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道文女主的親媽(13)
聽說劉媽來醫院又被寧姬趕走,洪繼宗別提有多擔心了。
害怕寧姬和招娣受罰,他從下午就說要陪她們娘兒倆回去,趕緊到娘跟前認錯。偏偏寧姬不願,非要處理完醫院的事才肯走。
夕陽西垂,餘暉在天空扯出一道長長的痕,見難民們守著規矩,井井有條地去粥棚領取晚飯,寧姬這才和洪招娣坐上車回家。
十一條街的距離,平常洪繼宗開車用不了多大功夫就能到家。
今天,車子開開停停的,硬是拖了快一個時辰。
站在鋪子前,洪繼宗低頭瞅了一眼懷錶上的時間,眉心微蹙。抬頭正要開口催促時,嘴邊倏地伸來一串糖葫蘆。
「嘗嘗?這山楂甜得很呢。」寧姬沒心沒肺地嚼著嘴裡的糖碴子說道。
洪繼宗推開了她手裡的糖葫蘆,嘆了口氣:「咱們還是快點回去吧,晚了的話……」
「早回去要挨罵,晚回去還是要挨罵,反正是逃不過了,不如玩一會再回去。」寧姬打斷了他的話,不以為然地又咬了一小口山楂。
在洪家呆了這麼些年,上次出來都是半年前的事了,還是跟著洪趙氏去廟裡上香。
難得出來一趟,總要玩盡興了才好。
白天一直在醫院呆著沒機會,回家的路上正好嘗嘗這街邊的小攤,瞧瞧鋪子里的玩意兒。
寧姬見手裡的東西提不下了,順勢將剛才買的沒吃完的棗糕喂到了洪招娣嘴裡,又繼續道:「別想那麼多了,你平日工作忙,今天就陪我們娘倆好好逛逛吧。是吧,招娣?」
洪招娣那一張小嘴被棗糕填得滿滿的,點頭如搗蒜地「嗯」了一聲。
小孩子總是貪玩的,下午時分還擔心自己和娘親回去要被奶奶責罰,這會拿著小風車,吃著街邊的零嘴,倒也沒有那麼怕了。
就像娘說的,既然逃不過一頓打,挨打之前總得吃好喝好玩好才是。
一向守著規矩的洪繼宗,腦子裡時刻都繃緊著一根弦。可當他看到妻子和女兒笑得那般開心時,那些束縛著他的條條框框不免也鬆懈了幾分。
寧姬:「就一會,再逛一小會。」
眼看洪繼宗動搖,寧姬又湊近了些,撒嬌般地靠在他的肩上,猶如一隻勾人心魄的小狐狸。
寧姬沒有那教人向善的本事,但引人向惡的本領可是數一數二的。縱使是修身養性多年的小和尚,也逃不過她那溫柔鄉,更何況是洪繼宗這樣的老實人?
白日里,她是那疾言厲色的女強人,將醫院管得井井有條。此刻,她又是這般地柔弱和順……誰不想自己的女人既獨立,又依賴自己呢?寧姬心裡清楚,任何男人,都無法抵擋這樣的反差。
見寧姬又把那串糖葫蘆遞了過來,這次,洪繼宗微微張開唇,咬下了一小口:「那好吧,咱們就再逛一會,晚會再回去。」
……
「娘,我冷。」
洪德貴凍得瑟瑟發抖,懷裡依舊緊緊地抱著那根雞毛撣子。
李喜鳳瞧了眼兒子凍得通紅的小臉,想了想,還是將暖手的皮套摘給了他,「乖,咱再等會,二院的馬上就回來了。」
拿過洪德貴手裡的雞毛撣子,她對著空氣用力地揮舞了兩下,嘴裡小聲地罵了兩句。餘光看向同樣守在一旁的老媽子們,寒風中,她們也是冷得直打哆嗦。
中午那會,寧姬帶著洪招娣溜出去的信兒飄進了祠堂,氣得洪趙氏當著老祖宗的面直罵娘。
「這沒規矩的貨,剛給她點顏色,就敢給我闖禍?!」
「我們老洪家的人都被她們娘倆丟盡了!」
「去,去給我把她倆逮回來,我非得讓她們知道知道,這個家是誰說了算!」
李喜鳳在一旁聽著,心裡別提多爽了。
自從進了洪家門,她可是吃了寧姬不少的閑氣。難得她這次闖出禍來,非得把之前的屈辱全發泄出來不可!
見劉媽沒把人帶回來,洪趙氏氣得頭髮昏,順手將雞毛撣子丟到了李喜鳳的懷裡。
「你去,去給我守著,老二要是回來了,就把她倆給我帶來,要是敢不來,你就給我打!」說完,她就趕緊回屋躺著休息去了。
拿著雞毛撣子,李喜鳳的脊樑都挺直了幾分。
在洪趙氏身邊念了這麼多天經,總算有了點收穫!這是雞毛撣子嗎?不!這是老佛爺交給她的玉璽!
回到自己的院子后,李喜鳳激動了一下午,腦海里想了幾十種鞭打她的畫面。於是,天剛擦黑,她就帶上婆子們到門前等著,生怕錯過了第一時間教訓她倆的機會。
李喜鳳母子倆在院子里等了一個時辰,渾身的骨頭被風吹得生疼,卻硬是沒見寧姬她們回來。
走?萬一剛回去,她們就回來了呢?
不走?天黑風大,吹得實在是疼……
沒了暖手的皮套子,李喜鳳更冷了,渾身跟漏了氣一樣,開始發抖。
可憐的洪德貴,就這麼被娘親帶著在院里等了一個多時辰,眼看門前掛著的燈籠換了兩三根蠟燭了,這才聽到外面汽車「轟轟轟」的聲音越來越近。
回來了,寧姬回來了!
看到寧姬她們母女倆邁進家門,李喜鳳興奮地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攥緊了那根雞毛撣子,三步化作兩步地朝她奔去。
那一雙腿被冷風吹了許久,凍得有些麻了。還沒跑出兩步呢,她的腳下一個趔趄,四仰八叉地摔在了地上。
「哎呦!!!」
幾個婆子趕緊將她從地上扶了起來。
只可惜,寧姬她們進門晚了點,沒看到李喜鳳摔倒了狼狽模樣。只見到了李喜鳳疼得直咧嘴,洪德貴那胖小子跪在地上給她揉腿的畫面。
「嫂姨這是怎麼了?」洪繼宗快步上前,手裡還拎著幾包街邊買來的零嘴。
寧姬和洪招娣沒有靠近,遠遠地站在那,呼吸著院子里清冷的空氣。
在街上逛了許久,最後她們在酒樓用了晚飯後才回來。不得不說,外面酒樓的飯菜滋味著實不錯,再來一壺熱騰騰的女兒紅……在車裡坐得有些久了,寧姬渾身正熱得慌,被這涼風吹一吹,倒更舒服了些。
半靠在招娣身上,冷風中,寧姬微醺的雙眸逐漸清醒。
「娘,娘讓我好好,好好……!」
李喜鳳下午那會就想好了要說的話,偏是凍得嘴唇打顫,話都說不利索了。
洪德貴狠狠地戳了眼寧姬她們,替娘親開了口:「奶奶讓她們回來後去主院,說要狠狠地罰她們!」
李喜鳳:???
自己等了一個多時辰,還沒動手教訓她們呢,你多哪門子的嘴!
李喜鳳站穩后,正準備開口說自己要替老夫人教訓寧姬的事,沒想到,寧姬借坡下驢,在聽完洪德貴的話后,就帶著洪招娣轉身就朝主院的方向走了,根本不給她動手的機會!
洪繼宗也是個精明的,看她們這麼多人就知道李喜鳳打得什麼算盤。
同樣是沒等李喜鳳說出後面的話,他就趕忙撿起了地上的那根雞毛撣子,說:「既是娘的吩咐,那我們就先去了,嫂姨你自己小心點身子。」說完,他就快步地跟上了寧姬她們。
「我!你!娘!……」
李喜鳳氣得舌頭打結,話都不會說了。
多好的機會啊,好不容易能好好鞭笞她們母女倆一頓,就這麼黃了?!
大冷天的,白在院子里等這麼久了!
扭頭看了眼自己那愚蠢的傻兒子,李喜鳳氣得朝著他的後腦勺甩了一巴掌,「蠢貨!煮熟的鴨子都給放了!」
洪德貴抬頭看著她,一臉無辜道:「娘,我咋了嘛……」
……
主院的廳堂里,下人們剛把用過的飯菜端下去。
連續吃了幾天的素菜,那些丫鬟們的臉色都是蠟黃蠟黃的。寧姬經過她們身邊時,淡淡地瞥了一眼……晚上的那一爐羊肉真是香得很呦!
「娘,」掀開帘子,寧姬微微頷首,努力地收斂著白天的情緒,「我帶著招娣來給您認錯了。」
回來之前,她就知道不管怎麼樣,這頓罰她都是逃不掉的。
若真是硬碰硬,寧姬是不怕洪趙氏的。但是,考慮到自己還要在這個家過下去,她不得不暫時摘下頭頂的「王冠」,乖乖認錯。
大丈夫能屈能伸,這道理她懂。
洪趙氏端坐在堂上,閉目撥弄著手裡的佛珠,聽到寧姬的聲音后,手指的速度不由得加快了一些。
「還知道回來?」
緩緩抬起眼瞼,洪趙氏的眼神里滿是憤怒,並沒有因為她的卑微而減弱多少。
「自己跑出院子不算完,還帶上我們洪家的女兒跑出去?怎麼,你是要把我們老洪家有仇?要把我們的臉丟到大街上讓人瞧看嗎?!」
洪繼宗緊跟著進門,用身子擋住了洪趙氏的目光,說:「娘,您別怪她,是我私自帶她們出去的。」
洪趙氏「啪」地一下,把手裡的佛珠拍在了桌上,聲音陡然提高了幾分道:「少給我來這套!她要是個懂事的,你就算用繩子綁了她,她都不可能出這個家門一步!」
「自己出門還不算,還把女兒帶上,真是大的不學好,教壞小的!」
肚子里的氣憋了一下午,這會見到寧姬,一下子全部發泄了出來。
「我讓劉媽去找她回來,她竟然敢不聽話,還敢在外面拋頭露面,她有把我這個娘放在眼裡嗎?!」
重新拿起桌子上的佛珠,她立刻撥弄了幾顆珠子,增加點功德,「李喜鳳呢?下午還交代交代讓她教訓教訓這不聽話的混賬,跑哪去了?」
劉媽:「估計在自己院里,我這就給您去喊。」
洪趙氏嫌惡地皺了下眉,說:「不用了,你去廚房取幾塊燒好的炭來。」
劉媽:「是。」
洪繼宗心裡一沉,問道:「娘,您要炭做什麼?」
「做什麼?你竟然還問我做什麼?執行家法!」洪趙氏一字一句地強調道,「她不是想出門嗎?我燒了她的腳底,看她以後還敢不敢出門!」
在洪趙氏眼裡,寧姬不過是生孫子的機器,別說一雙腳,就算雙手都沒了也算不上事。
只要是違犯了洪家的規矩,哪怕是在為家裡積福的日子,也非要懲罰不可!
洪繼宗:「娘,寧姬她知錯了,她只是去幫我的忙,您,您就算要罰,也罰得輕一些啊!」
「寧姬,寧姬!」
對於認錯這事,寧姬明顯有些不太熟練。要不是一旁的洪繼宗使勁地揪著她的袖子,她都忘了還有跪地求饒的法子。
可是,她的膝蓋不允許她跪下。
私自出門她認罰,但這樣的處罰方式她不能認同。用炭火燒腳?處罰也太重了!
別說是寧姬,一向軟弱的洪招娣也沒有第一時間跪下。要是放在平常,聽說奶奶要處罰娘親,她肯定第一個跪下痛哭。今天,她見識過了娘親叱吒風雲的樣子,所以就連自己柔弱的腰板都跟著硬了一些。
偷偷瞧一眼寧姬臉上的從容,她也不怕!
見寧姬沒有下跪求饒,洪趙氏愈發不滿:「你瞧瞧,她如今連跪都不肯了,罰輕些?我就該打斷她的腿!」
剛出門不到幾分鐘,劉媽又回來掀開了門帘,手裡卻沒有洪趙氏要的炭火。
「夫人,吳家夫人來看您了。」
聽到吳家這兩個字,洪趙氏眉心的憤怒頓時消散了不少,「這麼晚,她怎麼來了?」
劉媽:「不知道,而且她還帶了好些的禮物。」
與此同時,想著該如何反抗的寧姬,也跟著鬆了一口氣:謝天謝地,救星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