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一陣幽冷的涼風拂過,燭火瘋狂地跳躍搖曳,投下瘦長的剪影。
宋葭葭抬起眼睛,無聲注視著眼前成千上萬座的碑林,層層疊疊地壘積在一起,根本望不到盡頭。
每座石碑之前都放置著一盞精緻小巧的魂燈,有的魂燈燃著幽幽微光,猶如有著實質生命的心臟那般不斷雀躍跳動,有的魂燈卻早已熄滅,只餘下塵封已久,滿是斑駁痕迹的陳舊燈台。
數百根巨大的篆刻著花紋浮雕的石柱擎天而起,石壁刻滿了古老而神秘的符文和圖形。
宋葭葭跪在下面,只覺得自己猶如一隻螞蟻那般渺弱。
成千上萬盞魂燈在不斷閃爍搖曳的熒光,猶如星河在上,宋葭葭怔怔地看著,彷彿正參觀著一座神跡。
這裡是天衍宗的魂宗祠堂,不僅供奉著許許多多開創天衍宗的師祖的魂燈,同時也是天衍宗核心弟子的魂燈放置之處。
只有金丹級別以上的修士,才有資格將自己的魂燈放進來。
魂燈是一種極為特殊的法器,需要取修士的一滴心頭血和一抹神識點燈。
而魂燈點成的燈心入水不濡,遇火不爇。
除非修士本人身死魂消,否則便永不熄滅。
而其中有一盞最為破舊的魂燈,卻被擺在了最當中的位置,而且這盞魂燈彷彿很特殊似的,周圍被隔開了一片空地。
宋葭葭猜想,這盞魂燈應當是屬於天衍宗哪位大佬的。
但這盞魂燈的燈心很微弱,若不是它擺在最前面正中的位置,宋葭葭根本看不見那一捋若有似無的燈心,會以為這盞魂燈已經熄滅。
宋葭葭看久了,便有些膩味了,跪在地上百無聊賴地玩著自己的手指。
今天宋葭葭在背後說雲聽白的壞話還被本尊撞了個正著,下場就是被雲聽白懲戒,在魂宗祠堂罰跪一天。
但這個結果已經讓宋葭葭喜出望外了。
宋葭葭心底暗暗地思量著,自己這仙二代的身份還真是管用,果然如系統所說,哪怕原身干盡惡毒蠢事,三位男主礙於她的出身,只能百般忍耐容忍,在後期才會對她動手。
宋葭葭一陣竊喜——這樣是不是意味著,自己以後可以在男主們的面前更肆無忌憚地油膩了。
想想就興奮。
如果說從前宋葭葭對於自己要在男主面前不斷作死,讓他們徹底地厭煩自己從而將自己殺死還有幾分不情不願,現今她卻從中獲得了販賤的快樂。
就是這種別人看不慣你,卻又偏偏干不掉你的感覺。
也不知道到底跪了多久,宋葭葭的雙腿早已酸麻無比,小腿肌肉隨著呼吸一抽抽地疼。
宋葭葭鬼鬼祟祟地轉過頭,往後瞥了瞥,發現身後空無一人,便偷偷摸摸地站了起來。
宋葭葭剛要舒服地呼出一口氣來,耳畔便響起一道淡淡的聲音:「如果讓師父發現,就不是跪一天了。」
宋葭葭被嚇了一跳,驚慌失措地往旁側看去,發現是連霽表情冷淡地立於身側。
「師姐?!」宋葭葭目瞪口呆:「你什麼時候來的?我剛剛轉過頭看了的,明明沒有人呀。」
「我站在這裡已經一炷香了。」連霽沒什麼表情地說。
宋葭葭卻露出很驚喜的模樣:「師姐,你竟然來專門來看我,你真好!」
連霽沒說話。
祂當然對眼前這個名義上的師妹沒有任何興趣。
但宋葭葭昨夜的話,顯示著她是目前唯一能夠讓祂接觸到真相的存在。
所以今後,祂會不惜一切代價地接觸和親近宋葭葭。
「可是師姐,師尊不是讓你這段時間要儘快練氣么,你偷偷來看我,萬一被師尊發現了,豈不是也要被他責罰……」宋葭葭很感動,想了想又有些擔憂地問道。
「哦,我已經練氣了,就用了三個時辰。」連霽語氣很尋常地回答,卻凡爾賽得差點讓宋葭葭被自己的口水嗆到。
不是,這女主是氪金了還開掛了——
尋常修者要用三個月左右,男主要用三天,而她宋葭葭的廢柴原身用了整整三年才練氣,這女主竟然只用了三個時辰???
宋葭葭很受打擊,摸著自己的胸口直喘粗氣,跌跌撞撞地往後退了幾步,差點將面前正中的大佬魂燈打翻,宋葭葭墊著腳尖,連忙躲到一旁。
還好只是驚魂一場。
「魂燈的燈心永不熄滅,哪怕被打翻也不礙事。」連霽的目光望向這邊,穿過了宋葭葭,看向她身後的那盞燈心微弱的魂燈。
宋葭葭順著祂的目光看過去,把自己剛才的揣測說出口。
「這應該是一位很了不起的人的魂燈吧。」宋葭葭估摸著說道:「被放在這麼正中央心的位置,旁邊還和其他的魂燈空隔開了許多距離。」
「是天衍宗的開山祖師。」連霽輕聲說。
祂的眸中倒映著跳躍搖曳的燈心:「數千年前,開山祖師閉了死關,從此再也沒有人看到過。」
閉死關只有兩種下場。
要麼突破出關,要麼死於修鍊中。
外界很多人都說祖師爺已經死了,可這抹微弱的燈心卻顯示這位渡劫大圓滿,只差半步便可登天的絕世強者,依然還活著。
但沒有一個人知道祖師爺的下落。
這件事變成了天衍宗,乃至整個修真界的一宗懸案。
而天衍宗之所以能和崑崙,蓬萊,蜀山並立為正道四大門派之一,有一個重要的原因便是因為天衍宗的絕世強者,開派祖師爺還活,而屬於這位祖師爺的同期,其他門派的祖師爺,要麼已經飛升,要麼則已經隕落羽化。
現今修真界也不過寥寥幾位渡劫前期和渡劫中期的老怪物,全都在竭盡全力地接近飛升的壁壘,早已經不問俗事,避世不出。
宋葭葭遇到吃瓜,眼睛都亮了,饒有興緻地聽完了。
忽然她發覺有些不對勁。
前幾天自己這位師姐說話還帶著股奇怪而生硬的停頓,現下祂說話竟然比自己還順溜了。
但宋葭葭並沒細想,只是覺得因為之前還不熟,所以連霽才不怎麼說話。
而現在不一樣了。
經過昨夜的相處,連霽不僅善良地願意同睡,捨己為人地讓床睡榻,甚至還拿出藥草給宋葭葭療傷,種種行為讓宋葭葭放下了連霽是白蓮花的偏見。
宋葭葭已經覺得師姐不愧於完美女主的稱號,是個好女孩。
而她宋葭葭和連霽也沒有什麼深仇大恨,以後殺她的是三位男主。
更何況宋葭葭總有一天要回到自己的世界,從今以後便和這裡的所有人再無瓜葛。宋葭葭便把如今的異世生活當成是一場通關,而修真界出場的所有人物,則被宋葭葭當成了NPC們。
宋葭葭現在一點也不討厭連霽。
相反宋葭葭還想和連霽把關係搞好點,以後死的時候找女主求求情,讓三位男主殺她的時候不要太殘忍,給她個痛快。
此時此刻天色漸晚,宋葭葭被罰跪的時間也差不多到了,她哼著歌,明目張胆地站起來,好心情地準備迎接自己豐盛的晚餐。
「師姐,要不要和我一起吃飯?」
連霽沒有回答宋葭葭。
連霽還站在魂燈之前發獃,不知道在想什麼。
「師姐,今晚要不要和我一起吃飯?」宋葭葭再次盛情邀請道。
連霽搖了搖頭:「我無需進食。」
「可是你才鍊氣期啊!」宋葭葭有些不解地睜大了眼睛,然而連霽卻沒有解釋的打算,只是一言不發地準備往外走。
「師姐,別走啊,你就試試我廚子的手藝嘛,真的很好吃的。」宋葭葭賣力地安利著,想要讓連霽接受自己的安利這種感覺讓她抓心饒肝的。
連霽忽然想起自己應該要多接觸和親近這個人類女人,正準備點頭,便見宋葭葭神秘兮兮地湊近耳語道:「師姐,只要你答應我一起吃飯,我就告訴你一個沒有人知道的秘密。」
連霽雙眸一緊,指尖微顫,胸腔里那顆奇怪的東西跳得很快,聲如擂鼓。
連霽雖然生得絕美,然而祂總是面無表情的,猶如一樽精緻卻死寂沉沉的神像,沒有活人的朝氣。
而現在祂的臉上極其鮮有地露出了很生動的表情,有些不敢相信地喃喃道:「真的?」
「千真萬確,如果我騙你,你就給我五塊上品靈石。」宋葭葭一臉認真地發誓。
被秘密這個詞語沖昏頭腦的小蓮花,連連點頭,在祂成千上萬年長的生命里竟是少有地著了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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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今日色香味俱全的晚餐后,宋葭葭摸著隆起的小腹,滿足地打了個飽嗝。
而旁側的連霽雖然淺嘗了幾口飯菜,卻是一直心不在焉地想著宋葭葭的秘密。
宋葭葭的秘密,會是他求之不得的真相嗎?
「師妹,是否可以說你的秘密?」連霽眼見宋葭葭終於放下了碗,便忍不住急迫地詢問道。
「好吧,既然師姐這麼想知道。」宋葭無可奈何地站起來,附在連霽的耳側神神秘秘地小聲道:「這可是失傳已久的絕技,一般人我不告訴他的。」
只見吃撐了的宋葭葭,頗為費力地站起來:「來,師姐,你跟著我做。」
連霽怔了怔,卻還是按照宋葭葭的指示行事。
「首先吸氣——呼氣——」
「在你感覺身體深處有股氣流呼之欲出的時候。」
「單腿站立。」
宋葭葭極其困難地抬起自己的腿,繼續指導道。
「另一隻腳現在使勁地往外伸。記住,要用盡你全身上下的所有的力氣。」
連霽照做了。
祂看著宋葭葭笨拙地伸出一隻腳卻快要跌倒,不由得投來疑惑的目光:「然後?」
宋葭葭一臉莊重肅穆,沉聲緩緩道:
「然後,你放屁的聲音就會放大一百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