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章

「阿欠——」

「小主，」時下感冒可不是件小事，秋燕一下子警覺起來，問道，「您身子最重要，也可以今天跟皇後娘娘請假，讓太醫來瞧瞧？」

「不用，」馬佳芸蘭拒絕，「頭不疼、鼻子不酸、腰不酸、腿有力，精神狀況良好，我沒感覺感冒，可能是有人在念著我吧。」

秋燕和秋暖仍如臨大敵。

其實往日里，她們不會這樣，今天的情況特殊。

今天十五，馬佳芸蘭需要去坤寧宮請安，不止坤寧宮，還有慈寧宮。

庶妃根本沒資格去慈寧宮，而馬佳芸蘭能去都是拖了小塔娜的福。

古代社會的嬰兒夭折率很高，宮裡皇家子嗣也是如此，因此周歲前，幾乎默認室內養娃，除了洗三、滿月、周歲，小孩子都很少亮相。

周歲過後，逐漸亮相。

塔娜已經滿周歲，按照規矩，每月初一十五她需要去坤寧宮給皇后問安，再跟著皇後去寧壽宮拜見皇太后，以及拜見慈寧宮太皇太后。

但因開春大選，宮裡人來人往複雜，太皇太后疼愛小輩，讓塔娜等秀女們安定下來再說拜見的事情。

因而一直推遲至今，但今天是躲不過去了。

也因為塔娜，馬佳芸蘭被允許帶兩名宮女、兩名太監，塔娜身邊比她還多，共兩個奶嬤嬤，兩名宮女，兩名太監。

鍾嬤嬤留守鍾粹宮，秋燕秋鶯跟著一起去，太皇太后算是後宮終極大boss，難怪她們會緊張。

馬佳芸蘭穿好衣服，戴好頭飾，喝了小半碗粥，簡單吃了一些糕點，填了六份飽肚子，才開始上妝。

見太皇太后的更衣打扮不能過於張揚，也絕不能太素，妝容也一樣，且最好不要濃妝艷抹，時下的妝可不防汗水，現在的天氣已經有一點炎熱，因而盡量往清爽乾淨方向化。

馬佳芸蘭兩世都挺會的，比現在的秋燕她們技巧更高，乾脆自己化。

這三天早上有調整她的起床時間差，小塔娜已經被叫醒，也喝了奶，吃了半碗蛋羹。

今天的馬佳芸蘭出門，身後浩浩蕩蕩跟著一群人。

小塔娜還是第一次離開鍾粹宮，挺新奇的，四肢都在動，企圖下地走動。

好在因平日里馬佳芸蘭雖然寵她，但在原則問題上堅決不退，在塔娜面前有權威，當她輕拍她小屁股時，一下子乖巧不鬧了。

到了坤寧宮，毫無疑問，馬佳芸蘭母女倆絕對是今天早上的焦點。

塔娜現在已經在學著觀察這個世界，比嬰兒時期更多思考，一下子見到這麼多陌生人，扯著奶嬤嬤的衣裳不放手，但沒有哭鬧。

馬佳芸蘭教她叫皇額娘、昭額娘、佟額娘，她也乖乖跟著叫了，然後收貨不少的首飾禮物。

這種禮物一般不會出現什麼問題，出現了屬於比較大的錯誤，皇后她們是不會傻乎乎留下如此明顯證據。

坤寧宮場合結束。

下一站慈寧宮，因皇太后也在慈寧宮，省去了一段路程。

去慈寧宮的路上，皇后、鈕鈷祿妃、佟妃都有鸞轎，塔娜有兩個奶嬤嬤輪流抱，馬佳芸蘭只能跟在後面步行。

這其實不辛苦，主要是會讓人在心裡感慨階級差距，身體辛苦不怕，心理落差才危險。

當然，一般已被社會規則馴服的人不會有心理落差，甚至羨慕或驕傲於能去慈寧宮拜見太皇太后，有野心的人才會。

扯遠了，塔娜似乎已經熟悉鍾粹宮以外的環境，拘謹減少了不少，也能四處環顧，可能是小孩子對情緒感應敏感緣故，並未哭鬧。

只是時不時瞅一眼馬佳芸蘭，確定她在，又自顧自樂看其他新鮮世界。

慈寧宮到了。

在皇后帶領下，末尾的馬佳芸蘭規規矩矩向太皇太后、皇太后請安。

太皇太后是一個神奇的後宮女人。

馬佳芸蘭前世眼界還未開闊，只覺得她天生貴氣，與平常的後宮女人不同，倒是和康熙有點像，但又比康熙更柔，甚至於更理智一些。

而有了後世記憶不一樣。

馬佳芸蘭且不說太皇太后和康熙誰強誰弱，他們各有優缺點，從人性蔓延到政權上，都不是百分百完美，都有舊社會的局限性。

可能夠在封建社會，以女人的身份，在男人政權上啃出一席之地，絕不止運氣原因，天資聰穎、野心、眼界等等都缺一不可。

太皇太后不止和女人斗，更多與男人斗。

前世馬佳芸蘭可能在私下心裡同情她和兒子反目成仇，這輩子她明白每個人的一生都很豐富，女人也不絕對止丈夫和兒子，還該有自己。

太皇太后根本不需要同情，哪怕她掌控政權的目的還是為了兒孫、娘家，但至少她比其他女人活出了自己。

這就讓馬佳芸蘭佩服，並且奉之為心中偶像，連前世看到的「貴氣」都可改為「王霸之氣」。

一名有「王氣」的老太太，也算自己的長輩，馬佳芸蘭行禮地心甘情願。

帶皇后、鈕鈷祿妃、佟妃等坐下，太皇太后把目光移到一身海棠紅小旗袍、頭上扎兩個小揪揪、白白嫩嫩、可能還有一點點肥的小格格。

馬佳芸蘭彎下腰，在塔娜耳邊輕言幾句，然後牽著塔娜的小肉手，往前又走了十幾步，到一個安全位置行禮。

塔娜還不會行禮，只會模仿，站在原地模仿的不倫不類，但這在不滿三歲的孩子身上只覺得天真可愛。

她歪了歪頭:「烏庫，媽媽，安安，皇，瑪嬤，安安。」

太皇太后再多身份也是一位祖母，見粉嫩嫩小格格如此可愛，露出溫和的笑容，還招了招手:「塔娜過來，到烏庫媽媽這裡來。」

塔娜看了眼馬佳芸蘭，一搖一擺像個小鴨子一樣走向太皇太后。

馬佳芸蘭知道這丫頭已經能走穩路，便停在原地看她，而小格格健健壯壯的模樣，很討長輩喜歡。

隔壁的皇太后也饞的不行。

皇太后不同於太皇太后，但她幾乎由太皇太後手把手教導過，這也是一位很有生活哲學的聰明女人。

康熙已經不需要一個新的太皇太后，而太皇太后也吸取與順治帝鬧翻的教訓，於是皇太后也萬事不管，活成了一個吉祥物老太太。

與康熙的關係也一向很好，這不止明面上，要不未來康熙也不會親自跳舞戲綵娛親。

皇太后十三歲入宮，二十歲順治去世便開始養老生活，舒舒服服又躺比之前更幸福的五十年，這怕也是很多人，絕對不止女人，心中嚮往的日子。

皇太后現在也才三十多，在後世還能抓住青年的尾巴。

她的容貌其實還很年輕，只是她丈夫已經去世，更衣打扮和神情姿態都處處流露出一副慈祥和善的模樣，這大概是她唯一需要掌握的技能。

太皇太后壓著嗓音和塔娜聊了兩句，便讓塔娜去找皇瑪嬤，然後抬頭對馬佳芸蘭一誇:「你是個好的，也把塔娜生的養的很好。」

這可是來自後宮最大boss的誇獎，幾乎蓋章印證了馬佳芸蘭是個會生娃會養娃的女人，這對馬佳芸蘭來說，相當於在後宮中獲得一面旗幟。

緊接著，還有伴隨著的一波賞賜，有馬佳芸蘭的，也有塔娜的。

皇太后在後宮呆了這麼些年，也未點亮語言天賦，只會蒙語，不會滿語漢語，或者說她至少表現出這樣。

但她自帶嬤嬤翻譯，而且對於賞字真的一點都聽不懂嗎？

總之，皇太后也跟著打賞，比太皇太后次一些的賞賜如水流下。

雖然自稱和磕頭一樣彆扭，馬佳芸蘭還是開開心心下跪扣禮謝恩:「奴才謝太皇太后賞賜，謝皇太后的賞賜。」

「起磕吧！」

太皇太后也要一碗水端平，轉頭開始關心皇后:「承枯最近的身體可好？」

「大阿哥也一直惦記著今天來請安的，只是因太惦記昨晚睡的晚了些，早上多咳了兩聲，雖然太醫診斷沒事，但凡是有一萬，妾身怕他病氣過給皇額娘，只好讓他先歇一歇，下個月初再來請安，請皇額娘恕罪。」

皇后洋洋洒洒一堆，實際上心裡想的是，承枯比塔娜還大三個多月，可看著比塔娜小不少，不能走不說，連說話一番細緻教導也只能喊「媽」、「額」、「汗」、「啊」幾個單字，教急了他就哭鬧，這對比也太明顯。

只能先藏著再慢慢教他，總不能好好一阿哥，還比不上他妹妹吧！尤其是在塔娜算滿歲后初亮相的重要聚會上。

太皇太后又不老眼昏花，知道皇后心中所想，想到承枯那瘦瘦弱弱的身體，她也是心中一嘆。

承枯也是她的孫子，還是她頭一個孫子（大格格是孫女），承慶去了過後，又是宮裡唯一的孫子。

如何不疼他？

太皇太後手一揮，十幾匣的珍貴藥材被賜下，人蔘、佛手參、靈芝、燕窩、鹿茸、冬蟲夏草等。

以皇后的身份只需簡單謝禮，更顯親昵:「勞煩皇瑪嬤惦記著他。」

太皇太后又看向鈕鈷祿妃:「淑娟，你看著好像又瘦了許多。」

馬佳芸蘭垂下眼眸。

可能因皇后和鈕鈷祿妃從入宮開始的爭鬥，包括前朝的赫舍里氏與鈕鈷祿氏，太皇太后一直叫她們二人名字，這也相當於對她們二人的施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