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

關瀅到家時，媽媽的夜宵也正好端上桌。

是她最喜歡的蛋餃。

每次回家，關瀅都要吃媽媽做的蛋餃。餡兒是冬筍和香菇的，特意多放了一些麻油，裹在柔韌的蛋皮里，捏成圓乎乎、胖鼓鼓的金元寶形狀。

煮蛋餃的湯也有講究。是為了她回家，特意從鄉下老家捉來的老母雞，熬了整整一個下午，才熬成這麼一鍋黃澄澄、油汪汪的雞湯，讓人一聞就覺得肚子咕嚕嚕作響。

用小碗盛起來后，只見蛋餃浮在雞湯里，夾起一個咬下去，湯汁頓時溢了滿口，還有蛋皮和肉餡的鮮香，順著喉嚨流到胃裡，瞬間驅散冬日的嚴寒，整個人都暖和了。

關瀅連吃了三個，又喝了小半碗湯，長舒口氣，覺得自己活回來了。

周珺看得好笑，「有這麼餓嘛，在車上沒吃東西？」

在車上她光顧著睡覺了，哪兒還記得這個。

「那你慢點兒吃，鍋里多的是。」

關瀅咬著蛋餃含糊地點點頭，見媽媽回了廚房，順手點開微信。本來還擔心在自己落跑不看微信的這個下午，西西會狂轟濫炸，沒想到對話框里還是下午的對話。她居然沒有繼續追問。

關瀅驚訝地挑挑眉毛，又點開了朋友圈。

還有小半個月就要過年，不用上班的她早早回了老家，但朋友圈裡的可憐社畜們一個個都還奮戰在各自的崗位。間或穿插一些和她一樣逍遙的作者朋友，以及雖然不用上班卻要趕稿的另一批不那麼逍遙作者朋友。

關瀅看了會兒，索性拍了一張蛋餃的照片，配詞：「回家第一頓。「圖片」」

美美髮送后，本想坐等大家的羨慕嫉妒恨，然而沒想到一分鐘后，一個電話直接打了過來。

「關關，我看到你朋友圈，你回嘉州啦？」

是她的高中同學董眉佳。兩人當年關係挺好，不過後來她考了嘉州本地的大學，畢業后留在老家工作，而關瀅去了北京，所以兩人這些年見面次數不多，關係也就很自然地生疏了。

「嗯，回來啦。今晚剛到的。」

「太好了，那你明天有空嗎？」

「明天？明天當然有空了，我不是要來參加你的婚禮嗎？」

董眉佳明天結婚，邀請了關瀅參加，這也是她選在今天回來的原因之一。

「我問的是明天一整個早上，從六點開始，你都有空嗎？」

「……什麼意思？」

「是這樣的，我這邊臨時出了個狀況，所以想問問你，願不願意來當我的伴娘？」

她解釋了一下，原來董眉佳原定的伴娘有六個，早就安排好了，可其中一個伴娘大概是吃壞了東西，今天突發急性腸胃炎，上吐下瀉，現在還在醫院掛水，明天多半是來不了了，所以急需一個人救場。

「所以，你找我啊？」關瀅有點驚訝，「可，我沒當過伴娘，不知道應該怎麼做啊。而且，這個不都是要提前熟悉流程的嗎？我之前都沒參與，就這麼直接去我怕出錯……」

「沒關係的，具體流程我們今天都綵排過了，你明天一早過來，到時候我再跟你交代一下就行。而且我是有主伴娘的，婚禮當天基本都是她帶頭，你要實在不知道幹什麼，跟著別的伴娘一起就行了，就當湊個人頭，好不好？」

關瀅心裡還是沒底，下意識就想拒絕，董眉佳卻似乎猜到了，立刻在電話那端撒嬌道：「關關，你就當幫幫我嘛。我真的找不到別人了，我現在只有你了！」

這個口氣，讓她想起很多年前高中時，眉佳每次要求她幫什麼忙，都是這樣跟她撒嬌。

關瀅心頭一軟，「那，好吧……」

「太好了！那就這麼說定了！我們明天見哦！」

像是怕她反悔，那邊飛快掛了電話，留關瀅對著電話哭笑不得。

「是眉佳嗎，她找你做伴娘啊？」媽媽聽到了剛才的對話，站在廚房門邊問。

「嗯。」

媽媽嘆口氣，「時間過得真快，眉佳也結婚了。我還記得以前周末她跟著你來家裡玩呢。」

關瀅聽到這裡，敏銳地察覺這個話題有點危險，果然，媽媽下一句就是，「你說說，眉佳都結婚了，你什麼時候也能讓媽媽有這天啊？」

「啊——」關瀅痛苦抱頭，哀嚎，「不是吧，我回家的第一晚，就要開始了嗎？媽咪，放過我！」

「你放過我才是真的！你看看你今年多大了，都28了，不結婚就算了，連個男朋友都沒談過。說出去像什麼樣子！」

「那是因為我的精力都花在別的地方。我在忙著搞事業呢，你覺得我沒男朋友讓你不好意思見人，那你怎麼不看看別人家的小孩幾個有我這麼有出息的？你在朋友圈炫耀女兒的小說拍成電視劇的時候，可沒嫌棄我不談搞對象哦！」

關瀅讀書時成績一般，但自從她開始寫書，成了「著名女作家」后，也就隨之成了街坊鄰裡間的名人、「別人家的孩子」。最近因為她的小說改編劇大火，周珺更是春風得意，打麻將都坐主桌，聞言頓時底氣就不那麼足了。

她想了想，換了個臉色，「媽媽也不是怪你，媽媽就是覺得，你這麼優秀這麼出色，還是愛情小說作家，沒談過戀愛怎麼行呢？說起來，你劉阿姨昨天還跟我說呢，有個很不錯的男孩子想介紹給你……」

關瀅像尾巴著火一樣彈起來，瞪著媽媽，「你現在怎麼變這樣了，明明以前你還說不管我有沒有男朋友都沒事兒的，怎麼現在都給我張羅上相親了？墮落啊！」

周珺被她問住了。其實硬要說起來，周珺已經算是在這件事上比較克制的了，也就是這兩年才開始催她，平時提的次數也不多。這回實在是趕巧了，回家就正趕上眉佳結婚，讓她想不聯想到她身上都不行。

關瀅說著還反關心起她來，「是不是激素啊？還是更年期？人年紀大了，真的都會開始為兒女結婚生孩子的事發愁嗎？這麼神奇，連你都不例外？」

「年紀大了」、「更年期」這兩個詞刺激了愛漂亮愛打扮、現在還以美少|婦自居的周珺，她一聲冷笑，「是，既然你知道，到時候就乖乖去相親。別讓我更發愁。

「畢竟，我也只是個被激素控制的普通女人罷了！」

她氣鼓鼓地進了卧室，看樣子今晚是不打算搭理她了，留關瀅一個人想著她剛才的話。

作為一個愛情小說作家，沒談過戀愛怎麼行？

找一個人談戀愛嗎？哪有那麼簡單。

如果她想談戀愛就能輕輕鬆鬆談上的話，也不會到了28歲還是母胎solo，連一次戀愛經歷都沒有了。

餐廳的燈照在身上，關瀅一手托腮，輕輕地嘆了口氣。

.

因為下午在車上睡得太多，晚上關瀅怎麼也睡不著，但想著明天要早起，又不得不強迫自己去睡，最後吃了兩顆褪黑素才終於在凌晨一點掙扎著睡著，可剛五點又被鬧鐘叫醒。

她痛苦地按掉鬧鐘，看著鏡子里自己憔悴的臉，暗暗發誓，今天挺過去后，今晚一定要好好睡一覺！

在正常的作息時間！

外面天都還沒亮，她簡單洗漱了一下，就出門去了董眉佳家。

還是那個熟悉的小區和單元樓，不同的是還在樓下就看到單元門上貼的喜字，在冬日裡也透出一股喜氣。

她上到十六樓，按響門鈴，沒一會兒就聽到一個聲音，「來啦來啦！」

門打開后，關瀅看到裡面的人，驚訝地說：「安雯，你也在啊！」

開門的是她和董眉佳的高中同學安雯，不過那時候她們關係一般，畢業后也就幾次同學會見過，沒想到她居然也是董眉佳的伴娘，還是傳說中那位負責帶領她們的主伴娘。

安雯笑著說：「好久不見啊，關瀅！大家都等著你呢！」

和樓下一樣，家裡也處處貼滿喜字，因為是複式的房子，通往二樓的樓梯上還綁了氣球和鮮花。董眉佳已經換好了婚服，是中式的褂裙，正坐在客廳的沙發上讓化妝師給她化妝。

看到關瀅過來，朝她展顏一笑，「關關，謝謝你過來幫我～」

她今天看起來非常漂亮，不僅僅是因為打扮了，認識這麼多年，關瀅從沒見過她這麼神采飛揚的樣子。她昨晚應該也沒怎麼睡，但看起來精神很好，一雙眼亮得像在發光。

關瀅和她對視片刻，也笑了，上前輕輕抱了抱她，「應該的。恭喜你啊眉佳，新婚快樂～」

她還見到了別的伴娘。除了她和安雯，都是董眉佳的大學同學和同事。關瀅笑著和她們打招呼，幾個女孩兒卻彼此對視，你拱拱我，我推推你，像是有什麼話想說卻又礙於某些原因不好說。

關瀅：「怎麼啦？」

安雯一看就知道她們在想什麼，咳嗽一聲，「是這樣的，昨晚眉佳跟我們說你要來頂替蓓蓓，大家就很興奮，都想親眼見一見傳說中的著名女作家、謝成文親媽……」

關瀅：「……」

安雯親昵地撞撞她肩膀，「你是不知道，最近我們公司的女生、眉佳公司的女生都在看《那些你不知道的秘密》，全迷得不行。還有她們幾個也是。我跟她們說，這是我和眉佳高中同學寫的書，大家都可羨慕我們了！關瀅，你好厲害呀！」

關瀅寫書的事沒有大肆宣揚，但也沒有刻意隱瞞，所以隨著她名氣越來越大，即使她從不在朋友圈發這方面的消息，同學朋友們還是漸漸都知道了。

再說了，就算以前不知道，最近《秘密》那麼火，這種老同學的大八卦想不知道都難。

這段時間他們高中班級群里就很熱鬧，大家都讓她快點回來，要給大作家接風洗塵，畢竟她現在可是咱們嘉州七中2007級13班唯一的名人！

這些伴娘都是眉佳的朋友，聽說了也不奇怪，而且今天婚禮肯定也請了不少高中同學，一會兒估計還有的應酬呢。

關瀅也不想矯情，大大方方地說：「那你們現在看到啦，也沒什麼特別的吧？」

見她接話，幾個伴娘都是一喜，其中一個短髮女生說：「那我們一會兒可不可以跟你合影啊？」

關瀅：「我們都是伴娘，一會兒肯定要一起合影的呀。」

眾人歡呼，安雯：「我早說了吧，關關人很好的，一點名人架子都沒有，是吧？」

關瀅翻白眼，「行行好，別噁心我，不是什麼名人，ok？！」

大家都笑，氣氛一時很好。

安雯眼珠子一轉，「既然你都答應合影了，那咱們趁熱打鐵，群眾還有一件事非常好奇，希望關關大作家可以給我們解答一二。」

「什麼？」

安雯湊近，關瀅敏銳地從她的眼神里察覺出一絲危險。

果然，下一秒就聽到她問：「我們想知道，你小說里寫的，是自己的真事兒嗎？那個『謝成文』，真的是你曾經暗戀過的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