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魏純宇來鬧事後,魏惜喜歡薛凜的事到底傳了出去。
但因為只是魏純宇一句口不擇言的話,聽到的人也不是很清楚前因後果,所以傳的消息顛三倒四,亂七八糟。
正因如此,很多人持不相信的態度。
尤其是高二實驗班的學生。
因為從魏惜的日常表現看,根本看不出半點她暗戀薛凜的樣子,她在薛凜面前也不笑,木著一張臉,哪怕兩人坐在前後排幾個月也從不私聊些有的沒的。
她但凡開口跟薛凜說話,都是公事公辦,說完就走,一刻也不多停留,有時候學生會的工作和班委會的工作衝突了,魏惜還會跟薛凜據理力爭,半分不退讓。
就連班裡存在感最低的女生都比她跟薛凜熟絡,因為要問題。
薛凜這人偶爾也很平易近人,興緻好的時候,會給人講題,當然,自從一些人問題的目的不純粹后,他就很少講了。
但魏惜從不給人講題,每每有同學來問,她總是一本正經跟對方說:「你要去問老師,老師講的比我明白,我們基礎不同,我不了解你的盲區。」
她說的是心裡話,也是她學習的經驗,找最熟悉自己也最熟悉學科的人諮詢,收穫最大,最省時間,而且實驗班老師都很好找,基本都在辦公室。
但有些同學就是不愛跟老師交流,還因此判定她高冷,不合群,看不起人。
衛小薇是最耿耿於懷的一個。
好不容易撞上魏惜的緋聞,她很難憋住不湊熱鬧。
下了課,衛小薇拎著張數學卷子朝魏惜晃悠過來,她努力憋著笑,把卷子往魏惜桌邊一放,故作誠心地說:「學委,給我講一下最後一道大題唄。」
魏惜停下筆,看了一眼,按慣例說:「去問老師,數學老師在辦公室。」
衛小薇默默翻了個白眼,將卷子折了起來,屁股靠著魏惜桌子,臉上的表情欠嗖嗖:「那我不問題了,問個八卦唄,你真的喜歡咱們學生會會長嗎?」
衛小薇沒敢直接說薛凜的名字,她對薛凜還是有點忌憚的。
薛凜就在後面坐著,手指百無聊賴地轉著根鉛筆,面前的語文教材扉頁,被他寥寥幾筆,畫出個榫卯結構木塔的輪廓。
他畫素描很乾凈,幾乎都不會沾在手指上。
聽到衛小薇問魏惜的話,薛凜轉筆的動作停下了。
他保持著這個停頓,緩慢抬起眼,看向了魏惜的背。
魏惜一瞬間把背綳的很直,清瘦的肩膀大幅度起伏一下,彷彿在深呼吸。
魏惜是個很刻板傳統的好學生,她從小到大接受的教育都是早戀是錯誤的,是羞恥的,如果不是被林佳禕逼得沒有辦法,她根本不可能跟薛凜表白,她會讓這件事爛在肚子里,等薛凜自己發現。
所以被人當面戳破心事時,魏惜的第一反應是否認,否認對薛凜的喜歡,否認自己觸碰了禁忌,否認那些出格的行為和言語。
可薛凜就坐在後面,完全能聽清她說的話。
魏惜後背發涼,總覺得有沉沉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讓她無論如何都說不出否認的話。
衛小薇吃驚道:「不是,你真的喜歡啊?」
不否認就是默認,魏惜的停頓已經給了她答案,隨即她就幸災樂禍起來,因為跟薛凜表白的人向來沒有好結果,誰都知道薛凜有個小青梅在下屆。
魏惜扔下筆,冷冰冰地看著她:「別人的緋聞對你來說就這麼有吸引力嗎?你但凡把興趣放在學習上,也不用到處找人問題了。」
衛小薇睜大眼睛,深吸一口氣,剛想反駁,又沒話說。
對高中生來說,學習就是最重要的,魏惜把學習搬出來,讓她所有行為都變得無理取鬧。
衛小薇嗤了一聲,小聲嘀咕:「惱羞成怒,看來被拒絕了。」
魏惜攥緊拳,嘴唇綳的很緊,臉色也徹底沉了下來。
她確實是被拒絕了,而且被拒絕的很慘,但被人公開戳破,很沒有面子,她的自尊心受不了。
魏惜警告道:「你要......」
她話還沒說完,身後的薛凜突然開口打斷:「大早上上趕著表演給誰看呢?」
他的聲音很平淡,似乎沒有什麼情緒起伏,但越是平淡就越嚇人,薛凜平時的語氣都算是輕鬆的。
衛小薇臉色一白。
她知道薛凜有點討厭魏惜,因為魏惜記班裡同學黑名單上報老師,她以為當著薛凜的面讓魏惜難堪,薛凜不會在意。
但沒想到,薛凜的矛頭對著她。
她仔細思考了一下,說薛凜拒絕了魏惜表白,明顯是抬高薛凜貶低魏惜,薛凜完全沒必要生氣啊!
就在氣氛有些凝固時,魏惜卻突然回頭,望著薛凜,眼中閃過一絲委屈:「不是我讓她來的,我沒表演。」
這下不僅薛凜愣住了,連衛小薇都愣住了。
薛凜那句話分明是看著衛小薇說的,意思也挺明顯,嫌衛小薇多事了。
衛小薇都準備夾著尾巴撤退了,卻沒想魏惜誤解了。
薛凜盯著魏惜,一時有些無言以對。
他完全沒料到,自己帶著不友善意味的話,會被魏惜第一時間認領。
這種下意識的反應能說明很多東西,比如魏惜認為他還揪著生日趴的事不放,認為她在他心裡很差勁。
但其實在他隱約猜到生日趴跟林佳禕有關時,就已經不在意了。
衛小薇趁薛凜暫時沒顧上她,抽回自己的卷子快速溜了,生怕一會兒兩人反應過來,一起針對她。
魏惜眨眨眼,還等著薛凜給她的解釋一個回應。
但薛凜只是沉默地盯著她,不知在想什麼。
魏惜只好又低聲補充道:「我沒那麼無聊。」
在她看來,表白失敗了,也是早能預料的。
她不可能找衛小薇來配合演一齣戲,不斷在薛凜面前重提這件事。
以她的恥感,她更希望以後再也不會有人提起。
薛凜喜不喜歡她不是她能左右的,這世上最沒法掌控的就是愛戀,就像魏銘啟不愛姜頌辛,哪怕結婚生子了也會出軌。
她已經習慣將喜歡當作自己一個人的事,根本不需要薛凜配合什麼。
再不濟,她還可以想象。
薛凜盯著她看了有一分鐘,看的魏惜後頸開始發涼,渾身汗毛豎起,薛凜才幽幽開口:「你這種理解能力,語文怎麼考到一百四十五的?」
薛凜在語文這塊確實有點欠缺,魏惜能考一百四十多,他也就一百三十多。
其實一百三以上已經很高了,但和魏惜相比就不算什麼了。
魏惜也沉默了一會兒,她其實仍然沒懂薛凜的意思,不過還是給薛凜解答了疑惑:「作文扣五分就可以了。」
薛凜:「......」
魏惜見薛凜不說話,擔心自己寡言的毛病又讓人誤以為高傲,於是遲疑地補充道:「然後前面仔細點,做完再檢查一下?」
她還是很懵,難不成剛被阮禛吐槽過追人的方式不對,努力學習就起作用了?
薛凜突然跟她討論起成績來了。
她在這方面確實是挺有自信的,如果薛凜需要,她可以幫忙補習。
這樣他或許對她的印象就好多了。
薛凜心累了,他不打算再跟魏惜討論語文學習的問題。
薛凜輕聲道:「剛才不是說你。」
「啊?」魏惜歪了下頭,呆了片刻,終於領會到薛凜的意思,她驀然臉紅,有些尷尬,小聲,「哦。」
她一垂眼,卻不小心瞟到了薛凜畫在語文書上的圖。
下筆利索工整,筆觸乾淨老練。
那木塔的結構清晰,似乎每根榫卯接洽處都細膩有致,比例也與書上應縣木塔的原圖分毫不差,深綠色的鉛筆就橫亘在書頁上,筆尖被磨平一些。
不愧是薛盛衛的兒子,在這方面還挺有天賦。
但木塔圖魏惜只看了一眼,目光就情不自禁落在薛凜手上。
她對建築實在不感興趣,能回憶起應縣木塔就不錯了,她還是覺得薛凜修長骨感的手指更好看。
指尖輕搭在書上壓著書頁,骨節看的很清晰,繃緊的地方微微有些發白,稍微凸起的經絡彰顯著力量。
好看也不敢多看,她很快扭頭回去,沒看到薛凜無聲地勾了下唇,又拿起筆開始轉。
她剛才的反應讓他覺得有趣,尤其是一本正經解釋如何能考一百四十五的時候。
實在是不解風情的小木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