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宮
常平侯府,聽月閣。
思雲和慕雨正在幫寧晚晴準備入宮的物件,便有小廝來報,「慕雨姑娘,你表兄來了。」
慕雨一愣,放下手中的活計,「表兄?我哪來的表兄?」
思雲瞬間反應了過來,連忙提醒道:「是不是……被你潑水的那位?」
慕雨也回過了神,忙道:「快讓他進來!」
半炷香的功夫后,於劍便被帶到了聽月閣正廳,寧晚晴已經到了,一邊飲茶一邊坐著等他,待看清於劍之時,差點被水嗆著!
於劍換了一身灰不溜秋的粗布衣裳,嘴唇上方還粘了個八字鬍,背上馱著一個包袱,原本直挺挺的身子,微微佝僂著,看起來彷彿年過半百。
寧晚晴還沒開口,慕雨就忍不住道:「我說於侍衛,姑娘讓你假扮我表兄,不是假扮我爹!」
於劍低下頭,上下看了自己一眼,茫然道:「我這身打扮……不是挺好的么?」
寧晚晴忍俊不禁,她擺擺手,道:「罷了,殿下讓你過來,可是有什麼事?」
於劍連忙卸下身上的包袱,放到了寧晚晴身旁的桌面上,道:「二姑娘,殿下說,您未見過皇后,準備起賀禮來恐怕無從下手,於是殿下便讓小人送來了一份禮物,若二姑娘不嫌棄,屆時直接將此物獻與皇后便是。」
寧晚晴有些意外,「殿下怎知我還沒有找到合適的賀禮?」
於劍思量了片刻,笑道:「也許是猜的。」
寧晚晴笑著點頭,道:「如此甚好,那就多謝殿下了。」
於劍見寧晚晴沒有別的吩咐了,忙道:「若二姑娘沒有別的事,小人就先告退了。」
「好,有勞你了。」寧晚晴說罷,便對慕雨道:「送於劍出去。」
待於劍走後,寧晚晴便站起身來,走到桌前,打開了包袱。
這包袱里裝著一個十分精美的木匣,木匣上刻了一副百鳥朝鳳圖,看起來美輪美奐,生動至極。
寧晚晴伸出手指,扣開鎖頭,將木匣的蓋子揭開,便見裡面放著一尊觀音像。
觀音手持凈瓶,一身雪白的觀音帔微微飄揚,大有立於雲端,俯瞰世間之感。
一旁的思雲若有所思,「姑娘,這觀音神像,好像和尋常見到的不太一樣……」
被思雲這麼一說,寧晚晴也認真打量起這觀音的面相來,尋常的觀音面,都是面頰飽滿,慈眉善目,但這一尊觀音像卻十分清瘦,總覺得哪裡不太對勁。
寧晚晴盯著觀音像看了一會兒,忽然心裡有了一個猜測,唇角不經意勾了勾。
「姑娘,您笑什麼?」思雲忍不住問道。
寧晚晴將觀音像放回了木匣子中,道:「沒什麼,到時候咱們就送這個。」
思雲似懂非懂地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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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千秋節這一日,京城的雪恰好停了。
俗話說,「下雪不及化雪寒」,寧晚晴本來還想多睡一會兒回籠覺,但思雲和慕雨卻早早地將她拉了起來。
迷迷糊糊地洗漱過後,思雲便拿出黃若雲準備的衣裙幫她換上,而後,兩人將她推到銅鏡面前,慕雨為她挽發,思雲便幫她上妝。
蛾眉輕掃,芙蓉染面,櫻唇點絳,一支芙蓉步搖,斜插髮髻之中,流蘇琳琅落下,看起來明艷動人,顧盼生姿。
慕雨忍不住驚嘆,「姑娘真好看!」
思雲也高興地看著寧晚晴,滿眼都是自豪,「姑娘今日入了宮,一定能艷壓群芳!」
寧晚晴正攬鏡自顧,聽到這話,便放下了鏡子,抬起手來,取下了那支特別的芙蓉步搖。
慕雨有些詫異,「小姐怎麼把步搖拆了?」
寧晚晴淡淡道:「木秀於林,風必摧之。況且,今日的主角是皇後娘娘。」
寧晚晴說罷,思雲和慕雨面面相覷,頓時明白過來。
寧晚晴瞧了一眼妝奩,隨手挑出了那支玉色的荷花簪,道:「就用這個罷。」
寧晚晴收拾妥當之後,便出了聽月閣,徑直走向了中庭。
下人們甚少見到她盛裝打扮,皆是愣了片刻,才俯身行禮。
然而,才走到中庭迴廊處,便迎面遇上了兩個人。
寧錦兒與她爹寧遂,才從外面回來,寧錦兒一見到寧晚晴,面上溢出嫉妒之色,她輕哼了一聲,「不是說未婚男女不能見面么?妹妹不是一向最守規矩,今日怎麼要入宮覲見了?」
寧晚晴對她的話置若罔聞,只對著寧遂福了福身,「二叔。」
寧遂只淡淡點頭,「今日是千秋節?」
「是。」寧晚晴答道:「皇後娘娘有旨,讓我與兄長嫂嫂一同入宮。」
寧遂沉默了片刻,道:「好,去吧。」
寧晚晴微微頷首,看也沒看寧錦兒一眼,便離開了。
寧錦兒一拳打到了棉花上,頓時面色慍怒,「父親!寧晚晴簡直視我如無物,您怎麼不教訓她?」
寧遂瞧了女兒一眼,她眉宇蹙起,一臉的不高興。
「管好你自己便罷。」
寧錦兒一聽,更加生氣,「父親,您平日里萬事不管也就算了,如今母親被送出了府,咱們二房的地位日漸低下,再這樣下去,我和弟弟只怕連站的地方都沒了!」
「還有,她寧晚晴對朝廷無功無績,憑什麼入宮覲見,與貴人們同賀皇后千秋?您當年戰功赫赫,若不是腿受了傷,早早歸隱,今日這帖子,也當有我們一份!」
寧錦兒心中不服,當年若是父親沒有受傷,常平侯府與東宮的聯姻,未必不會落到自己的頭上!
「住口!」一向平靜的寧遂,忽然嚴厲地呵斥道,將寧錦兒嚇了一跳,她只覺得更加委屈,抽抽搭搭道:「好好,母親離開了,父親不疼我,那我走就是了!」
說罷,寧錦兒便哭著跑了。
寧遂看著女兒的背影,抬步想追上去,可受傷的左腿卻沉得邁不開步子,他踉蹌了一下,終究是握緊了拐杖,沉沉地嘆息了一聲。
馬車提早了一刻鐘,從常平侯府出發,一路駛向皇宮。
到了宮門之外,黃若雲率先下了車,寧晚晴隨後落地,她微微抬頭,只見硃紅色的宮牆綿延至無盡的遠方,雄渾大氣的宮門前,侍衛們正在逐一核查要入宮的大臣與官眷。
所有人都跟著隊伍徐徐向前挪動,唯有一人站著不動。
他身著青色官服,看著品階不高,但卻站得筆直,定定地立在熱鬧的人群中,顯得格格不入。
寧晚晴正要收回目光,卻見「青竹」忽然轉身,向自己的方向看了過來,目光交匯的一剎那,年輕官員登時眼前一亮,便大步流星地走了過來。
寧晚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