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 27 章
他話音剛落,葵便感覺到心頭多了一道奇妙的束縛,這束縛像是一種鎖鏈,讓她清晰地知道:若是違背了約定,便會受到十分恐怖,自己絕對承受不了的懲罰。
……這是什麼?
她摸著心口,露出震撼而又困惑的表情。
「契闊。」
兩面宿儺瞥過來:「你的條件,我答應了。像取悅他們一樣取悅我,若是我感到無趣,就立即殺了你,這便是我的條件。」
她一愣,蹙眉看向他,還未來得及說話,便感到四肢百骸傳來劇烈的痛楚,這是契闊察覺了她內心的抗拒,在給予她警告。
「我、還沒有……答應你,這樣的條件。」她像是痛極了,額頭滲出汗水,聲音發顫,帶著哭腔:「你……」
「在他們面前也這麼蠢?」他像是在笑。
「……」
她緊緊咬著唇,說不出來一句話,對於兩面宿儺口中的取悅,她是半分頭緒也沒有的。
即使失去了記憶,她也隱隱有些印象,她記得自己並不聰明,別說取悅他人了,每日只要不惹得少主大人生氣,她便十分滿足了。
想到這裡,葵一時哽住,又露出茫然的表情。
少主大人是誰?
「我、我失去了記憶。」她實在不是一個骨頭硬的人,沒多久,就在這樣痛楚之下折了腰,哭著求他:「求求你,我、我不記得了……」
「失憶了?」
兩面宿儺單手撐著下巴,懶洋洋看過來:「那就好好想。」
她一頓,一邊哭,一邊努力地回想,對於他口中的麻倉葉王,她沒有半分印象,但是她還記得一些關於少主大人的事,那是她的夫君,記憶里,少年的剪影十分模糊,也時常生她的氣。
她是如何取悅他的?
……
或許是察覺到了她不再想要違背他們的約定,身上的痛楚慢慢消減,少女怯怯看了他一眼,然後挪過來,鑽進他的懷裡。
兩面宿儺一頓,低頭看過來,他沒有感覺她現在的姿態有多麼動人,只是從來沒有和人這樣親近過,也從沒有人敢往他懷裡撲,一時之間有些陌生罷了。
這樣陌生的感覺,讓他覺得有些新奇,卻遠遠談不上有多麼愉悅,少女抬眸看了他一眼,抿抿唇,然後輕輕環住他的腰。
好粗。
這個人怎麼會這麼壯的?
比少主大人壯多了……
她兩隻手都差點抱不住他,只能又靠近了一些,臉頰不可避免地挨到了他的胸口。
這傢伙沒有好好穿衣服,鼓脹的胸肌裸露出來,叫她下意識面頰發熱,大腦也開始變得昏昏沉沉,不受控制地咽起了口水。
鼻尖傳來馥郁的香氣,像是被放在暖爐里正烤著的沉香木,奶香中帶著一點辛辣,聞起來誘人極了。
她絕不願意去相信兩面宿儺身上會有這樣好聞的味道,於是直到熟悉的、叫人發狂的飢餓感傳來,她才不得不接受這個現實。
這樣誘人的,叫她無法抗拒的,勾得她飢腸轆轆,再難忍受的香氣,竟然來自於她的仇敵。
「喂。」頭頂傳來一聲嗤笑,他伸手,像是想推開她:「若是只有這種程度,那麼……」
男人的話頓住,因為胸口處正傳來極其陌生的酥麻感,這是他生命中從未有過的體驗,酣暢比醉酒更甚,快意超出進食,而這樣的感受,竟然來自於一隻低等鬼的牙齒。
身為始終都在獵食他人的頂級掠食者,他竟然在被進食的過程中,有了洶湧的快感。
兩面宿儺眯了眯眼睛,不僅絲毫不覺得屈辱,反倒覺得有趣,有趣極了。
「用力點。」
他將她扣進懷裡,按著她的腦袋,尾音帶著點慵懶的愉悅:「沒吃飽飯嗎?小鬼。」
……
足足過了半刻鐘,她才堪堪吃飽,食慾被滿足以後,她的理智也漸漸回籠,像是才反應過來自己做了什麼。
她、她竟然在香味的誘惑下,吸食了兩面宿儺的血液,而這個傢伙,這傢伙……
想到剛剛男人毫不掩飾的、粗重的呼吸聲,又看著他敞開的衣襟,和他胸前的牙印,她的臉頓時就燒了起來,大腦也變得一片混沌。
怎麼會?
明明是仇敵,明明想要殺了他的,可是一聞到這樣的香氣,自己就什麼都忘記了,難道她現在,竟然連自己的口腹之慾都不能控制了嗎?
這樣的自己,還有什麼資格說復仇?
「你在哭什麼?」
兩面宿儺蹙眉,攥住她的下巴,沉聲問:「怎麼,我的味道不如他們?」
「……」這傢伙腦子裡裝的都是什麼?
羽生葵別過臉,差點被他逗笑。
「我、我不記得了。」
意識到宿儺這傢伙是真的不懂憐香惜玉,羽生葵也收起了苦情劇本,只紅著臉看他:「你、我,我們以後不可以這樣了。」
「?」
兩面宿儺懶得理她,將手裡的酒壺扔過來:「斟。」
「……」
葵抬頭看了看他,又想到剛剛兩個人之間的約定,不情不願地拿起一旁的酒盞,往裡面倒酒。
如果帶著毒藥就好了。
她鼓著臉,把倒好的酒遞過去,兩面宿儺伸手來接,他一靠近,身上的香氣就更加清晰了,少女又忍不住咽口水,看看他,又看看酒,將酒壺放在鼻子底下嗅了嗅,好半天以後,偷偷喝了一口。
沒有血好喝。
她放下酒壺,看著天上的月亮,有點茫然。
印象里,天上的月亮一直是這個樣子,皎潔而又朦朧,她從前不通詩書,失去了記憶以後,就更加淺薄了,實在看不出來有什麼趣味。
她把自己團起來,慢慢睡著了。
這裡不久前才剛剛經過火焰的炙烤,今夜又下起了大雨,雨水將殘留的灰燼盡數沖刷乾淨,空氣中只留下了泥土的草木氣息,少女就蜷縮在他身邊,像是有些冷,於是便不自覺地往他這裡蹭,一直蹭到他的腳邊。
今夜的風不大,月亮也是難得一見的美麗,她身上滿載梨香,袖口被風吹起,兩面宿儺撐著下巴看了她一會,突然沉聲道:「起來。」
她被叫醒,滿臉的莫名其妙,就聽見他冷冷命令道:「給我斟酒。」
「……」剛剛氛圍這麼曖昧,本小姐又睡得這麼美,要是其他人在這裡,早就過來偷親了。
真是不解風情的怪木頭。
羽生葵絲毫沒有掩飾自己的不悅,瞪了他一眼,才慢吞吞地給他倒酒,兩面宿儺懶得理會她的小情緒,只抬頭看著月亮。
這個世人心中最強大的妖怪,意外地是個十分安靜的人,他很少說話,只是飲酒,出神,月光灑在他的身上,給他添了些許詩意,卻絲毫不顯得溫柔,只襯得他更加深沉、強大。
他不說話,她於是也沉默,一邊在心裡詛咒他,一邊期待著天亮,兩個人沉默地坐在亭子上,直到月亮的輪廓漸漸變得稀薄,他才放她離去。
羽生葵先是回了一趟無慘那邊,這傢伙還沒有回來,麻倉葉王被她刺激一頓以後,也不知道去哪裡了。
羽生葵懶得點開坐標找他們,睡一覺起來以後,又再次去找兩面宿儺。
一次,兩次,次,兩個月過去,她想盡辦法殺他,他始終輕輕鬆鬆將她擊敗,兩面宿儺並不是一個安分的人,不會乖乖在一個地方等她,經常到處亂跑,四處作惡,於是羽生葵的任務又多了一項,那就是及時追上他,然後儘力他的手下救人。
他如今名聲大噪,走到哪裡都有人上獻貢品,此時此刻,少女正挨個解開那些貢品的鎖鏈,將他們放跑,兩面宿儺懶洋洋靠在一旁,對她這樣的行為並不是很在意,只是問她:「你會追蹤的靈術?」
這段時間,不管他走到哪裡,她總是能在天黑之後出現在他的面前,一次都沒有落下。
「不會。」
她抬眸看他,這兩個月,兩面宿儺的強大再次刷新了她的認知,在她發現自己無論如何也沒有辦法殺了他,甚至用盡全身解數都沒辦法傷他一根頭髮之後,心裡無時無刻不在翻湧著的仇恨也漸漸平息了下來。
既然殺不死他,那就跟著他,讓世界上少一些和她父母一樣無辜死去的人,這便是她能力範圍之內,能做到的最大限度的事了。
她知道,現在自己可以這樣一個一個地將別人放走,是因為兩面宿儺的默許,她並不知道他為什麼會容許她做這樣的事,也並不想去探究,兩面宿儺行事只有一個動機——取悅他自己。
「那你是怎麼跟上來的?」
或許是嫌旁邊的小鳥叫得太吵,男人抬了抬手指,將那隻鳥連帶著它棲息的樹一同斬做了灰燼。
少女一頓,立即捂住旁邊正哭鬧著的孩子的嘴,看向他,抿唇答道:「我記住了你的味道。」
「味道?」
他挑眉,像是對這個答案十分意外,沒理會周圍恐懼的人類,只朝她走過來,捏起她的後頸:「你是狗?」
「你才是!」她穿著藤色的唐衣,被揪起來的時候,寬大的袖口下墜,宛若盛放的藤花,周圍的人立即都停了下來,連逃命都忘了,只痴痴地看著她。
她一愣,許是覺得在大庭廣眾之下被自己的仇人拎起來有些丟人,便用力去拍他,像是一隻揮舞著爪子的貓。
她的衣袖打在臉上,帶著少女特有的處子香氣,和清新的梨香,兩面宿儺一頓,掀眸看她:「想死?」
她抖了抖,兩隻手立即乖乖收了回去。
經過長時間的相處,她已經知道了眼前這個傢伙有多麼地隨心所欲,他從來不屑用言語恐嚇別人,說出這樣的話,下一刻就真的有可能會殺了她。
她還不想死。哪怕這樣實在沒骨氣,哪怕這副慫兮兮的樣子,連她自己都不齒,但是她還想要活下去。
她想要救更多的人,還想找回自己人類時期的記憶。
她總覺得……自己忘記了很重要的人,很重要的事。
男人看她一眼,毫不意外地嗤笑一聲。見她的第一面,他還以為又是一個沒腦子的無趣女人,但相處之後,他發現這小鬼機靈極了,就算聒噪,也總會在他耐心耗盡之前消停下來,從來沒有哪一次真正惹怒過他。
對於復仇和底線,她也變通得極快,從不會死板得惹人生厭,這讓他意識到,或許她所謂的復仇,還有她如今的性格,都是她的偽裝。
她想要從他這裡獲取什麼東西,所以才找了一個理由接近他。
即使看穿了這一點,兩面宿儺也無所謂,更是懶得揭穿她。
強大某種程度也意味著無趣,他沒有大業和理想,更沒有牽挂和執念,所追求的,不過樂趣而已。
貢品們見他露出怒容,立即散了個乾淨,男人將她的腦袋摁進胸口:「咬。」
她一愣,被鋪天蓋地的香味誘惑得暈乎乎的,熟練地鑽進他的衣服里,然後張嘴咬了下去。
從外人的視角看,高大的丈夫正將嬌小的妻子擁在懷裡,他一隻手掌搭在她的後腦,一隻手扣著她的腰,卻還有另外的、纏著一圈又一圈黑紋的手臂從袖口伸出來,像是築巢那般,將她抱起來,讓她慢慢坐在自己的臂彎。
察覺到旁人的目光,他抬眸看過來,四隻血紅的眼裡充滿煞氣,宛若凶神,可撫在她後腦的手,又顯得那樣曖昧、旖旎。
「滾。」像是心情極好,他難得給了過路人逃命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