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 36 章
去的時候他們路上用了兩天,返程他們只用了一天,因為中途沒在外面留宿,他們凌晨時分下的飛機。
方老闆一個人開車來接,機場燈火通明,老父親半個月沒見到他們兩人,一見到方岳推著兩個行李箱走出來,方老闆大聲欣慰:「果然男孩兒就該扔出去多鍛煉,崽啊,這才十幾天不見,你更有男人味了啊!」又對陳兮說,「兮兮啊,你看著也比之前更有精神勁兒了,好好好!」
但明明是對著相同的人,方茉在看到他們之後,卻給出了截然不同的反應。
「方岳,你吃顏料盤了嗎,就算吃顏料盤了你就不能混個好看點的顏色?你看看你現在像什麼鬼樣子,話說你這顏料能不能洗掉啊,不會是保終生的吧?」
「兮兮啊,顏料盤是不是有毒啊,你怎麼也中招了,還有你的臉是不小心在地上摩擦過了嗎?那些護膚品你不會一樣都沒用過吧?」
方茉是在天亮后才看到他們的,凌晨他們到家的時候,她早睡得昏天黑地了。
這會兒已經大中午,陳兮和方岳剛起床,行李箱還攤在房間地上沒空收拾,他們肚子餓先下樓吃飯,誰知剛到餐廳,就遭遇了方茉的毒舌點評。
陳兮看向方岳,方老闆所說的有男人味,和方茉所說的吃了顏料盤,其實都是在說方岳黑了。
方岳也看向陳兮,他爸所說的更有精神氣,和方茉所說的臉在地上摩擦過,其實都是在說陳兮皮膚變粗糙了。
審美這東西見仁見智,兩人現在吃飯要緊,他們顧不上說話,端起碗先填肚子。
但方茉還是喋喋不休。
「乖寶,不是姐說你,你這腦袋瓜里除了讀書,還能不能裝點別的了?臉對我們女人來說有多重要你知不知道?別仗著年輕就為所欲為使勁糙啊,我有一個朋友就這樣,初中的時候她天天熬夜打遊戲,熬出了黑眼圈。高中這兩年她每天十點睡六點起,睡滿八個小時還是沒用,可太慘了,現在只要她素顏出門,整個人就像被吸幹了血似的,你能想象她那張臉嗎?」
陳兮聽不到重點似的感嘆道:「那你的朋友皮膚挺白呀。」
方岳彎唇,方茉噎住,沒好氣道:「重點是她的白嗎,重點是她的黑眼圈!還有你——」
方茉轉移目標,「不是我懷疑你啊,小老弟,你軍訓的時候是不是偷我防晒霜了?不然軍訓那會兒你怎麼沒事,現在才曬了幾天就把自己曬這麼丑了,你今天起床照鏡子了沒,怎麼還有心思坐這兒吃飯啊。」
方岳只想安靜吃頓飯,他隨意一句打發方茉:「你臉上怎麼回事,點的痣還沒好?」
方茉一聽,立刻捂住臉,她心思一下被帶偏,唉聲嘆氣地說她最近一直早睡早起合理飲食,又是面膜又是美白,可是點痣印還是沒有完全消退。
方茉勾了勾陳兮的下巴,盯著看說:「你下巴上的印是不是完全好了?」
陳兮點頭:「好了啊。」
「為什麼你好了,我還沒好呢,我也不是留疤體質啊。」
方岳心說她下巴上的印其實也沒完全好,現在還有極淡極淡的的印跡,只不過,不仔細看不出來。
幾人正聊著,方奶奶端著兩盅湯從廚房出來。
王阿姨被辭退後,方家另外聘請了一位阿姨,那位阿姨今天放假,所以今天中午這桌飯菜都是方奶奶做的。
陳兮和方岳起床遲,方老闆一早打著哈欠出了門,方奶奶和方茉也早就吃過午飯,之前湯已經變涼,現在才重新加熱好。
方奶奶把湯盅放桌上讓他們自己拿,她打了一下方茉後背,說她:「你就不能消停點,我在廚房就聽到你巴拉巴拉個沒完。」
「我都寂寞半個月了,家裡也沒人跟我說話,他們好不容易回來了,我還不能跟他們巴拉巴拉啊。」
方奶奶在門口換鞋,她要去小區活動中心參加老年人活動,給了方茉一個白眼:「你寂寞怎麼不知道寫作業,待會兒我回來檢查,別讓我收拾你!」
方奶奶風風火火出了門,方岳舀了舀湯問:「奶奶怎麼提前過來了?」
方奶奶之前輪住方大姑家,按照時間,現在還沒輪到這裡。
陳兮說:「奶奶火氣好像比平常要大?」
「你也看出來了啊,哈哈,」方茉摩拳擦掌,「你們不知道吧,你們不在的這半個月,家裡可精彩了。」
陳兮這段時間也不是每天都跟方茉聯繫,她們只有頭兩天聊過一會兒,後來各忙各的,山上又不怎麼能接收到網路,她們也就昨天回來前又用手機互通了一下消息。
所以陳兮和方岳並不清楚家裡這小半月發生的事,事情還不少,其中一件就發生在前天,方奶奶被方大姑氣來了這裡。
起因是方大姑的兒子,也就是方岳小表弟劉一鳴,他開學就要升小學二年級了,可他厭學心理特別嚴重,成天在家裡嚷嚷不想上學,說上學沒意思。
方奶奶就教育他,說不上學的話,將來不識字沒文化,沒文化找不到好工作,以後怎麼賺錢,怎麼吃飯生活。
劉一鳴就說:「奶奶你不就不識字,但你拆遷賺了好多好多錢,還有好多好多房子,我媽說了,將來這些財產有一半是我的,我躺著也能賺錢!」
方奶奶一聽這話不對,揪來大女兒嚴刑拷問,後來她才知道,因為劉一鳴上學期期末考沒及格,他爸要抽皮帶教育他,被他媽攔下了。方大姑對丈夫說,兒子就算不讀書將來也不愁吃穿,家裡有的是錢讓他花用,他要是把人打壞了,她就跟他沒完。
方奶奶知道了前因後果,她氣得心肝脾肺腎一塊兒疼,當天她就把方大姑狠狠捶了一頓,實在不想把自己氣成腦梗,方奶奶連夜就收拾東西來了大兒子家。
「奶奶說大姑沒救了,哦,她的原話是這樣的——」方茉嘴饞,又吃了桌上兩口菜,她吞下菜后,惟妙惟肖地模仿奶奶。
「我辛苦大半輩子,結果大號全給練廢了,他們一個比一個不長進。你們小叔整天沒個正形,就知道一天到晚眼紅你們爸的那張臉,你們大姑滿腦子都是不勞而獲,你們爸呢,有那張臉有個屁用,連老婆都留不住,你媽多久沒回來了,街坊鄰居都以為你爸媽離婚了!都是沒用東西,不行,既然大號練廢了,從現在開始我得練小號,方茉,你暑假作業做了多少,給我檢查檢查!」
方茉學完了腔調,跟陳兮和方岳說:「我當時一聽無語了,我說奶奶您也不認識幾個字啊,結果你們猜奶奶怎麼說。」
方岳不理她,陳兮給她捧場,「看你作業本上有沒有寫滿字不就行了。」
方茉這回真無語了:「行了,我承認我智商是稍有點欠缺。」
奶奶當時就是這麼說她的,然後奶奶一手拿她的暑假作業本,一手揪她的耳朵,唾沫橫飛教訓她半天。
方茉下意識捏捏自己耳朵,想著覺得好笑:「也不知道奶奶哪學來這麼時髦的詞,還大號練廢了要練小號。你們說,這事是不是超級嚴重?」
「就這?」方岳已經把湯喝完,又去廚房盛了一碗飯出來。
「這事還不嚴重?」方茉沖他道。
方岳輕描淡寫地說:「這事對我和陳兮沒影響。」
說實話,他們沒那麼擔心自己學習,陳兮認同地點點頭。方茉無語凝煙,抱頭哀鳴。
冷靜了一會兒,方茉又說起第二件大事。
「奶奶不是說我爸留不住老婆嗎,然後我爸就忍不住交代了,他說他不是留不住老婆。」
而是他跟他老婆現在正處於熱戀期,他們暫時不想打破這份甜蜜的相處模式。
方奶奶這回倒是沒有生氣,只是她當時聽完,胳膊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方茉說完了,也搓了搓自己胳膊,陳兮和方岳不約而同地停了一下筷子。
陳兮清了清嗓子,覺得還是不要就此事展開討論比較好,她問:「還有第三件事呢?」
「哦,第三件事啊,我跟你們說,我前不久跟我朋友逛街,被人搭訕問聯繫方式了。」
陳兮不稀奇:「你不是經常被搭訕?」
方茉走在街上回頭率很高,十次總有四次被人搭訕。方茉說:「這次不一樣,這次搭訕我的是一個淘寶店主,她想請我給她們店當平面模特。」
方茉有點心動,她本來就愛美,平常也喜歡買衣服,之前她還在想萬一考不上大學她該怎麼辦,這次偶遇,她突然就對自己未來的職業方向有了靈感。
她回來跟家裡一說,方老闆似懂非懂,但方老闆喜歡看《今日說法》,他還是省級地面頻道八點檔社會新聞的忠實觀眾。他以前擔心陳兮自己打車會被人販子拐賣,後來又懷疑方茉收到不知名快遞是遭遇詐|騙,現在方茉碰到這種類似偶遇星探的套路,方老闆腦袋立刻亮起警燈。
陳兮吃完最後一口飯,問道:「那現在你有決定了嗎?」
方茉說:「有了啊,我決定等我臉上的點痣印再好一點,到時候我就去淘寶店那家工作室看看,我爸說他到時候陪我去。」
於是在陳兮和方岳結束暑期補課,高二即將開學之前,方茉提前去探索她未來的職業方向了。
就在同一天,潘大洲結束暑期旅遊,跑來方家,美名其曰找方岳打遊戲,人卻根本不急著去房間開電腦,就一個勁地圍著方岳問長問短,主要就是問陳兮對於此次旅途的感受。
「她是不是也特挑剔酒店的床?」
「她是不是也說酒店的燒水壺很臟?」
「她是不是連一個晚上的臟衣服都忍不了,必須得當場洗了才能睡覺?」
潘大洲連珠炮似的問了一長串,方岳看了他半晌,才對他道:「不是說打遊戲嗎,先來遊戲吧。」
「好好好,先來遊戲!」
他們倆老樣子,方岳去方茉房間,潘大洲在方岳房間。
不一會兒,方岳房間就飆出殺豬似的嚎叫。
「你瘋啦,你今天這麼凶!」
「靠,那是我啊,你差點砍到我!」
「方岳,你吃槍葯了啊!」
「姓方的,我要你狗命!」
「……」
」這隔音也太差了,下次別讓潘大洲來家裡打遊戲了,讓他們倆都去網吧。」方茉看了看那面牆壁,然後沒再管,她從地上塑料袋裡掏出幾件衣服讓陳兮挑選。
方茉剛剛從淘寶店工作室回來,給不給人當平面模特她還沒決定,她先看中了工作室準備清倉的夏裝,一口氣就買了兩大塑料袋,跟批發採購似的,陳兮蹲在地上看,很懷疑地說:「你穿的過來嗎?」
「跟你一人一半啊。」
「那也穿不過來啊,」陳兮道,「我們平常都穿校服。」
「你們學校太沒意思了,」方茉把衣服一件件扔出來,「別管了,你又不是沒假期,平常讓你穿個夠不好嗎,要實在穿不過來,你還可以當睡衣穿,當居家服穿。」
隔壁潘大洲被方岳整瘋了,他撂下滑鼠,衝出卧室叫嚷:「方岳你給我滾出來!」
方岳完全不慫,他直接就拿著水杯出來,兩人還沒說上話,陳兮卧室門打開了,方茉穿著新換的短袖緊身露臍裝走了出來,正好叫住他們:「欸小老弟,先別走,我給你也買了衣服。」
走廊地板上有一個不大的塑料袋,裡面是幾件男裝,也是清倉貨。
潘大洲好奇蹲地上翻了翻,「姐,你對方岳真好,連他二十年後的衣服都提前給他買了。」
方茉捋捋自己長發說:「長姐如母嘛。」
潘大洲拎起一件白色長袖襯衫,中肯地對方岳道:「兄弟,這件你可以穿!」
正說著,卧室門又一次打開,方茉回頭看,不由誇道:「哇,兮兮,這衣服挺適合你啊!」
陳兮跟方茉穿的是同款露臍裝,但並不暴露,她牛仔褲高腰,所以只露了一點點腰線,衣服很小很緊身,把她身體曲線勾勒分明。
陳兮也很滿意這衣服,她還沒回應方茉,突然視線一黑,腦袋被什麼東西罩住了。
她抬手扯下來,是一件白色長袖襯衫。
潘大洲低頭看了看自己空落落的手,旁邊方岳扔完衣服,剋制著什麼都沒說,拿著水杯轉身就下樓接水去了。
方茉以為方岳是不滿她為他買的男裝,朝她扔衣服扔歪到了陳兮頭上,方茉也不惱火,她搖頭說:「狗咬呂洞賓啊。」
潘大洲心花怒放去追方岳,心想狗確實要咬人啊!
開學大半個月後,方岳早晨醒來,海綿體再一次充血。
他頂著一張心貫白日般的臉,雕塑似的望著天花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