組報過警后，警方迅速把私生飯帶走了。

與此同時，芭芭拉扔石頭砸人的視頻也立刻出現在了各大網路平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