護短
老夫人一進來便告了罪,畢竟是在侯府出的事,且又出自自己的安排,齊敬堂也告罪道:「讓殿下受此驚擾,是府上的不是。」
瑞王面色稍霽,齊家畢竟是他最大的助力,他不會因為這種小事便得罪,只讓兩人落座,他也懶得多費什麼話解釋什麼,只擺擺手說:「這兩人刺傷於我,本王要帶回府中處置審問。」
老夫人本就因此事心中惴惴,生怕累及女兒,剛想答應下來,便被齊敬堂的聲音打斷:「既是在我府上出事,不若在此先審問清楚,也算給了殿下交代。」
瑞王不意他要刨根問底,但也並未多想什麼,打算給他這個薄面,給了小廝一個眼色,那小廝忙躬身回道:「稟老婦人和侯爺,今日我家殿下吃多了些酒,便想著尋間屋子休息一會兒,哪知屋裡竟埋伏著一位姑娘,后又有一婢女翻窗而入,兩人合力打傷了我家殿下,恐是什麼細作,故意潛伏在屋中,殿下便想著帶回去嚴加審問盤查。」
齊敬堂飲了口茶,方才看向跪著的兩人,目光沉涼,儼然是一副升堂審案的架勢。
沈清月知道大事不好,如今只想將南枝摘出去,忙道:「回稟侯爺,小女今日有些頭暈,入了這客房休息,哪知突然闖進來一人,小女不知是殿下,本以為是什麼強盜之流,這才出手防衛,南枝姑娘只怕是恰好經過,聽到我呼救,這才闖入幫我,並無惡意,只是誤會一場,還請老夫人侯爺明鑒。」
她絲毫不敢提及自己被下藥之事,且不說此事發生在侯府,不知老夫人和侯爺參與了多少,單單這葯只怕是便是她自己親娘下的,又如何能說出來。
瑞王冷哼一聲,將蓋在額上的冰帕子,摔在沈清月面門上:「你說誤會一場便是誤會一場?當本王死的不成?」
南枝見沈清月將責任都攬到自己身上,心中焦急,剛想替她爭辯幾句,便瞧見齊敬堂目帶警告地看著自己:「南枝,可是如此?」
南枝咬了咬唇,也知道被下藥之事不能拿到明面上說,又收到齊敬堂的授意,想來想去,只怕如今能救沈清月的,也只有齊敬堂了,遂不敢違逆,只低下頭來含糊道:「奴婢知罪。」
瑞王聽著南枝這個名字便覺得耳熟,只是沒有多想,見那婢女貝齒咬在晶亮鮮嫩的唇瓣上,更添幾分憐弱之意,一時興趣更甚。
剛在腦中意淫著回去要如何處置這小婢女,便被齊敬堂沉冷的聲音打斷:「殿下。」
瑞王轉過頭來看他。
「殿下有所不知,這婢女是貼身伺候我的,該不是什麼姦細,還請殿下給臣一個薄面,要臣將她帶回去細細審問,至於這沈家女,畢竟傷了殿下,現下了刑部大獄,到時候審問一番,再給殿下一個交代。」
瑞王一聽這話這才想起來這南枝是誰,早便聽說齊敬堂平生寡慾,不近女色,身邊唯有一寵婢,頗得他喜愛。
瑞王是好色,卻並不會為美色昏頭,更何況如今刑部那個案子,還要靠他擺平,知道他要維護這婢女,只好忍痛割愛,目光又往那婢女身上掃了幾圈,只嘆果真絕色,怪不得能將這齊敬堂迷戀至此,最終也只得收回目光擺擺手:「罷了,這婢女既是你的人,便領回去,只是這沈家女原本便藏在屋中,實在可疑,你審問過後,將她送到我府上來。」
瑞王將目光重新又落到沈清月的身上,想起她渾身無力躺在炕上時的窈窕身段,碰到她頸子上時那溫滑的觸感,一時心猿意馬。
只不過這個女子著實性子烈了些,不若讓她先去刑部吃頓苦頭,想來再送來時便該學乖溫順了,屆時再好生享用,將今日受的這一遭罪,好生討回來。
而老夫人雖恨南枝壞了自己的好事,可想想錦丫頭那事還用著她,又見瑞王沒有反對,也不再多說什麼。
此件事議定,瑞王傷成這樣也不能再去宴飲,老夫人同齊敬堂一併親自將瑞王送了出去,南枝眼睜睜地看著沈清月被押下去,卻無計可施。
正焦急間,見圓石走過來同她低聲道:「姑娘,主子說沈家姑娘的事等晚上再議,刑部畢竟是他所管,不會讓沈姑娘受苦,還說讓姑娘先回去上些葯,安順堂那邊等到晚宴上吧,屆時姑娘到垂花門處等著便是。」
南枝乎忽覺鼻尖一酸,覺得心裡軟了那麼一下,自己給他惹下這麼大的麻煩,他沒有責難,反倒替她安排周全,還記掛著自己的傷,說不感動是假的。
她突然明白,比起後半生困囿於內宅,讓她更恐懼的,或許是自己有朝一日或許會對這樣一個男人真正生出情愫來,雲泥之別的身份豈不是自討苦吃。
南枝強逼著自己冷靜下來,用理智逼退那些一閃而逝的柔軟,沈清月還沒有救出來,安順堂的事也等著她,她不能再分心去想這些。
南枝回到屋裡,草草上了葯,就在屋裡一直挨著,直到等到天黑下去,往垂花門處趕去。
照慣例老夫人壽宴這一日,除了中午會舉辦宴會,晚上還會舉辦家宴,宗族親朋會聚在一起,既為聯絡宗族情感,也為賀老夫人祝壽。
南枝在垂花門處等了一會兒,齊敬堂便出來了,他裝出些醉意,南枝則上前攙扶,按照計劃,一路將人引至水榭,南枝等在外頭,很快便有丫鬟支開,說是要她去宴席上幫襯。
南枝知道這該是老夫人的安排,便依著計劃走了。
一路猜想著齊敬堂會不會順勢將謝家女收用,還是會利用此次來反擊老夫人的算計,一時心緒難寧。
只是這些都不是她該所想的。
南枝隨著丫鬟到了席上,被指派到席上幫忙傳菜。
菜傳到老夫人跟前兒,南枝對上老夫人投來的目光,微微點了點頭。老夫人這才放下心來,繼續同娘家人說著話。
待花園裡的宴席散去,南枝一路往水榭走去,心裡卻疑惑怎麼這麼長的時間,水榭這半點兒沒有動靜。
待到了,裡頭並沒有人,拉過小丫鬟來問,說侯爺已回了積雪堂,南枝便猜到該是這邊的事已解決。
她心裡還記掛著沈清月的事,不敢耽擱,忙匆匆又回了積雪堂。
書房裡燃著燈,南枝打了帘子進去,見他伏案忙著,便將手中的茶盞擱在桌旁,拿了墨碇替他研著墨,心裡忖度著該如何開口求他沈清月的事。
哪知一抬頭,見他正盯著自己瞧。
齊敬堂凝神細瞧著她額頭上的傷,一下午都過去了,紅腫不見絲毫消退。他擰了眉,示意她到自己近前來:
「我瞧瞧。」
南枝見他沉著一張臉,不知是否還因午間瑞王之事而惱她,只乖順的走到他跟前兒跪坐下來。
齊敬堂俯下身,借著燈光瞧她額角上的傷。上頭已抹了葯,皮擦去了一塊兒,裡頭紅腫著,好在血已止住了。
他伸手有心想要往她傷處按上一按,讓她疼一疼,長長記性,瑞王是什麼人,她也敢去招惹。那沈清月再如何也還有個做官的哥哥。而她呢,不過一個奴婢,倘若當時瑞王直接叫人打殺了,侯府也說不出個什麼。
他當真不敢想。
只是手指快要挨到傷口處時,終究是狠不下心來,只挪了位置,往她腦門上一推:
「該。」
南枝抿了抿唇,垂著頭不敢反駁。
「肩上的傷如何了?」
南枝沒想到他還會過問這些,想到瑞王踹的那腳,她順著力道躲了下,其實還好。
「已塗了葯,不礙事的。」
南枝覺得或許是個開口的好時機,抬頭看向他:
「公子,能不能救救沈姑娘,她從前對奴婢有大恩……奴婢……」
她話還沒有說完,額心又被人推了下。
「所以你便不管不顧地跳窗去救她,打了瑞王?」
一想到她為了另一個人這般不顧生死,哪怕知道只是一個女人,齊敬堂還是難免生出了些醋意。
「是,奴婢知錯。只是奴婢當時並不知是瑞王,若是知道……」
南枝突然有些頓住,若是知道,她會不會砸下那個花軸呢?或許也會的吧。
她想起當年她被三夫人算計,下了春.葯,差點被四公子齊敬州強要了。
若不是沈知章救了她,只怕不知要被如何凌.辱而如今換成他的妹妹,她又如何能見死不救?即便那人是瑞王,即便一死,她也要爭上一爭。
齊敬堂見她如此,知她憂心了沈清月一下午,便直截了當地告訴她:
「瑞王如此,只是逼沈清月就範,並不會要她性命。只要她能想通,自然便能從刑部大牢里出來。」
南枝愣了下,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
定遠侯府畢竟是瑞王妃的娘家,而瑞王卻敢在此強佔女子,必然是兩方默許的。
只怕老夫人早捏了沈母的把柄在手以作控制,而瑞王妃如今又懷了身孕,不能承寵,將沈清月送過去,便可為自己女兒鞏固地位,防止其他女人分走瑞王的寵愛。
可哪知遭到了沈清月的反抗,而瑞王便以她打傷皇子的罪名將她下獄。而一旦傳揚出去,一個入了牢獄的女人還有什麼名聲可言,更別提若坐實了罪名,一輩子就這樣毀掉。除非沈清月向瑞王服軟。
南枝忽然便覺得身體有些發冷,原來上位之人想要得到了一個女子是這樣的輕而易舉,哪怕是出自官宦之家,當之此時,與她這個做奴婢的並無二致。
她想到了他逼她褪下的里褲,她想到了那一夜自腿間流下的葵水。指骨漸漸發緊。
這件事雖是老夫人謀划的,齊敬堂又是否知道,是否參與?
畢竟瑞王妃也是他的姑姑,定遠侯府如今與瑞王綁在一起。她想著想著就出了神,顫抖著唇,不由自主地問道:
「所以,您也樂見其成嗎?」
話音剛落下,便「啪」的一聲響,齊敬堂將手中的公文冊子扔在了她的身上。
南枝再抬頭時,對上的便是一張沉怒緊繃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