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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呈度拿出一個黑色箱子,把黑匣子放進去,再放進一個背包里。
她熟練的動作表明這絕對不是一次兩次的事了。
宿遠西瞥了一眼,很快就收回視線。
她從兜里拿出之前呈度給的薄荷糖,扔進口裡,嚼碎,銳利的糖果切面劃過口腔,清涼的口感讓她的大腦短暫地放鬆了一會兒。
回去路上,宿遠西始終是一副有氣無力的模樣。
回城和出城是一樣的,都得過一遍通道。
在排隊時,前邊突然起了爭執。
要是以往,宿遠西肯定會湊熱鬧看一眼,但現在已經沒什麼力氣了,只想快點回去睡覺。
...頭疼。
尤其是耳邊還有人在大聲斥喝,就更頭疼了。
「手提箱里到底是什麼東西!?老實交代!」
「什麼都沒有...只是、只是一些小東西。」
...好吵。
忽然,人群傳出尖叫聲,紛紛往外跑。
呈度皺起眉頭,扯著宿遠西躲到一邊。
也不知道前面發生了什麼事情,無人機閃爍著紅燈,四面八方地趕來支援。
「砰!」
槍聲在上空徘徊,這一聲也把宿遠西從模糊的意識掙脫了出來,她冷汗淋漓,舔了舔嘴角。
從人群縫隙中,她看見一個男人屍體緩緩倒下。
槍彈穿過額頭,留下邊緣被灼燒的血洞,那人的眼睛還睜著,死不瞑目。
呈度壓著聲音說:「別看了,走吧。」
宿遠西也不想多管閑事,她現在還自身難保。
那股藍色的精神力對自己的身體到底有沒有害處都不知道,甚至還有一個迫切的生存問題擺在眼前。
那把達摩克利斯之劍始終懸挂在頭上,讓她無暇顧及。
只是,一條生命就這麼簡單地隕落…還有保險箱……
散去的旁觀者們心有餘悸,紛紛抱怨。
「肯定是賞金獵人,為了錢什麼都敢做。」
「獵人就是被這種人拖累的!」
「所以那個手提箱里到底是什麼東西?」
同伴立刻噓聲,讓他不要再討論。
為首的隊長按住頭盔傳音器,冷靜地吩咐人把現場包圍起來。
在他回頭前,宿遠西先一步移開了視線。
她從未如此深刻地意識到,這裡的確是一座資源匱乏、人人自危的城市。
一條生命甚至得不來幾個憐憫的眼神,大多已經麻木不仁,司空見慣。
排隊時,呈度問:「喝酒嗎?」
宿遠西的腦子差點無法響應,她慢吞吞地皺起了眉頭,搖頭。
「不喝。」
呈度不放棄地繼續說:「任務結束后,喝個酒可以放鬆一下,畢竟你剛剛殺了個變異獸...這應該是你第一次面臨這種場景把,你的劍法倒是挺利索的,那麼刁鑽的角度都能被你找到,你下次記得別補刀,那麼漂亮的切口完全可以割下肉來,賣給黑市。」
宿遠西抬起頭,「黑市?」
她的語氣很平淡,但內心其實相當地震驚。
好吧,有地下診所就有黑市,這也很正常,只是這大庭廣眾之下,呈度那麼大咧咧地說出來,看來這個黑市是眾所皆知的。
果不其然,呈度又用那種「我就知道你是破產的大小姐」眼神看著宿遠西。
她大概腦補了一通,還成功說服了自己。
「你沒去過?改天可以帶你去逛逛,備好星幣就行,或者是能夠以物換物的東西也行。」
說罷,她又想起宿遠西是個連醫療費都給不起的窮光蛋,補充了一句:「你可以多接幾個任務再過去。」
既然宿遠西都通過了考核,呈度就默認她加入了組織,多接幾個任務很正常。
自覺是個好前輩的呈度還拍了拍她的肩膀,挑眉笑道:「實在不行的話,我還可以借你錢。」
宿遠西:「......」
「謝謝,不過我暫時不想多欠一筆債。」
呈度聳聳肩。
過關時,也不知道黑色保險箱是什麼材質,那幾道掃描器都毫無動靜,讓宿遠西徹底失望了。
——這個無憂之牆怕不是已經千瘡百孔了。
雖然這對她有利,但她還是忍不住想吐槽,無論是人還是孢種,這機器就沒有掃描出來的時候。
過了關,她們也回到了下城區。
看到到處都是破舊樓棟和廢墟的宿遠西莫名有種回家的感覺。
雖然很想回去休息,但首先得交任務。
從F區到B區,橫跨四個區,總共八公里,也不是太遠。
反正宿遠西過來的時候就是走過來的,她窮到連公共交通都坐不起。
呈度忽然停下腳步,「等下啊,我還有車呢,跟我來。」
說罷,她就拐了個彎,宿遠西跟上去。
走了兩分鐘,在昏暗的地下室里,呈度掀開布,露出了裡邊的摩托車。
乍一看,還挺破的。
仔細一看...
宿遠西想,能拼裝處這輛摩托車的人真是相當有水平,幾乎所有零件都是破舊版本和平替版本。
但這樣愣是給裝出來了,而且車身還被塗滿了紅色骷髏,相當地有衝擊力。
說起紅骷髏,宿遠西想起自己尋找地下診所時也看到了它,大概是這個組織的標誌。
呈度挺起胸膛,咧開嘴角炫耀。
「怎麼樣?是不是超帥?」
誠然來講,能擁有一輛摩托車的呈度已經是下城區里的富人了,在其他人看來,摩托車本身就代表了有錢,加了金錢濾鏡后多半會說出帥氣兩字。
但宿遠西看了看這輛破破爛爛的車,慢吞吞地說:「挺有藝術感的。」
這回輪到呈度愣住了。
「藝術感...是什麼意思?」
宿遠西和呈度大眼瞪小眼。
這也讓呈度更堅信了面前這位是落魄大小姐的猜測。
就算有人跟她說對方是孤兒院來的,她也是一百個不信,畢竟身份是可以造假的,她就造假過好幾百回了,這種破爛星球的星網太容易入侵了,分分鐘就搞個假身份。
宿遠西簡單明了地解釋了一遍。
呈度假裝聽懂了,她咳了兩聲,讓宿遠西坐上後座,一起過去B區。
......
跟著呈度從一個拐角走下去,宿遠西才知道上次的路是通向後門的,這回才是大門。
穿過燈紅酒綠的吵鬧酒吧,她再一次回到了地下診所。
醫生正在給人做義肢手術,看到呈度和宿遠西進來時,也沒給眼神,專註手術。
宿遠西愣是隔著透明窗圍觀了一場從割手到裝義肢的整個手術過程。
她發現自己內心毫無波瀾,似乎早就見慣了類似的場景。
也許她上輩子是個殺人狂魔。
又或許,是個身兼兩職的戰地醫生。
片刻后,手術完成,病人也沒有留下來休息,他揮動了兩下手臂,確認沒有手術失敗后就走了。
醫生消毒完畢后,摘下口罩和手套,從手術間走出來。
宿遠西遞給了她保險箱。
出於謹慎,她並不想直接觸碰到黑匣子。
醫生也沒檢查,她笑著把黑匣子放在孢種玻璃管旁邊,連帶著宿遠西又掃視了一眼那玻璃管。
她的黑眸泛起了几絲漣漪。
那一團的藍色核心變得更大了,而且每一次舒張時分佈出去的細絲也變得更粗了。
它正在長大。
玻璃管真的能抵擋它嗎?宿遠西覺得不能。
她該找個辦法解決了這玩意。
但解決了一個,可能還有第二個、第三個。
她不知道醫生為什麼那麼喜歡收集類似的東西,包括今天的黑匣子。
就像是今天鬼使神差地說出停下二字一樣,宿遠西內心那股不妙的直覺一直在告訴她——要解決它。
它與她。
有種互為天敵的不適感。
如果和醫生直接說的話,對方可能對她能察覺到精神力這一方面更感興趣,保不齊下一秒就被綁上手術台研究了。
如果告訴士兵或是警察...多半不在意,就算在意了,真的拿到了,檢查卻發現儀器顯示是正常的,多半會把她拘留起來,這還會破壞她好不容易得來的治療機會。
頭疼。
醫生上下打量完宿遠西,內心也是十分滿意。
她露出了一抹笑容,明明是坐著的,卻給人一種居高臨下的感覺。
「恭喜你通過了考核,完成速度很快,我本來以為你會花上至少半天的時間,沒想到才過了兩個鍾。」
這兩個鍾,還是包括了來回過關的時間。
想到這,醫生對宿遠西更是滿意了。
明子安那傢伙還是有點用處,居然介紹來了這樣的傢伙。
年齡小,實力不錯,潛力也高,性格也不錯。
她微笑著看了看宿遠西的臉,心想:還能賞心悅目。
「聽呈度講你完成得非常棒,我很少聽她這麼誇過人。」
宿遠西看向呈度。
呈度立馬作出事不關己的態度,她聳聳肩,不知道哪裡掏出了一個音樂播放器,戴上了耳機,表示你們談你們的。
醫生笑了笑,問;「你想當獵人嗎?」
話音剛落,醫生便察覺到眼前的女孩眼睛一亮,視線重新聚焦在了自己身上。
女孩冷淡地說:「我還沒成年。」
「這不重要。」
宿遠西抿起嘴,二話不說直接給了答案。
「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