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 24 章
這房間建在地底,即使點滿紅燭,也不足以顯得明亮,反倒有一種朦朧的昏暗感,少年身上穿著的婚服遠比從前華麗,她身上的嫁衣亦是一層一層,繁重更勝以往,叫她抬手都稍感費力。
鴉青橘紅,襯得她肌膚如雪,他不會挽發,於是她滿頭青絲散落,繞在他手中,又灑在腕間,帶來一陣癢意。
或許是經歷的緣故,少女如今眉宇間多了愁容,這反倒讓她少了幾分稚氣,多了一些屬於大人的嫵媚。
產屋敷無慘盯著自己的妻子,紅眸漸暗,不知道在想什麼,只是看著她,一言不發。
葵只感覺他的目光猶如纏綿的絲網,纏得她喉頭髮緊,呼吸不暢。
他要做什麼?
要殺了她嗎?
少年忽然低下頭,鼻尖相觸,呼吸交纏,在這樣的氛圍和目光下,她難免想到了一年前的新婚夜,想到了那一晚在少年懷中被索取的感覺,臉頰慢慢燒起來,倉惶別過頭去。
「你還愛我。」慌亂羞怯間,她的下巴又被她捉回去,少年紅眸微微彎著,像是被取悅到了的毒蛇,慢悠悠吐著信子,舔舐著她的面頰,冰冷而又曖昧。
她發著抖,緊緊抿著唇,不敢反駁,也不知道該如何反駁。
這是她記憶里最濃墨重彩的一筆,哪怕到了現在,她依舊會被他撥動心弦,她當然愛他。
可是愛不意味著順從。更不意味著,他可以抹掉她的自尊,肆無忌憚地傷害她。
「我、我已經沒有用了。」她推他:「麻倉葉王,他不會再來救我了,你……唔!」
他吻下來,體溫冷得像冰的鬼王,吻卻是熱的,她好久好久沒有被他這樣溫柔地對待過,快感席捲而上,將她的大腦燙成一片空白,叫她幾乎忘記了掙扎。
可是他怎麼能吻她?
她又怎麼可以在這樣的吻里沉淪?
她不可以。
於是她哭著推他,然後手腕被攥住,少年輕笑一聲,緊接著將她壓在了床上,他壓得好緊,她幾乎可以感受到他頸間跳動的脈搏。
「我已然不是從前的我了。」
他一隻手慢慢撫摸她嫁衣上的紋樣,聲音很輕,帶著幾分悠然:「那一次你出嫁,嫁衣倉促,額間還帶著傷口,想來是有幾分遺憾,是以,今夜,我給你世上最美的婚服。」
「這上面的每一件,都是我替你穿上去的。」他抽開她的衣帶,看著她:「現在,也理應由我解下。」
「不要……」她躲避不得,只能哭著求他:「我不要,不想,我不想和你成親!我後悔了!」
少年一頓,目光沉沉地看過來,將她嚇得一抖,但即便如此,她還是繼續說道:「我不想要嫁衣了,也不想要成為少主大人的妻子了,如果再回到從前,我定會在初識的那一天就跑……唔!」
他又吻下來,帶著澎湃的怒意和恨意,少女不明白他的惡意是從何而來,她只覺得這個吻叫她害怕極了,她迫切地想要逃離,於是便用力咬了上去。
尖牙刺破他的舌尖,血液流出,二人皆是一頓。
無慘的血,竟然也是香的。
他是鬼王,而她是他底下的鬼,他的血液對於她而言,是世上最寶貴的葯,哪怕只是一點點,就足以叫她呼吸急促,指尖發顫,完完全全陷入其中,露出沉落的表情,下意識索取更多。
少年捏開她的下巴,迫使她鬆開嘴,然後目光陰冷地看著她。
這個人,從前哪怕被他親手灌下毒藥也不懂得如何反抗,哪怕傷心到極致,也只是指著自己的心臟說不要愛他了的人,現在終於懂得了如何豎起尖刺,如何進行反擊。
他說不上來心裡是什麼感受,只感覺很痛。
只是被她咬了一口而已,為什麼會這麼痛?
「你抗拒我?」他紅著眼睛再次低下頭,讓她看著他,等著她的回答,不知道在期待什麼。
少女茫然地看著他,湊過來嗅了嗅,然後含住了他的指尖,咬破,吸吮血液。
產屋敷無慘愣愣地看著這一幕,好一會以後,才反應過來,她已經失去了意識。
這樣的鬼,他見過許多,最低級的鬼大部分都是這樣,他們經常餓著肚子,一旦見到了食物,就會如同陡然見到了食物的狼犬,除了最底層的食慾,大腦里再沒有旁的東西。
如今,她也變成了這副樣子。
他的目的達成了,他分明該開心的。
他的的確確只想要一隻狗,現在不就是嗎?
只要把手遞過去,到她嘴邊,她就會像現在這樣翹起尾巴,只顧著吸食他的血液,任他施為,再也不會離開。
應該趁現在,趁這個機會給她更多,換掉她原本的血液,讓她身體里只留下自己的血,然後完完全全掌控她,讓她從眼睛到靈魂都只裝得下自己一個人。
但少年卻下意識捏開她的下巴,把手收了回來。
她不滿地皺起眉,撲過來想要咬他,少年一頓,輕輕捉住她,顫抖著去摸她的臉頰:「葵……」
在她清醒的時候,他滿嘴毒液,只求讓她和自己一起痛苦,但現在,少年卻再也沒有辦法豎起一絲惡意,甚至連說話的聲音都下意識放輕:「你吃撐了。需要消食,不可以再吃了。」
變鬼之後,理應失去身為人的全部記憶,但她是他的妻子,所以,無慘克制了自己的用量,保留了她的記憶。
再喝下去,她會忘了他。
想到這裡,他的力道又再次重起來,鉗制著她,不許她動彈,少女不說話,只是哭,又費儘力氣地想要得到他的血,產屋敷無慘一邊制止她,一邊滿心茫然。
他到底想要什麼?
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這是他的妻子,她不應該變成這副樣子,更不可以忘了自己是誰。
「少主大人。」
她哭鬧無果他許久,果然冷靜了一會,然後又開始哭,撲進他的懷裡,像從前那樣撒嬌:「少主大人……」
少年恍惚了一瞬,剛剛為了這樣久違的親昵和依賴而下意識感到欣喜,就聽見她哭著問:「你給我好不好?我想要你的血……」
怔楞間,她已經自顧自地撲上來,咬破了他的脖子。
產屋敷無慘低頭看,這一張熟悉的臉上,滿是貪婪。
這一瞬間,少年只感覺有一隻手從背後插進來,掏出了他的心臟,然後狠狠碾碎。
恍惚中,他好像又看見了那個女孩,她穿著藤色的和服,在滿院的紫陽之中,捧起一隻受傷的鳥朝他笑,如同朝陽般明媚。
那是他的妻子,可他當時不知道。
【產屋敷無慘:悔意值30%】
「都給你。」他帶著哭腔,慢慢撫摸她的腦袋:「全部都給你,不要急,都是你的……」
忘掉他也沒關係,他會給她新的過往,屬於他們的,沒有陰霾的過去。
他後悔了,他實在不該那樣對待她。
那時候發燙的心臟,他只以為來自灼傷,但現在,此時此刻,產屋敷無慘完完全全明白過來,他一生中跳動得最快的心臟,叫他感到滾燙的一切,全部都來自於他的情意。
他對她的心動,早在初見的第一面,在她給他的第一個笑。
他當時不懂,把自己的太陽拽了下來。
好在……他們現在變成了一樣的怪物,世界上唯二的怪物。
少女聽見這樣的話,果然不再急切貪婪,而是懂得了開始享受,眯著眼睛輕輕□□起來,頸間酥麻黏膩,產屋敷無慘紅透了耳尖,下意識將她的衣服攏緊。
過了許久,她像是終於喝不下了,露出眷戀不舍的神色——對他的脖子,對他的血。
「醒來再喝好不好?」
他看她,像是從前那樣溫柔,帶著一點期待,問:「你還記得自己是誰嗎?」
她瞥他一眼,產屋敷無慘不知道該怎樣理解這樣的眼神,愣了好久,直到她睡著,他才終於意識過來。
那是看食物的眼神。
或許是失去血液太多的緣故,又或者是實在心力交瘁,他此時此刻感覺自己一絲力氣都沒有,只是靠牆坐著,回想著她的眼神,然後茫然地看著她。
過了好久,少年慢慢回過神來,撫摸著自己脖子上的傷口,又低頭盯著她。
要不要殺了她?
她對他的影響,實在超乎了他的想象,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他的情緒,他的行動,都已經不受他自己掌控。
他分明應該蟄伏下來,去找青色彼岸花,去成為世間最完美的生物,他為什麼要去找她,為什麼要把她帶回來,為什麼要因為她的眼神在這裡枯坐?
回想從前的一切,產屋敷無慘只感覺自己變成了風箏,任她操縱的風箏。
他絕對不願意做這樣的人。
殺了她。剪斷這一根風箏線,他便能從此自由。
心裡明明滿是殺意,可是將手掌貼上去,感受到她的脈搏之後,產屋敷無慘竟然覺得好幸福。
因為這下面,正流動著他的血液。
他抬起她的手掌,將其湊到嘴邊,猶豫了一會以後,他低下頭,像是自己最瞧不起的低等鬼那般,叼住了她的手腕。
尖牙刺進去,她的血進入身體,少年蒼白的臉上浮現雲霞般的潮紅,滿足地眯起眼睛。
生則同衾,死則同穴,骨血相融,永不分離,你我夫妻,理應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