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政府大樓門前有兩個保安守著,張四平湊過去問其中一個:「同志,請問張縣長在嗎?」
「哪個張縣長?」
「張少奇。」
「今天不上班,張縣長不會來的!」
「不對啊,今天上午有一個會議,張縣長會來主持會議的。您可以先找個地方等一下。」
聽到這話,張四平正準備調頭就走的,不是說要離開,而是找個好地方等張少奇。
不一會兒,樓前駛來一輛本田汽車,然後走出一個人來。沒有等張四平緩過神來,張少奇突然朝張四平叫喚:「四平啊,有事嗎?」
「二哥,可見到你了。剛才正向他們打聽呢。」
「四平,上午呢我有個會,等開完會我再找你。」他又吩咐助理,「小劉,到對面情誼餐廳定座位,順便點上幾個菜。」
「行。」助理滿口答應下來。
「四平啊,你和曉生隨小劉過去,吃個早餐,早餐應該沒有來得及吃吧。」
「那好吧,我和曉生就在那裡等你。」
說罷隨著助理來到情意餐廳,這是張四平第一次到這樣奢華的餐廳吃飯,一舉一動,沒有在家那麼自在了。安排完事情之後助理離開了,張少奇似乎一直留意著餐廳的情況,待助理回到他身邊方才把頭轉向政府大樓的門廊。
張少奇不知道張大偉的事情,張家幾個兄弟壓根就沒有想把這事告訴他,一部分出於愧疚,一部分出於怕他。怎麼講呢,二十年前張家分開的時候張少奇沒有拿走一樣東西,其他四兄弟表面上像沒有發生什麼,但心裡始終有那麼些過意不去。如今張少奇當上副縣長了,說的話就是聖旨,要是他知道張大偉死了,還不得罵其他三兄弟沒有照顧好大哥以及沒有辦好大哥的喪事,一生氣還不得把張大偉挖出來再風光葬一次。兄弟,打斷骨頭連著筋的情誼啊!
紙要想包住火是不可能的,兄弟之間發生的不幸是不可能瞞下去的。生活不是簡單的走過場,不提某事某事就不會存在了。張大偉的死,張家五兄弟老大的死,已經是事實,在無話不能說的親人之間,隱瞞事實是有損兄弟情誼的,是有違良心的。
今天張四平找張少奇是為了張大偉的兒子張曉生,如果張少奇問他張家老大的情況,他該怎麼說?這一年忐忑沒有問世,但用忐忑形容心情已經早有年頭了。張四平此刻忐忑極了。實話實說的話,張少奇不發火才怪,雖是一縣之長,但脾氣是不小的。不告訴張少奇,怕是他遲早會知道的,那個時候他怪罪下來不是更難收場嗎?該發生的遲早要發生,該來的遲早要來,還不如在事情沒有惡化的時候說出事情。於是張四平決定把噩耗告訴張少奇。
時間過的是相當的慢啊,時間本沒有年歲,它能讓人衰老,自己卻衰老不起來,為什麼行動會如此遲緩呢?它是在等什麼,還是在故意刁難心神不寧的人?
茶水的熱氣莫名其妙的沒了,空空的餐桌上剩下兩個玻璃杯和一個紫砂壺,想必他們裝下的都是冰冷的水吧。
不知道是服務員熱心呢,還是助理事先打過招呼?桌上的紫砂壺不停地被換掉,壺口的熱氣始終保持著。吃過早餐約摸一小時的樣子,對面辦公大樓依舊是動靜如初。這時候走過來一個靚麗的服務員,她端來幾碟小點心,並說道:「兩位先生請慢用!」說完便離開了。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人無論到什麼時候都不會丟掉自己那顆愛美的心。
張曉生第一次看到這麼美麗的女孩,不禁的多看了幾眼,多留意了幾眼。他的注意力足足有一分鐘停留在她身上。這一分鐘包括她說話和離開以及和櫃檯上什麼人說話的時間。人在入神的時候會誤認為他在意的那個人在看他,因而內心會無比的抓狂,那未來的美好憧憬恐怕僅僅是紅顏一笑了。北方有佳人,絕世而獨立,一笑傾人城,再笑傾人國。傾城與傾國,佳人再難得。
這個女服務員是餐廳老闆的女兒,名叫張永艷,漂亮是沒法說的,似乎這個世界在開玩笑,時不時的會讓人眼前一亮,卻只得是亮亮而已,全不給擁有的機會。即便是有權利,一旦濫用起來,是會落下影響的。
張四平是過來人,怎麼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呢。侄兒都這麼大了,到處看野花野草是再正常不過的了。只要不去碰,就不會惹來麻煩。
餐廳有個年輕的服務員叫張永和,是張德全的兒子,來「情意餐館」已經三年,對附近的情況頗為了解。政府大樓的官員時常蒞臨這個餐館,餐館老闆叫張德萬,是張永和的叔叔,此人一副正派模樣,心思沒有人能猜透。
眼看政府大樓出來的人是越來越多,一個西裝革履的中年男子徑直走過來。零星的還有幾個官員摸樣的人一起或是單個的走過來,一路上不少人給張少奇打招呼,他都快回應不過來。張四平看到張少奇正過來,臉上立馬湧現出既高興又緊張的神情。
穿過馬路,張少奇的腳步越發快起來,一陣激動之聲飄過來「四弟,不好意思,讓你們久等了「。沒有見到其人確是全然明晰有那麼個人過來了。很快的,張少奇和他們坐到了一起。這時候約摸中午了,不過吃飯恰是時候。
「四平,咱們就在這吃午飯吧。服務員,菜單看一下,謝謝!服務員將菜單遞給張少奇,靜靜的在一旁站著。
「二哥,不把曉梅叫過來?」
「她呀,周末總閑著沒事做,這會兒不知道到哪裡瘋去了。」
「大哥,不得不跟你說個事。」
「你說!」轉手將菜單送還與服務員。
「你看,今天我把曉生帶過來了,能不能讓曉生繼續讀書?」
「怎麼,曉生沒有讀書了?」張少奇二十年前便離開張家,加上這麼多年他從來沒有回家看看,平日里只與幾個兄弟見過幾面,可以說對張家的情況是不了解的。
「三年前,大嫂重病去世了,打那個時候曉生就沒有讀書了。」
「這麼大的事,我怎麼不知道?」
「三年前你去外地黨校學習,消息沒來得及告訴你。」
「看來是天意弄人啊,行,我會辦好這件事的。」
「二哥,還有一件事,我不得不告訴你了。」
「你說。」
「大哥昨天去世了,所以我才……」
「大哥啊,大哥啊……」一聽這消息他流淚了。
「我們已經把大哥的後事做好了,有時間你去老家看看吧,哪裡不如你離開的那會兒了。」
張曉生沒有搭上一句話,時間在某刻凝固又在某刻飛奔,自然發生的變的那樣突然。
餐廳的服務員上齊了菜,不知何時,服務員將菜盤子端了下去。
陸曉琳在車上好興奮,「快到家了。」她抱緊秦帥振,隨後從他的身上爬起,看著窗外,說:「這就是我們羅甸縣城,你看多美啊!」
「你知道我愛你有多深嗎,比你此刻對家鄉的愛深千百倍……」
「你的嘴比蜜糖還甜,以後可不要對其他女孩子這麼說。」
「只要你在我身邊,就足夠了。」
說著鬧著,車駛進羅甸龍坪鎮車站,車上的人紛紛下車。他們收拾好行李,下車,在車站的出口處等待回家的公共汽車。五分鐘后,公共汽車來了,陸曉琳和秦帥振一同走上公汽,並且坐在一起。大約半個小時,另外一輛開到羅甸的車停靠,張德全從車上下來,從車站到家的汽車很少,他在車站有等上一個多小時,才上汽車。車一直向北走,筆直公路的兩旁山巒起伏,他抱著女兒的骨灰心涼如冰。
陰雲開始布滿天空,即便是難看它也只是給自己看。政府大樓上空烏煙盤旋,不願離去。
陸曉琳和秦帥振從公共汽車上下來,拿著行李,陸曉琳向自家的方向直奔而去,秦帥振在後面緊緊跟隨。
她家在一個小區,住的是單元房,房子是她哥掙錢給買的。比起那些一輩子都在老房子里住著的人,他是幸福多了。
「爸媽,我回來啦!」她興奮的敲打自家的門。聲音過大,幾個鄰居被嚇的探出頭來張望。
陸曉琳的父親叫陸能,是他為女兒開的門,一見女兒他便很開心似的:「琳兒啊,回來了,快快……」他往旁邊看時見到秦帥振,剛才而當話也就說上一半,便問陸曉琳「琳兒,他是?」在他心裡,對於眼前這個小夥子是有點底的,至少他與自己的女兒關係不一般。
琳兒是陸曉琳的小名,秦帥振聽到這倍加親切的呼喚,不禁想起和如花似玉得陸曉琳相處的日子,嘴角邊掛著笑容差點讓陸能看見,當陸能的眼睛轉向他時,他立即收起笑臉,變得鎮定的若無其事。
「哦,爸,他是我的男朋友,」她又朝秦帥振看去「你快叫叔叔」。
秦帥振果真叫起來,看陸能的表情,他是驚喜中帶著憂愁。憂愁是因為陸能早年與張大偉約定過,等兒女長大就讓他們在一起。這雖然是老一套的把戲,但是即便在婚姻自由的今天,用包辦的方式來感嗯也是「合法」的。
「哦……」
「爸,他叫秦帥振。」沒有等陸能反過神來,陸曉琳就把男友的名字道將出來。
陸能將秦帥振引進門,朝裡頭陸曉琳的母親齊莎林叫喚:「老婆子快出來,女兒回來了!」
這麼一鬧,陸曉琳有點不好意思起來,雖然是在自己家,但是面子尤為重要。齊莎林忙跑出來,看到陸曉琳,她是高興的一股勁的打量女兒的全身。「呀!琳兒,你長高了!」
她頗為響亮的聲音是所有人不得不將目光轉向她,她意識到自己的行為過激,往旁邊看時,見到在一旁喝茶的秦帥振。秦帥振被她的聲音嚇到后不敢低頭喝茶,他放著茶杯,眼睛不停的注視這個家庭主婦。
見齊莎林把視野轉向他時,他趕忙叫起:「嬸嬸好!」
齊莎林和藹的答應下來。從廚房發出油煙機的聲音,這會兒愈見明了。她笑著說:「你們快坐,我煮飯去。」
沒有太多的言語,把一切都噎在心裡是齊莎林一貫的行為。齊莎林去廚房的剎那,陸能也隨著進去。陸曉琳見機狠狠的坐在沙發上,一邊緊緊坐著的是秦帥振。
張少奇領著張曉生到自己的家中,聽到家裡熟悉的擾動聲,張曉梅本能的從卧房跑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