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肝
林溪在著一望之中,就知道這裙子一定是霍斯冬送的了。
後台聲音嘈雜,快門聲不絕於耳,似乎只是一瞬,林溪卻覺得過了漫長時光。
沒等林溪回話,霍斯冬先離開了。
林溪緩緩收回視線,轉身。
待霍斯冬走遠后,林溪聽到秦姐問:「那人是誰,怎麼從來沒見過,看氣場不像明星。」
「嗯,他是霍斯冬。」林溪下意識地說。
「什麼?!」秦姐震驚。
「霍斯冬竟然不是半老頭子?!」秦姐反應過來,小聲說,「你還說你和霍青桐沒關係,你都認識他叔叔,如果沒關係,你怎麼認識的霍斯冬?」
「這裙子是不是也是霍青桐送的?我還懷疑霍青桐和許如梔搞到一起,截胡你的裙子,沒想到是你和霍青桐有關係!」
林溪走到候場區,秦姐還在她耳邊耳語。
林溪又不能說和她有關係的,其實不是霍青桐,而是霍斯冬。只好做出乖巧的樣子,一直聽著。
待到林溪上紅毯前,聽到秦姐說:「等回公司,你一定要和我詳細說,你和霍青桐的事!」
林溪有點頭大。
因為裙子出了點問題,組合SEVENGIRL已經走過紅毯,林溪單獨走。
紅毯主持人宣布下一個走上紅毯的是林溪,林溪馬上調整好狀態,從入口處走向紅毯。
林溪身材高挑,體重始終保持在90斤,抹胸長裙露出精緻的鎖骨,和細瘦的手臂。
她戴著銀色皇冠,身著委地白色長裙,裙擺在身後鋪展,既像一個高貴的王后,又像一個聖潔的公主。
少女的純,女人的欲,在她身上恰到好處的結合,分不清哪個更重一些。
林溪站到展板前拍照,她在面對鏡頭的時候,通常是不笑的。可一旦笑起來,那就是江南獨春,百花失色。
媒體們都在喊林溪笑一個,林溪卻只是用脈脈含情的眼睛,掃視台下鏡頭。
她的眼睛實在太有迷惑性了,媒體聲音漸漸淡去,似乎都不好意思打擾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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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毯之後,是晚宴。
林溪走到紅毯出口,早有接應工作人員等候。林溪跟著工作人員走進酒店大樓。
林溪跟著工作人員走到15樓,工作人員說:「林小姐,晚宴大廳在惠景廳,您向南走就能看到。」
林溪還沒反應過來,工作人員已經坐上下行的電梯離開了!
林溪進娛樂圈一年來,參加紅毯從未遇到這種情況。
她有點路痴,哪裡能分得清東南西北!
林溪第一反應是找秦姐,可是走紅毯前手機就放在秦姐那裡,她現在什麼通訊設備都沒有。
酒店是歐式裝修,到處都是同類的金碧輝煌裝飾,走廊上的水晶吊燈也像複製粘貼的,讓林溪分不清方向。
林溪咬咬牙,向一側走去。
她努力在門上尋找「惠景」兩個字,均是一無所獲。
水晶吊燈和金色裝飾實在太刺眼,林溪找得有點頭暈,她停在走廊一處窗子邊,看向樓下,單手按住心口,排解不適之感。
樓下是一片人工湖,從15樓看下去,要比平時小上許多。
湖水泛著藍綠,林溪越看越暈,只好轉身。
轉身的一瞬,對面大門打開,並肩走出兩個男人。
林溪到其中一人之後,立刻停住了身體,連不舒服的感覺都忘了。
出來兩個人,一個風流倜儻,鳳眼,嘴角微微上翹;另一個捲髮灰瞳,五官深邃,正是霍斯冬。
兩人都是西裝革履的打扮,林溪的目光卻全部落在了霍斯冬身上。
她這才發現,霍斯冬領口處,別了一枚銀色胸針,頂端是星星形狀。
「哎呦,弟妹是來找霍老弟的?」鳳眼男人笑道。
林溪一驚,為什麼別人會知道她和霍斯冬結婚的事?
林溪看向鳳眼男人,眼中十分警惕。她剛要說什麼,就聽霍斯冬說:「你閉嘴。」
林溪對霍斯冬的態度,一向捉摸不準。
不知道是不是打擾到他們大佬之間的會面,林溪聞言,轉身要走,卻苦於路痴,不知道往哪邊走。
鳳眼男人只是笑。
霍斯冬朝鳳眼男人揮手,他揮手的時候食指和中指會向外翹,冷白的手指在空氣中跨過一個弧度,最終變成單指,指向一個方向:「你給我滾。」
鳳眼男人摸了摸鼻子,脾氣十分好,走之前還和林溪道別:「弟妹,再會。」
霍斯冬或許是被鳳眼男人氣到了,收回手指揉太陽穴。
林溪猶豫著自己該不該走,她是想走的,可是找不到方向。
「只有他一個人知道,也不會往外說。」霍斯冬說道。
這段婚姻,說好了只有他們兩人和雙方親屬知道,但人除了親屬,還有許多社交。
一年來霍斯冬都做得很好,偶爾一兩個朋友知道,林溪只是初聽到那人叫自己弟妹時有些驚訝,現在倒不覺得怎麼。
更何況,霍斯冬都這麼說了,林溪也沒理由追究。
她自己那邊,秦姐已經懷疑她和霍青桐的關係了,她都不知道晚宴回去,該怎麼向秦姐交代。
林溪點點頭。
「他如果亂說,我弄死他。」霍斯冬一邊揉著太陽穴,一邊淡淡地說。
林溪不可置信地抬頭,去看他的眼睛。霍斯冬的眼睛是閉著的,微微深陷。
在林溪心中,霍斯冬是一個如素修佛的弟子,怎麼會說出殺氣這麼重的話。
而且,林溪看他們二人,應該是朋友關係。
霍斯冬忽然睜眼,深灰色的眼瞳里,看到了林溪眼中的驚訝猶疑,他說:「騙你的。」
林溪已經被霍斯冬弄暈了,她不太能分得清霍斯冬什麼時候是真,什麼時候是假。
「迷路了?」霍斯冬問。
林溪對路痴這件事,一直不太想向別人提起。她會很大方地向別人問路,但是卻不願意對別人承認自己是路痴。
林溪低下頭,耳朵有點紅:「沒有。」
林溪看到自己身上的雪白長裙,忽然想到只是霍斯冬幫忙的,馬上說:「這件裙子,謝謝你。」
霍斯冬走向林溪,林溪感覺到自己呼吸一滯。
霍斯冬只是走到林溪身側,看向窗外:「你要謝我的事,可不止這一件。」
林溪看著霍斯冬的側顏,輪廓分明,下頜線清晰,她的心卻越來越糊塗,想了想,說:「還有上次的湯,也謝謝你。」
霍斯冬不說話,只是望著窗外,林溪知道這下面有一處藍綠色的人工湖。
良久,霍斯冬說:「風景不錯。——跟著我。」
霍斯冬說完,立刻離開,林溪猶豫了一瞬,才跟上。
林溪始終跟在霍斯冬身後五步的距離,這走廊裝修得如同西方宮殿一樣,復古而又輝煌。
林溪看著身後逝去的金色雕欄,踩在深紅色地毯上,有種不真實之感。
如夢似幻。
不知過了多久,「惠景廳」出現在面前,兩扇金色大門緊閉。
有侍應為林溪開門,門內衣香鬢影,觥籌交錯,水晶燈比走廊的還要大。
她回頭,卻瞧不見霍斯冬。
林溪恍若置身夢中,她下意識地向門內走去,走了幾步,就被秦姐一把抓住:「你去哪了,我正要出去找你。」
林溪不想說自己迷路了,她只說:「走得慢了點。」
說完,她回頭,希望在門外找到霍斯冬的身影,依舊一無所獲。
「你看什麼?」秦姐問。
「啊?」林溪打了個磕絆,才說,「我看,我看還有沒有其他人來。」
「藝人們差不多到齊了,大佬們么,有的來了,有的得等一會兒。你不會要找霍青桐吧?這是大佬才能來的場子,他一個不學無術的花花公子,哪有機會來?」
林溪沒接秦姐的話,在秦姐的帶領下,坐到了最前面的主桌。
桌是大圓桌,上面鋪了雪白的桌布,林溪面前擺放餐盤和刀叉,還有高腳杯。以及一個寫了她名字的銘牌。
這種場合,吃喝不是重點,林溪往往為了保持身材,並不吃什麼,重點是社交。
林溪坐下后,秦姐把林溪手機給她,對林溪說她上了熱搜。
林溪已經習慣,每次紅毯之後,她的造型一定會上熱搜,不過林溪更喜歡她的舞台上熱搜,紅毯熱搜她並不是特別在意。
秦姐說完要走,她不是藝人,不能坐在這。
林溪忽然想起了什麼,說:「秦姐,佛珠給我。」
林溪走紅毯時,佛珠一直保存在秦姐這裡。秦姐一邊從背包里拿出佛珠,一邊說:「真不知道這佛珠有什麼好,一刻也離不了身。」
林溪接過佛珠,戴在右手手腕,沒有回答。
秦姐走後,林溪打開手機微博,果然見「林溪慈善夜氛圍感照片」掛在熱搜上,後面一個鮮紅的「爆」字。
林溪點開,隨後身體都僵住了!
上熱搜的並不是她的紅毯圖片。
她在後台回望霍斯冬的時候,不知道被誰拍了下來,發到網上!
照片中,林溪拖著白裙,回眸望去,鹿一樣的眼中,似有千般情感,輾轉深情;而他回望的男人,卻只有一個側影,身材頎長,西裝挺拔,從側影來看,男人也在看向林溪。
照片的主題色調為黑白,秦姐和小秋,被刻意模糊了身影。後台的諸多候場明星,工作人員,被拍進來許多,成為林溪回望的背景。
林溪心想,還好,沒有拍到霍斯冬正臉。
放心之後,林溪仔細欣賞這張照片,竟然覺得確實拍得不錯。
她隨意拉下評論:
[啊啊啊啊啊林溪,氛圍感的神!]
[林溪看的是男人嗎?不是!看的是我的心!]
[民國文,有嗎?]
[1937年,上海,軍官臨行前最後來看未婚妻一眼,一眼就是一生。未婚妻用盡一生等他,卻再也沒等回那個深情回望她的男人。]
[林溪拍劇吧!]
林溪正看得津津有味,忽然被聲音拉回現實。
「林小姐,方便談一談嗎?」
林溪抬頭,那人正是和霍斯冬一起出來的鳳眼男人,也許是因為周圍有其他人,也許是因為霍斯冬的警告,鳳眼男人沒有再叫她「弟妹」。
林溪放下手機,點了點頭。
鳳眼男人坐到和她相隔一個椅子的空位,笑著介紹道:「鄙姓陸,陸長安。」
林溪這才知道,這人就是盛世長安影視的陸長安。
盛世長安影視是圈內非常大的投資公司,一般只拍電影,逼格很高。
陸長安從西裝口袋裡掏出一個雪茄盒子,打開,鳳眼微抬,問:「介意嗎?」
林溪搖頭。
陸長安點燃雪茄,叼在嘴裡,上下打量了一番林溪,才用雙指夾著雪茄,呼出一口白煙。
「林小姐有沒有計劃簽來盛世,條件隨你提。」陸長安夾著煙說道。
林溪一怔。盛世長安一般只簽科班藝人,好多年前也做過女團,沒多久就無疾而終,陸長安曾經曾經在採訪中說,盛世長安絕不會再做女團。
「我能問下,是做女團,還是……」
沒等林溪說完,陸長安就說:「林小姐如果想,當然可以繼續做女團。」
林溪沉默一瞬。
林溪人氣很高,又面臨合約到期,最近,她已經拒絕了許多公司的邀請。
但盛世長安不同,盛世長安在業內的地位,犯不著來簽她一個偶像明星。
林溪心中狐疑,表面上客氣:「陸先生,我暫時沒有簽約計劃,感謝抬愛。」
陸長安微一吃驚,隨即大笑,看起來並沒有十分在乎。
沒一會兒,許如梔在別桌敬完酒,回到主桌,和陸長安攀談了起來。
林溪驚訝,看向桌面,在她的銘牌旁邊,果然立了寫有「許如梔」的名牌。
林溪想,這個主辦方真的很會做話題度,把她和許如梔安排坐一起。
林溪聽到許如梔對陸長安說:「陸先生聽說了嗎,今天霍先生也要來,我可真好奇,霍先生到底長什麼樣子,陸先生你知道嗎?」
陸長安:「說曹操曹操就到,那不就是霍先生?」
林溪抬頭,只見霍斯冬正向他們走來,他的身後跟著一位富態的中年男人。
林溪認識那中年男人,是孝明影視的富孝明,前幾天找過她,也是談簽約的事,她拒絕了。
霍斯冬走到桌前,沒看林溪,而是盯著陸長安說:「煙。」
陸長安悻悻然在桌上煙灰缸按滅,笑著問許如梔:「許小姐,你說我這老弟是自己聞不得煙味兒,還是怕心肝聞不得煙味兒?」
林溪覺得陸長安這話聞得毫無道理,自然是霍斯冬不愛聞煙味,他連門都不常出。
許如梔更是不知其中隱秘,只顧著說:「原來霍先生竟這樣年輕!」
霍斯冬在林溪對面坐下,圓桌,他們相距最遠,卻剛好正對著對方。
富孝明跟在霍斯冬後面,笑著說:「許小姐對霍先生感興趣?不如我同你換換座位?」
富孝明瀕臨破產,正是落魄的時候,許如梔也不和他客氣:「那可真是太謝謝富老闆了。」
座位換好,林溪旁邊坐了富孝明,霍斯冬旁邊坐了許如梔。
林溪一直觀察著霍斯冬,她幾乎懷疑,之前在走廊和霍斯冬相遇,是一場夢境。
在這種和大佬的聚會中,林溪一向話不多。她繼續刷手機。
手機頁面還停留在她和霍斯冬在人群中回望的照片。
林溪下意識抬頭向對面望去。
霍斯冬也正好向林溪這面投來目光,林溪不知道他是在看自己,還是只是餘光無意掃到。
林溪眨眨眼,低頭看向手機。
晚宴內場不像紅毯一樣進行直播,只有一些有人脈的粉絲,才能拍到晚宴內場圖。
營銷號的手速比粉絲要快,林溪看到,已經有營銷號拍到她的內場圖片了:
照片中,林溪坐在滿是大佬的桌上,一個人低頭刷手機,她的右手又戴上了紫檀佛珠,側臉好像籠罩一層柔光,許是濾鏡的原因,整個人都散發出十分柔和的氣場。
[姐姐好漂亮,我是佛珠]
[姐姐社恐人設不崩]
今天愛溪溪了嗎:[溪溪不是社恐,溪溪只是不願意做無意義社交,溪溪上回和舞蹈老師說話可是話嘮]
林溪不自覺一笑,她隨手向下劃去。
營銷號:有人認識這人是誰嗎?
配圖中,男人一頭捲髮,十分順服地貼在耳邊,側臉看去眉目幽深,輪廓鮮明,有點像混血,正轉頭似乎在和誰聊著天。
[卧槽,這人好帥]
[是陸長安新簽的明星嗎]
[拜託拜託這是主桌,新簽的明星怎麼可能做主桌]
[我查到了姐妹們,可是我有點不敢發,怕屏蔽]
[卧槽,他是霍斯冬!!!]
[什麼?霍斯冬不是個老頭子?]
[等等,你們看他穿的西裝,是不是有點熟悉]
[我想起來了,林溪氛圍感那張照片,回頭看的好像是他!]
林溪心跳加速,解散演唱會在即,如果被發現她和霍斯冬的關係,勢必將她推向輿論漩渦。
她下意識抬頭,有點不知所措地看向霍斯冬,霍斯冬也剛好看她。
林溪不知道該怎麼和霍斯冬說,周圍人太多,她似乎沒辦法在人群中對霍斯冬開口。
就在林溪要低下頭的時候,聽到霍斯冬聲音冷清地問:「林小姐,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