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白許許從地上爬了起來,氣憤的盯著一臉無辜的葉嫵,胸膛起起伏伏的,水跡沿著他的半邊胸膛蜿蜒流下,越過弧度漂亮而又緊實的腰線。
葉嫵被那一大片比羊脂玉還白的皮膚晃了眼。
葉嫵轉過頭:「白許許,把衣服穿好……」
「什麼?!」
白許許這才注意到自己此刻的狀態,幾滴髒水濺在他白玉似的臉上,甚至還有一滴落在了卷翹的睫毛,白許許的臉一下子就漲紅了,一眨眼身上便多了一件白色的長衫。
是他的狐狸毛變化出來的。
「那你還看!哼!」他自覺丟臉,又無處發泄,惱羞成怒的瞪她一眼,換來了葉嫵一個輕挑的眼神。
這女人……
白許許還想再說什麼,懊惱的踢了一下地面,忍住了。
轉頭拖著幾條毛茸茸的尾巴往外走,走到半路,不知想到什麼,又將尾巴收了起來。
可惜……
葉嫵眼睫低垂,將眸子里如潮水般翻湧的情緒一一掩飾了。
待白許許回來之後,身上已經沒了任何灰塵的痕迹,也不知道他是怎麼辦到的,就連衣服都是乾淨清爽的。
葉嫵平靜的注視著他,心思已經轉到了別的地方——這小狐狸長的太過於漂亮了些。
有人溫潤如玉,有人清冷矜貴,但葉嫵從來沒有見過他這樣的長相——傾城絕艷,是極具攻擊性的那種美,讓人很難忽視。
更何況他年紀不大,氣質中既有少年人的嬌憨純粹,又有著狐族天然的嫵媚動人,非常的具有迷惑性。
葉嫵又想:他若是願意用人形示人,這清瀾宗的眾人,哪個又捨得傷他呢。
可惜小傢伙不懂得利用自身優勢,整天頂著個狐狸腦袋招搖過市。可愛是可愛,卻很難生出憐惜的念頭來。
更何況,他脾氣還那般差勁。
一進門,理都不理葉嫵,直接就上了她的床,將被子一蓋,閉上了眼睛。
葉嫵……
看著這僅有的一床被子和一張床,陷入了沉思。
「這是我的床榻……」夜深了,葉嫵忍不住開口。
白許許假裝沒有聽見,一直拿後背對著她,甚至還故意打起了軟綿綿的小呼嚕。
可愛到犯規,可又不講理到極致。
葉嫵可不是願意吃虧的人。
乾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撩開被子躺了進去。隨著一股冷風襲來,正裝睡裝的起勁的白許許彷彿讓人壓了尾巴一般,嗷的一聲翻身坐了起來。
「你幹什麼?」小狐狸兇巴巴地聳了聳鼻子,防備的看著她。
「這是我的床榻。」葉嫵倚在床頭,冷靜的看看他,重新強調了一遍。
「你是女人,怎的這般不知羞?」
「可你不過是只小狐狸。」
「我現在是人形!」白許許據理力爭,人類不是最重禮數,男女有別的道理她不懂嗎?
「你也可以不是!」
白許許不可置信的瞪著她,這女人竟然如此的無賴,分明是在逼他。白許許自問是個有男德的小狐狸,阿娘曾耳提面命教導他去了人間要遵守男女大防,不能隨隨便便跟女孩子睡在一起,思及至此,只能憋憋屈屈的砰的一下,變回了原形。
變成狐狸便不必遵守這些亂七八糟的規矩啦。
它又不想再跟以前一樣的趴床邊,夜裡天氣寒冷,憑什麼葉嫵就有暖和和的被窩睡。
但雖化為了獸形,白許許也不想白白便宜了對方,讓人能夠毫無顧忌的去摸它的狐尾玩。它是只聰明的狐狸,早就看出葉嫵喜歡她的尾巴,要更甚於他本身。
於是故意將尾巴在葉嫵面前晃了兩下,又慢吞吞的收了起來,驕傲的挺了挺小胸脯,瞥她一眼,到了床的最裡面。
哼!毛都不會給你摸。
葉嫵餘光里看到了它的小動作,卻沒有多說話,調整了姿勢,將被子的一角撩到它的身上,慢慢閉上了眼睛。
但白許許卻怎麼都睡不著了。
今天發生的事情太多了,它很想跟人說說話。等了半晌,感覺再不吭聲葉嫵就要睡著了,試探著用爪子拽了拽被子,又兇巴巴的來了一句。
「喂……」
「叫主人……」葉嫵在黑暗中無聲的勾了勾唇角。
小狐狸當即炸毛,聲音都吼的劈叉:「你說什麼?」
就算是以前的葉嫵,也從來都不敢說這樣的話。她是哪裡來的孤魂,也敢占他這樣的便宜。
小狐狸完全忽略了眼前的葉嫵才是跟他契約的人的事實。
「不想叫主人,那叫姐姐?」尾音長長的一勾,葉嫵的話似帶笑意,又彷彿捉弄一般忽然俯身湊近了它,月光融融透過窗戶,柔和的光影打在她的半邊臉上,白許許幽藍色的眼睛瞪的老大,一下子就呆住了。
什麼東西撩撥了一下心臟,酥酥麻麻的感覺彷彿電流似的席捲了全身。它因為生氣,本來是站立的姿勢,因著她的靠近一失神,身子不由自主的後仰……
啪嗒……四腳朝天往後摔了過去。
葉嫵愣了愣,頓時哭笑不得,轉頭肩膀不停的聳動,硬是努力抿著嘴唇沒有笑出聲。
身旁窸窸窣窣,小傢伙已經因為羞惱鑽進被子裡面怎麼都不肯出來了。
葉嫵在心中大笑,又覺得意猶未盡。
小傢伙太不禁逗了。
葉嫵在心底給它下了結論。
這一晚就這樣混亂的過去了,縱使白許許心裡憋了一肚子的話想跟葉嫵說,到最後也沒能好意思說出口來。
……
次日一大早,葉嫵從睡夢中清醒過來。
也不知為何,一晚上睡得都很不安穩,她夢見自己成了一棵巍峨聳立的巨樹,層層疊疊的菟絲花纏繞著她,在遒勁的樹身開出粉紅色的花來。
那花瓣的顏色形狀,竟與小狐狸額角的印記極為相似。
低頭一看,白許許幾條粗長的尾巴不知道何時又冒了出來,正緊緊的纏在她的腰間,而它小小的一隻,正捲成一團,窩在她的身側。
不知道它在做什麼美夢,嘴巴一直在不停的吧唧著,嘴角處還有一絲可疑的透明液體。
葉嫵動了動,不僅沒有脫身,反而被它纏的更緊了。
「困……」白許許迷迷糊糊的看了她一眼,小腦袋一點一點的,只堅持了一瞬,眼睛一閉,磕著下巴趴了回去。
葉嫵無法,好不容易才將它的尾巴慢慢的掰開,待洗漱回來,見它還沒有醒,便雙手一撈,帶出了門。
昨日師尊說過,這幾日讓她熟悉下星落峰周圍的環境,不必去主峰見禮。他看人家好趁機準備一下收徒的事宜。
葉嫵記掛著開靈田的事,想著趕緊去開闢一塊出來。地方倒也好選,就在顧歡旁邊就可以。
來到靈田邊上,葉嫵先繞著田埂打量了一番顧歡田地里的情況,發現有幾株不起眼的藍盈盈的小花上爬滿了荼蘼蟲。
這蟲子顏色鮮亮,胖乎乎的,卻有著蠍子似的尾針。尾針毒性十足,待蟲子長成,將毒液注入花蕊,這花便毀了。
葉嫵只好將小狐狸放在一旁,十分謹慎的將這小蟲取下來。這蟲子跌落到土壤里,轉瞬便化為了靡粉。
不知過了多久,白許許慵懶的伸了伸爪子,撓了兩把臉,醒了過來。一抬頭陽光正好,暖融融的烘著身體,舒服極了,而它身子底下則墊著葉嫵的一件乾淨的外袍。
葉嫵正準備去擔水澆地,路過旁邊,就見白許許一個飛躍跳進了她其中一隻水桶里,腳爪子踩得水桶左搖右晃的,趾高氣揚的對著她搖尾巴。
葉嫵眯起眼睛,嚇唬道:「賣了你……」
「你敢!」白許許才不怕她,儘管相處的日子不多,但她知道葉嫵跟以前的那個人已經大不相同。看似清冷,骨子裡卻溫柔極了。
於是來來回回十幾趟,去的時候小傢伙就在水桶里跳的歡快,回來就趴在人的肩膀上裝乖,倒是把葉嫵累的夠嗆。她覺得這活並不算重,但這身體的素質,卻實在是差強人意。
好不容易將水澆完,葉嫵坐在田埂上揉了揉酸澀的肩膀,一回頭,就見小狐狸已經扭著屁股,跑進靈田裡捉蝴蝶去了。
還是個孩子的脾性,葉嫵心道。
「有了你,顧歡這次可算是做成了甩手掌柜。」葉嫵正看得出神,冷不防身後傳來一道溫和而又熟悉的聲音。
她慢慢站了起來,看向來人:「宋師兄……」
這話一出口,便覺得不對,果然宋沐時眉眼含笑,輕輕的笑了起來:「可不是師兄,按規矩,我卻是要叫你一聲師叔了。」
葉嫵這才想起來,肖衍之的輩分可是比掌門南宮穆都要高上一截的,這樣算下來,她在清瀾宗輩分確實不低。
宋沐時又道:「你可別學阿歡,她是覺得叫她師叔憑白將她叫老了,這才在私下裡與我師兄師妹相稱,若是長輩面前,還是要遵守規矩的。」
葉嫵:「宋師侄。」
宋沐時便又笑了:「葉嫵,恭喜你。」
「多謝。」不知道怎麼回事,除了第一次見他時候有過莫名的心悸之後,在見面,已經沒了任何可以稱之為心動的情緒了。
葉嫵只覺得此人性情柔和,像是一塊白璧無瑕的美玉,除此之外,再無任何感覺。
甚至還不如對小狐狸來的有興趣,至少小傢伙身上有她喜歡的毛茸茸的狐尾。
兩兩沉默,彼此都不知道該說什麼,最後還是宋沐被地上的水桶吸引了注意力:「你怎麼,親自去挑水嗎?」
葉嫵疑惑抬眸。
「清瀾宗有專門澆灌靈田的引水符,你以前不都是直接用的這個?可是用完了?」說著從懷裡掏出一疊,正要遞給葉嫵,就聽得她身後傳來一道冷冽的聲音:「不必……」
竟是從幾株花兒後面現出身形的小狐狸。
它這般嚴肅的語氣,葉嫵從未聽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