紙人1
徐知醒過來的時候,已是傍晚。她慢慢坐起身,看著窗外橘黃的日落光輝落在自己床上。
她揉揉眼睛,然後舉起右手放在眼前,骨節分明纖細,肌膚白皙光澤,是自己的手。
徐知茫然的眨了眨眼睛,環顧四周,入目所及是記憶中的卧室:用了很多年但依舊乾淨整潔的書桌,貼滿了粉紅色海報的衣櫃,還有身下這張單人床。
徐知笑了,她終於可以看見了。
三個月前,徐知遭遇了一次車禍,眼睛差點就保不住了,幸而她遇到了好心的神跡醫藥科技公司,對方為她提供了以她的家庭條件根本無法負擔的手術與用藥。她算是留下了一雙眼睛,雖然遲遲未復明。
直到今天!
她終於可以再次看見這個世界了。
徐知連忙從床上爬起來,往卧室外走去。她要把這個好消息告訴還在外面忙碌的父母,一直以來精心照顧自己的父母。
徐知幾個跨步走到門口,正要擰開門把手。忽然,她停下了動作,一股寒意從腳底直湧上腦門,徐知下意識的後退兩步。
下一瞬,一行文字毫無徵兆的出現在她眼前。
【不要讓『它』們發現你可以看見。】
這行文字字體端正,但顏色卻泛著詭異的紅光,就像用鮮血寫成的一樣,並隨著徐知腦袋的晃動而移動,頑固的守在她眼睛的正前方。
徐知拍了拍額頭,紅字沒有消失。她又閉上眼睛,紅字依然存在。
「難道是腦子出問題了?」徐知喃喃自語道。她退回床上,開始思考接下來的對策。最妥善的辦法是告訴父母,讓他們聯繫神跡公司,畢竟神跡公司承諾過。一旦自己出現任何異常,都可以找他們,他們免費終身負責。
但如果,出問題的不是腦子,不是眼睛,或者更準確的說。這紅字,其實是合理的存在。
剛這樣想,卧室的門就被推開。
「智兒,我們聽到你屋子裡有動靜,所以過來看看。」
「乖寶,你怎麼了?是不是可以看見了。」
擔憂的聲音從門口傳來,說話的正是徐知在這個世界的父母。
徐知半年前穿到這個世界,原身叫徐智,是個剛從女子職業學校畢業的十六歲少女。原身家中有父母、一個哥哥,一個姐姐,家境雖然清貧,但卻溫馨有愛。
「沒什麼。」徐知啞著嗓子道。現在情況不明,她不能冒然告訴父母自己眼前的詭異紅字。
「你能看見了嗎?」母親語氣急切。她一邊說著,一邊跨過房門,朝徐知躺的床走來。
徐知先是看見一條僵硬無比的腿從門口探進,然後打直,再九十度彎曲,最後落地。就像慢動作走正步一樣。
徐知:……!
她的瞳孔陡然緊縮,母親走路的姿勢好怪異!她屏住呼吸,看著母親的另一條腿也用僵直好像正步的步伐邁出。
緊接著,母親整個人出現在她面前。
這是一個用紙做成的人。『它』和母親身高相同,五官類似的,穿著紙做的灰色上衣和黑色褲子。臉上畫著兩道細細的眉毛和一雙漆黑無神的眼睛。嘴唇鮮紅,就像剛喝了一大碗鮮血。
徐知只覺得一盆冰水從頭淋下,四肢百骸都變得寒冷。她咬住舌尖,忍住尖叫的衝動,茫然看向前方。
這一刻,她終於明白那行紅字到底是什麼意思了。
「乖寶,你真的沒事嗎?臉都白了。」「母親」彎下腰,將腦袋湊到徐知面前,用一雙漆黑無神的墨水眼睛死死瞪著徐知。
「你該不會是可以看見了吧?」『它』試探的說道,語氣和徐知記憶里那個溫柔慈祥的母親沒有任何區別。
徐知苦笑著搖搖頭,「我沒有。」話音剛落她才覺得自己的語氣太過顫抖,於是又道,「我怕,要是我一直都不能恢復,那該怎麼辦?」
說罷,她乾脆低下腦袋,嗚嗚的哭了起來。
「乖寶,別哭。」「母親」伸出兩條紙做的胳膊,抱住徐知,心疼的哄道,「別急,我們慢慢來。」
感受到兩隻紙胳膊將自己環住,徐知忍住恐懼與噁心,哭的更大聲了。
「夠了!」一道怒喝從門口傳來,徐知這才想起還有「父親」。如果不出她所料,「父親」應該也和「母親」一樣,成了詭異的紙人。
她將眼睛掀開一條縫,果不其然看見「父親」也邁著同樣僵硬的步子走到她的床邊,用一雙墨水畫的眼睛死死看著她。
「智兒,平時勸你多吃點東西補充營養的時候,你總是挑食,這也不肯吃那也不肯吃。現在急了吧。」「母親」是慈祥的,「父親」就是嚴厲的。『它』的語氣帶著痛心的惱怒,「從現在起,你必須好好吃飯。」
說完,『它』變戲法一般,掏出一碗食物。「這是羊肝拌面,對恢復視力很有好處的。」
「父親」將這碗拌面端到徐知面前。
徐知看到,碗里裝著堆疊蠕動的蛆蟲,還有一塊塊布滿觸手吸盤的可疑組織。紅字再度在眼前出現:
【不要吃下『它』們給你的食物。否則會成為『它』們的同類。】
不用提醒我也不會吃!她捂住鼻子,「可是羊肝好腥,我真的吃不下啊。」
原身徐智確實有些挑食,不喜歡吃腥膻味的東西。「父親」沉默片刻,嘆了口氣,隨後收起了那份蛆蟲拌觸手。
這時,徐知看見「母親」那用墨水畫的眼珠子轉了轉,似乎在思考什麼。她心裡生出不好的預感。果然,下一瞬,「母親」也如法炮製,端出一碗食物。
「我們不吃羊肝,吃餃子,乖寶你最喜歡的豬肉白菜餡。」「母親」將一碗熱氣騰騰還在咕咕冒泡的「餃子」舉到徐知面前。
徐知看見,所謂的餃子,其實是一個個小的蟾蜍,身上長著怪異吸盤的蟾蜍。
她瘋了才會吃這些東西。
「我還是沒胃口。爸,媽,你們都出去,讓我一個人靜靜。」徐知說。
兩個紙人用毫無焦距的,墨水畫的眼睛對視一眼,隨後機械而僵硬的點點頭。
「好!」『它』們齊聲說道。然後邁著怪異的步子走了,還貼心的關上了房門,就像真正關心女兒的父母一樣。
確認兩個紙人已經離開,徐知這才癱倒在床上,大口喘著粗氣。剛才發生的一幕幕太過驚悚,也太過顛覆她以往對這個世界的認知。
到底發生了什麼,為什麼父母變成了紙人,還引誘自己吃下蛆蟲、觸手、蟾蜍等詭異噁心的東西。
徐知搖搖腦袋,一連做了好幾個深呼吸,強迫自己鎮定下來。與其探究原因,不如離開這裡,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是否正常,再視情況尋求幫助。
徐知起身,活動了一下關節,朝窗戶走去。她家住在二樓,可以直接跳窗。
剛走沒幾步,又是一行血紅的文字出現在眼前:
【若是連續三次拒絕『它』們的食物,『它』們會懷疑,會採取強制手段餵食。】
徐知心下一緊,「父親」的「羊肝拌面」一次,「母親」的「餃子」一次,她已經拒絕兩次了。
按紅字所言,她只要再拒絕一次,就會被投喂。
正當徐知腦補紙人強迫給自己灌蛆蟲的時候,一道聲音從窗邊傳來,「小智姐姐,你是不是可以看見了啊?」
這聲音奶聲奶氣可愛極了,徐知卻覺得頭皮發麻。因為她看見,窗外此刻正倒掛著一個小小的紙人。
「妮妮是你嗎?你在哪裡?」徐知焦急道,她伸出雙手,胡亂而茫然的向前探索著。「妮妮」死死的打量著她,似乎在分辨她是真的看不見,還是在做戲。
「小智姐姐,原來你還是看不見啊。」「妮妮」奶聲奶氣的失望道。「我在樓上同你說話呢,你別擔心。」
徐知聞言,長長的舒了口氣,神色一下子放鬆下來。但與此同時,她的心擰的更緊了。
「妮妮」守在窗外,她別想從窗戶逃出去了。難道只能衝到客廳,再從大門逃離?
不可能的,「父親」和「母親」還等著她吃飯呢。
「妮妮啊。」徐知搜索著原主徐智的記憶,「你今天沒和小勇小美他們玩捉迷藏嗎?」
徐知想,如果「妮妮」想要好好的扮演真正的妮妮,會不會在行為上有所模仿。比如,每當傍晚的時候,就去找小夥伴玩耍。
只要「妮妮」離開,她就有逃命的機會。
「等會兒去。」「妮妮」奶聲奶氣道,「小智姐姐,我是來找你的。」
「我得到了一個棒棒糖。我把這個棒棒糖給你吃。嘻嘻。」
「可好吃了,你最喜歡的草莓口味。」
「妮妮」邊說邊伸出手,將自己的腦袋摘下來,從紙做的脖子里掏出一個張牙舞爪的東西,朝徐知遞來。
那東西離徐知越來越近。徐知清楚的看見,這是一隻半個手掌大小,通體灰黑的大蜘蛛,八隻腳上布滿了密密麻麻的吸盤,毛茸茸的背上全是詭異的複眼。
徐知:!
救命啊!
她是誰她在哪裡她該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