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
燦爛的陽光穿過枝葉縫隙，透過早霧，一屢屢灑滿整個校園。
早讀鈴聲剛剛敲響，不少同學還在嬉戲打鬧，卻在江川禮進門那一剎，驟變鴉雀無聲。
所有人視線都落在他身上，神態各異，只是沒過幾分鐘，竊竊私語的聲音在周身響起。
楚晗正埋頭認真寫著試卷，聞聲也停下手中筆，她緩緩抬眸看去，當看清講台上站著的人時，呼吸慢了半拍。
溫煦的陽光從玻璃窗灑了進來，影影綽綽照在少年的側臉上，他深邃凌厲的五官，似乎比公園那次看得更清晰了幾分。
但那天的他，表情看似比今天更加柔和，特別是耐著性子哄著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小女孩時，嘴角勾起淺淺笑意，眼神里透露出陽光般的溫柔。
楚晗忘不了，當小女孩興高采烈拿著棒棒糖，猝不及防親他側臉的模樣。少年先是不知所措地愣了下，隨後便抬手揉了揉小女孩的頭，偏頭時，嘴角噙著一抹淡笑。
他笑容燦如焰火，輕輕勾起的嘴角，痞帥中帶著一□□人，灼灼刺眼。
那是楚晗第一次見到江川禮，恣肆，青春，且不羈的骨子裡隱藏著一抹內斂的溫柔。
他剛進公司就聽同事說起過楚晗，搭過訕的都說她外表看似溫柔像一朵粉玫瑰，實際是難摘的高嶺之花。
她放空思緒，盯著虛空發了會兒呆，緩緩下床去洗漱。
楚晗朝他禮貌一笑，輕點了下頭：「楚晗。」
入學那天他明明沒有說過這樣的話，卻因一個熟悉的背影，讓她在夢中對他聯想翩翩。
男孩暗暗呼出口氣，埋頭吃了幾口菜，隨即又偏頭瞧她一眼，內心像是醞釀了許久，終於鼓足勇氣搭訕：「我住南苑小區，地鐵站看見你好幾次，沒想到我們竟然是一個公司的。」
楚晗失笑：「那你稍微動動腦嘛，想想時差，平常你中午能給我打電話嗎？」
這樣真好。
她簡單打了幾個菜，端著餐盤環顧一圈，見靠窗的地方因灑滿了陽光，多數同事都往陰涼處躲避。
跟媽媽吃完早餐，楚晗每日一叮囑，才安心出門上班。
秦磊還想開口，楚晗放桌上的手機響了起來，看到是閨蜜打來的電話，跟秦磊點了點頭，一邊端著餐盤放進不遠處的清洗餐車，一邊接通電話往辦公室走。
胸脯大幅度起伏著。
秋思擰撅著嘴，憤憤出聲：「晗晗寶貝！你發達的小腦就不能失靈一會兒嘛，一點驚喜都沒有。」
男孩見狀，嘴角立馬揚起一抹笑：「你好，不介意我坐這吧？」
秋思擰被噎得啞口無言，弱弱認同：「好吧，算我失策了。」
不僅如此，他們宣傳部很多男同事都用她的頭像做屏保壁紙。
秦磊受寵若驚地回頭，臉上堆滿笑意：「不、不用客氣。」
早上六點十分。
楚晗她們接待完最後一批客戶，終於可以準時準點前往公司食堂用餐。
楚晗輕扯了下唇：「不會。」
楚晗猛然睜開眼。
她羞赧地把臉頰埋進被子里，想到夢裡江川禮痞笑的模樣，耳垂漸漸泛起了紅暈。
「你從馬達加斯加回來了。」
楚晗愣怔眨了眨眼，雙手撐著床墊坐了起來，側身拿過床頭柜上的手機看了眼。
楚晗聽出他這聲笑的意思，輕抿了下唇：「謝謝你啊，不然我在這之前都不知道我拍這照片的作用。」
盯著她嘴角笑容，秦磊不好意思地撓撓頭：「我知道，銷售部高級客戶經理，售樓大廳的面門擔當，公司門口的廣告牌用的也是你照片。」
男孩見楚晗回頭看他，急忙介紹：「哦，我是宣傳部的，叫秦磊，剛進公司四個多月。」
難怪上個月朱經理要她去宣傳部拍照，當時以為是工作需要沒多問，現在才明白是為了給公司打廣告。
喝了口清淡的西紅柿蛋花湯，剛要動筷，旁邊忽然出現一個身影，她偏頭看去，一個長相清俊的男孩映入眼帘。
楚晗仰頭，望著晴空萬里飄著蔚藍雲彩的天空，嘴角揚了揚。
楚晗吃飯動作稍頓，扭頭看向他，腦中似乎想到另一個問題，皺眉問：「那公司是不是需要另外支付給我一筆廣告費，畢竟他們用了我的照片做宣傳。」
話落，她收回視線，低頭繼續吃著餐盤裡的飯菜，完全沒有再聊下去的意向。
他猶豫了很久，才鼓足勇氣坐到她旁邊。
秦磊聽到她這話，低頭笑了笑，突然感覺女神好可愛：「嗯，我認為公司應該給，公私要分明嘛。」
秦磊只當她作女神，但如果能跟女神做朋友，更是求之不得。
·
連軸忙完這個星期，售樓大廳終於不像開盤那幾日人聲鼎沸，應接不暇，一人接待多個客戶的模式變成一對一。
自從黎曼提出上班的需求后，她也察覺到母親的精神狀態確實比之前好了很多，平常跟她說話臉上也能看到些許淡淡笑容。
楚晗驀然抬起頭深舒了口氣，拍了拍自己微熱的臉頰，出聲警告：「楚晗，清醒點吧！有些人不是你能肖想的。」
或許是她目光太過於灼熱，少年單手插兜走向坐位時，腳步倏地在她桌前止住，偏頭湊近她，嘴角綻開一抹輕薄的笑：「同學，好看嗎？」
房間里靜悄悄，昨夜窗戶沒關嚴，白色紗簾隨著微風來回飄散。
誤傳，誰說女神是帶刺的玫瑰，明明很好相處。
楚晗吃飯本就不喜歡聊天，毫不猶豫選擇靠窗的位置落座。
楚晗走到辦公室門口，餘光瞥見不少同事趴桌上睡覺，她索性拐了個彎，身體倚靠在走廊外的牆壁上，仰頭望向天空。
「這次拍了不少好東西吧，改天給我看看照片，讓我身臨其境一回，權當也去過馬達加斯加了。」
「別改天啊！就今晚，時光里見。」
秋思擰在馬達加斯加呆了半個月，快被沒網，沒電，沒任何娛樂設施的當地村落逼瘋了，再不出去玩一玩，她都快忘了自己還活在二十一世紀。
「今晚？」
楚晗稍稍彎腰朝一樓大廳看了眼，輕嘆：「今晚有可能還要加班到八點，行嗎？」
「行，多晚我都等。」
楚晗又跟她閑聊了會兒，才掛斷電話。
眼看不夠午休時間，她轉身進了休息室，對著鏡子整理了一下妝容，掛上工牌去了售樓大廳。
·
她慢慢悠悠在售樓大廳逛了一圈，其中瞄準了幾個看似乎有意購房的潛在客戶。
這行干久了，只要細心觀察，多少能瞧出幾分真心實意。
當然，也有看走眼的時候，其中就有一些外表穿著光鮮亮麗，談吐素養都很高的成功人士，他們利用購房的方式添加女同事微信，並以看房為由跟你套近乎。
虛偽的外表之下，還是有一些被金錢誘惑的小女生成功受騙。
房子沒買成，她卻成了他的女朋友，可深入接觸才發現，他不僅有家庭，她還是他眾多女友中的一名。
楚晗清楚銷售行業中存在的一些潛規則，而她往往碰到類似這樣的人，發現苗頭不對，寧願放棄簽單的機會，也不想跟這樣的人接觸下去。
「晗姐，想什麼？」李萌萌風風火火朝她小跑過來，抬手輕拍了下她的肩。
楚晗驀然回神，扭頭看到是她，嘴角微揚：「中午沒見你在食堂吃飯，跑哪玩去了？」
「沒去玩，就跟朋友到對面餐廳吃了頓飯。」李萌萌低頭面露羞澀，手指纏在一起來回扣扯著。
楚晗見狀蹙起了眉，小姑娘剛畢業沒多久，擔心她思想單純輕信一些甜言蜜語，試探問：「不是…客戶吧？」
「不是！」
李萌萌驀地抬眸看她，明白楚晗話里的意思，她剛進公司不久就聽到那些八卦了，知道她是關心自己，咧嘴笑了笑：「晗姐放心吧，有些原則上的事我跟你一樣。」
楚晗是真心把她當妹妹看待，笑著捏了捏她鼻尖：「嗯，好孩子。」
李萌萌挽著她的胳膊，臉頰貼在她身上撒嬌：「晗姐，我都快23了，才不是孩子，可以談戀愛了。」
楚晗表情故作認真，上下打量她，打趣道：「哦，這樣啊，那看來咱們萌萌心裡是有喜歡的人嘍？」
李萌萌紅著臉看她，剛說話，就聽到旁邊同事湊在一起竊竊私語。
「啊啊啊！我剛剛聽到朱經理說，華盛新上任的總經理要來咱們售樓大廳巡查，哇！終於能看到真人了！」
「哎呦，這話說得跟你見過他照片似的，看把你激動得臉都紅了。」
「我還真見過！有次我去人事部補交社保資料，目光不經意瞧到他們在錄總經理的個人資料，照片是真的很帥！」
另一個同事聽是帥哥，兩眼直冒光：「展開詳細說說唄。」
「哎呀！身材倒是沒看全，可就他那張攝人心魄的俊臉，保准你們看上一眼，分分鐘就能讓你墜入愛河。」
她雙手握拳，仰頭幻想：「霸道總裁愛上我，想想都那麼浪漫，可惜啊，這種戲碼只能回家追劇才能實現了。」
聞言，有人笑著調侃：「話也不是那麼絕對，如果你膽子大一點，萬一夢想照進現實呢。」
「我可不敢妄想，像總經理那樣的人只能遠觀不可褻瀆。」女孩頓了兩秒，紅著臉小聲嘀咕：「頂多膽子肥點，在夢裡跟他來一場大汗淋漓的運動，此生也算值了。」
「切，你還真敢夢！」
話落，大家一鬨而散。
楚晗聽著她們的對話，嘴角勾一抹淺笑，心想，還好她從來沒夢見江川禮脫衣服的情形。
不然，她也怕自己忍不住犯花痴。
畢竟，他那張臉是夠勾人了。
發現自己在走神，楚晗閉上眼睛輕晃了晃腦袋，或許還沒從今早的夢境中走出來，又開始魔怔了。
整理好思緒，她抬頭隨意往前方看了眼，身體猛然怔住。
富麗堂皇的售樓大廳，熾烈的燈光照在男人身上，一身筆挺的黑色西服，勾勒出男人高大頎長的身形。
那張如同事所說攝人心魄的臉在燈光下分外撩人，短髮乾淨利落，鼻樑高挺，眉眼間比年少時更加深邃，而凌厲的五官褪去青澀桀驁多了幾分成熟。
從中卻還能看到他高中時的那股子野勁兒。
高中畢業后，他們就再沒見過，如果不是昨天那道熟悉的聲音，她也不可能會夢到他。
原來他……
真回宜市了。
此時男人雙手插兜，姿態看似閑散，強大的氣場卻不能忽視，特別是被一群領導簇擁在前，越發高不可攀。
楚晗做夢也沒想到，他們會以上下屬的關係，在這售樓大廳里猝不及防地重逢。
江川禮撩起眼帘，視線漫不經心搜尋一圈，當目光掠過楚晗身上時，僅停了一秒，便平靜移開。
楚晗對上他目光，本想快速躲閃，可她還來不及有所行動，男人很快別開了臉，似乎從他的眼神中找不出一絲認識的意味。
一剎間，楚晗心裡冒出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難過，不至於。
失落，好像有點。
她抬手在臉上摸了摸，忍不住想，是距離太遠他沒看清，還是這幾年她變化太大，已經認不出來？
就在楚晗還在糾結自己這幾年的變化時，衣袖突然被人扯了一下，她下意識扭頭，便看到李萌萌沖她使勁眨眼。
楚晗剛要開口詢問她什麼事時，一股熟悉的巧克力奶香味撲面而來，她猛然抬頭，直接撞上男人那雙深邃的黑眸里。
四目相對，恍如隔世。
僅兩秒，楚晗率先垂下頭，一如上學那般不敢直視他的眼睛。
站在一旁的朱經理見狀，上前笑著介紹：「江總，她叫楚晗，目前是我們銷售部最厲害的客戶經理，連續兩年的銷售冠軍。」
聽到朱國進如此直白的介紹她名字，楚晗垂下的腦袋徐徐抬起，看向江川禮的眼神既期待又緊張。
這麼明顯，他總該記起她了吧。
江川禮看著眼前女孩如此可愛的反應，偏了偏頭，在她看不到的角度，輕勾了下嘴角。
而後，一本正經道：「哦，那跟我高中學習委員還挺像，她也是蟬聯班級兩年第一。」
「……」
楚晗愣怔地眨了眨眼，腦子有些飄忽。
他到底……認沒認出她？
沒等她想明白，朱國進便說：「楚晗，要不你帶江總四處逛逛，順便把咱們這次銷售的新樓盤跟江總解說解說。」
「……」楚晗沒說話，目光下意識看向江川禮，似乎等他開口。
江川禮對上她的視線，唇角勾起一抹若有似無的笑意：「有勞了，楚客戶經理。」
楚晗禮貌性笑了笑，伸手示意他往沙盤中央走。
見他邁步，她緩緩跟在男人身後。
楚晗望著那抹久違的背影，忍不住回想他剛剛客套的語氣，仍舊像上學那般懶洋洋的，永遠帶著幾分漫不經心。
大廳內不少同事見到這一幕，羨慕的眼神藏都藏不住，唯獨許顏快嫉妒瘋了，眼神不滿地睨了眼她舅舅。
能跟江總經理獨處的機會，幹嘛不給她。
楚晗自然沒瞧見同事們投來的目光，正專心致志介紹這次的銷售樓盤。
這一刻，她顯然沒把江川禮當領導，仿如對待客戶那般，一板一眼說著樓盤優勢。
江川禮被她專業的講解聽得津津有味，掀眼時，還能瞧見她那張小嘴，開開合合，像只嘰嘰喳喳叫個不停的小鳥，不知疲倦。
他垂下眸，幾不可聞地笑了笑。
楚晗按照流程把整個樓盤介紹完，本想聽聽江川禮接下來要說些什麼，可兩秒過去，耳邊鴉雀無聲。
她疑惑偏頭，只見垂著腦袋的江川禮忽然抬頭，他唇角一松，似笑非笑道：「嗯，講解很專業，楚客戶經理也能帶我去看看樣板間嗎？」
「……」
楚晗微怔。
真把自己當客戶啦？
難道要給她添業績不成？
江川禮站她右側，高大的身子往前傾了傾，偏頭詢問：「怎麼？不願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