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第三十四章

靜謐的冬夜月色冰冷,只有暖紅的路燈斜斜對著城樓街道述說著悄聲秘語，仿若給這個寒冬天披上一層薄薄的暖意。

楚晗腦子裡千頭萬緒，人還處於混沌狀態，甚至還沒琢磨明白事情的起因經過,就被江川禮拉出酒店,站在這漆黑的學校路口。

當皎白的夜光照亮「宜市高中」那幾個字時,楚晗眼睫下意識顫了顫，心裡莫名滋生出一種不祥的預感。

「我們來這幹嘛？」

江川禮下車后便一直緊握著她的手腕,深怕她這一刻也會像剛剛那樣臨陣逃脫,扭頭就跑。

他偏頭看她，眼神裡帶著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怎麼？上了三年的高中不敢進去，怕我發現裡面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

「……」

楚晗動了動嘴角,理直氣壯道：「我哪有怕，只是不明白你大晚上把我帶這做什麼？」

聞言,江川禮輕勾了勾嘴角：「走吧，反正不會把你賣了。」

江川禮往前走了兩步,稍稍俯下`身，彎唇笑道：「大爺,我們是從這裡畢業的學生,今晚想進校園逛逛,懷念一下過往上學時的回憶。」

他這是要幹嘛？

「好的大爺，我們儘快出來。」

看樣子,大爺應該把音量調到了最大。

江川禮跟大爺道完謝，轉身拉著楚晗直奔教學樓方向走去。

江川禮低頭看了眼僵在懷裡不敢動的人，嘴角輕揚：「你是不是知道我帶你來這裡的目的？」

如果真要被當事人當面對質，她乾脆一頭撞牆好了。

高考結束，楚晗猶猶豫豫許久，最終選擇把藏在心裡多年的秘密用情書方式，偷偷塞進他書桌里。

·

楚晗還沉浸在低落的情緒之中，全然沒察覺江川禮已經拉著她一步步走進教學樓，順著樓梯來到天台。

江川禮輕勾著唇角，目光定定地望著楚晗，似乎很喜歡看她這副既緊張又無措的樣子：「難道你不想知道我在上面都寫了什麼嗎？」

楚晗前進的腳步倏地停了下來，站在原地愣怔了好幾秒，才轉身跑出教室，像其他同學那般趴在欄杆上，伸長脖子往操場處看。

望著熟悉的校園，瞬間將她所有思緒拉回到高三畢業那年。

這次不用猜了，江川禮能把她帶到這裡，肯定是發現當年她寫下的秘密。

等她反應過來后，立馬轉身就要往樓下跑。

大爺見是江川禮也沒細細詢問，直接給他們開了側門：「進來吧，你們別待太晚嘍，校園十二點就開始閉燈了。」

「記得，你走後，公告欄還貼了你跟校長合影的照片呢。」

他似乎聽到門口動靜,探出頭往外瞧了眼：「你們是幹嘛的？」

當崗亭燈光斜斜照亮江川禮那張臉時,大爺總覺得他有些眼熟，歪頭沉思片刻，嘴角笑意一點點綻開。

她知道暗戀是一件很孤獨的事，害怕他知道，又害怕他不知道，就像是你明媚了我整個青春，我卻不敢靠近你的青春。

「不要！」

楚晗徐徐抬頭，望著身旁這道高大的背影，思緒萬千。

縱使走廊上人很多，這句話還是一字不漏湧進她耳廓。

「又跑？」

男人溫熱的氣息鋪天蓋地襲來，楚晗單手撐在他胸膛，微垂下頭，腿腳緊張到不能動彈，彷彿周邊的空氣都凝固住了。

楚晗下意識推開他，腳步往後退了幾步，張大雙手阻攔在他面前：「沒什麼好看的，我們趕緊回去吧。」

今晚月光如此清冷，顫顫的感覺如一粒碎石，彷彿照映出點點滴滴細碎的往日回憶。

江川禮客氣地點點頭：「是我，謝謝大爺您還記得。」

陽光下，江川禮抬起右手揉了揉女孩的頭，滿眼儘是溫柔笑意，而他如此柔情的一面楚晗從未見過。

她緊握著信封，眼神四處張望，小心翼翼地一點點朝江川禮課桌挪動。

此時還沒到夜裡十一點,學校崗亭大爺正拿著手機看跨年夜元旦晚會,熱鬧喜慶的音樂聲徐徐傳出。

她握在手裡的信封一點點收緊，心酸的同時又慶幸自己還好沒送出去。

當她抬頭看到那面熟悉的告白牆時，楚晗腦子轟隆一聲，當即宕機。

「你是上次來咱學校給學生們演講的那位小夥子吧，校長還親自出來迎接你來著。」

江川禮手臂稍一用力，直接將人拉到了懷裡，虛環住她的腰：「你動不動就逃避的毛病，以後能不能改改？」

只是還沒等她有所行動，就聽到樓道上有同學喊了聲：「你們快看，江川禮帶他女朋友來學校了！」

楚晗木訥地眨了眨眼，裝傻道：「……不知道啊。」

她從未想過有一天會和他漫步在校園，踏著朦朧的夜色穿過長廊走道，欣賞這久違的一草一木。

楚晗見他如此堅持，暗暗輕吁口氣，只能默默跟在他身後往門口走去。

靜靜望著遠處的兩人，那顆跳動的心，黯然停歇，也是從那一刻起，她便把那段酸澀的暗戀深深埋藏在心底，讓它成了永遠的秘密。

猛然從回憶抽離，楚晗現在回想當時的情形，心裡那股悶到發酸的那股情緒依舊能感同身受。

她話音剛落，頭頂便傳來一道低笑聲：「行，那我現在就帶你去看看。」

楚晗倏地抬眸：「啊？」

江川禮視線看向她身後，抬了抬下巴：「去看看我寫的答案是否讓你滿意？」

夜色靜美，淺薄的月光裊娜，水波氤氳，更添幾分冷艷的嫵媚，它輕輕灑在天台樓閣上，彷彿在柔聲細語，訴說這夜的靜謐。

楚晗像是被他蠱惑了一般，邁開腿緩緩朝那面表白牆走去。

她當年上天台時，其實內心很忐忑，隱藏多年的心思害怕被人發現，卻控制不住想在離開之前留下些什麼，所以特意找了個不容易被人發現的角落寫下那句。

「江川禮，喜歡你這件事，我準備放棄了，祝你幸福。

——楚晗。」

楚晗低下頭，還沒細細尋找，視線就被一排鮮紅的字跡所吸引。

「如果那個人不是你，我想，我不會幸福。

——江川禮。」

楚晗腦子一片空白，心跳卻跳到了嗓子眼，她目光死死盯著那幾個字，眼眶逐漸變紅。

暗戀多年的秘密在那一瞬好似得到回應，無措的心情大過於欣喜，她不是第一時間想宣告全世界，而是想哭。

因為她默默喜歡的人，現在也喜歡自己。

「楚晗。」

江川禮一向漫不經心的聲音透著幾分認真：「不知道過了這麼多年，你現在還喜不喜歡我？」

說出這句時，他內心很緊張。

「或許在這期間你遇見過很多比我優秀的人，但我還是想為自己爭取一次機會。」

聽到這段話，楚晗的眼淚毫無徵兆掉了下來，感覺這像是一場夢，但所有的實感卻又很真實。

她用力吸了吸鼻子，仰頭眨眼想把眼淚憋回去，盡量讓自己看起來沒那麼狼狽。

楚晗直起身，緩緩轉頭看著他，說話時嗓子還有點啞：「你真沒有女朋友嗎？」

江川禮瞧著她這模樣，再聽到後面這句話，硬生生是被她給氣笑了：「到底是誰說我有女朋友的？」

他朝楚晗走近兩步，微微俯下`身，用指腹擦了擦她溼潤的眼角：「說說看，是誰造的謠，讓你深信不疑的，嗯？」

他最後那個「嗯」尾音微微上揚，曖昧的氣氛瞬間在兩人周邊蔓延，楚晗不適應別過臉，目光看向別處。

「畢業典禮那天，很多同學都看見了。」

她抿了抿唇角，吞吞吐吐地說：「還有那天在你車上，你接電話的時候，我看到你給她的備註。」

屏幕上清清楚楚顯示悅希寶貝四個字。

「哦，所以單憑這些眼看為虛的事，你就強給我安上有女朋友的頭銜。」

江川禮抬手捏了捏她臉，又順勢幫她把擋在臉頰兩側的頭髮別到耳後，耐心解釋：「你高中看到的人和車裡聽到的聲音，都是我表妹悅希，她是我小姨的親女兒。」

楚晗不可置信地睜大眼睛，很難想象她誤會了那麼久的人既然是他表妹。

沉默了許久，她才動了動僵硬的唇角，順著他的話禿嚕出一句：「……可她跟你長得一點也不像。」

江川禮失笑：「我媽跟我小姨都不像。」

「……」

兜兜轉轉鬧了那麼大一個烏龍，楚晗羞愧低下頭，細若蚊吟地「哦」了聲。

「嗯，然後呢。」

江川禮輕輕抬起她的下巴，垂眸與她對視，嗓音低啞悱惻誘人：「楚同學，我現在比竇娥還冤，你要怎麼補償我？」

楚晗頭一點點往後仰，試圖掙脫出他的魔抓：「……你想怎麼補償？」

他步步緊逼，眼神和聲音都帶著滿滿的誘惑，楚晗一點招架之力都沒有。

仿若他再多說兩句，自己就能毫不猶豫妥協。

江川禮微微俯身，目不轉睛看著她，眼神直白又炙熱：「做我女朋友好不好？」

咯噔一聲，楚晗清晰的聽到自己心跳如鑼鼓一般，控制不住地「咚咚咚」敲個不停。

她深深望著他的眼，心底翻湧的情愫在使勁往上頂，剎那間充盈了她整個體腔。

一時忘了回答。

江川禮見她半晌都不是話，眼神里顯露出一絲慌緊：「其實你生日那天我就想跟你說——」

明明知道後面的答案，但楚晗還是迫不及待先問出口：「說什麼？」

「我喜歡你呀。」

他話音落下那一刻，楚晗眼角淚水再次滑落臉頰，就好像這樣的場景她只敢在夢裡幻想過。

以前總覺得被光芒照耀的他離自己好遠好遠，她從未有過奢求。

但這一刻他就像掉入凡間的星星，只要她稍踮腳尖，就能輕輕觸碰到他。

這句話她渴望了太久，當它來臨的時候只覺得不真實。

可眼前的江川禮真真切切提醒她，今晚所有的一切都是真的。

楚晗微微彎起嘴角，望著他的眼神充滿了激動的淚光，埋藏心底多年的秘密，因為他那句「我喜歡你呀」給足了勇氣，這一刻，她似乎也沒什麼顧慮了。

「江川禮，儘管過了那麼多年，可我依舊很喜歡你。」

她停頓了半秒，笑著笑著又哭了：「高考畢業那年我就想告訴你，我喜歡你，很喜歡，很喜歡。」

倏然間，楚晗還沒反應過來就被他拉進懷裡。

這次的擁抱跟剛剛不同，她能感覺到江川禮強遒有力的心跳，以及想把她鑲入身體里的那份熾熱。

楚晗緩緩閉上眼睛的同時，嘴角淺淺勾起，臉頰貼著他心臟的位置，抬起雙手一點點回抱住他，聞著他身上那股熟悉的氣息，漸漸找回今晚的真實感。

七年，她終於等到他了。

天空不知道何時飄起了雪花，沸沸揚揚隨風而落，像音符般躍動在空中，灑落在大地每一個角落。

就當楚晗感覺腿腳就要僵住時，耳邊率先響起江川禮低啞暗沉的聲音。

「楚晗。」

「嗯？」

江川禮下頜稍稍從她肩頭抬起，微垂著眸，漆黑的瞳仁好似沁滿柔情：「我想吻你可以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