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五章
忙碌完最後這周，華盛新樓盤也算告一段落，售樓大廳不再是人流如潮，水泄不通。
楚晗也徹底結束了加班加點的日子。
洗完澡躺在床上，想到那天中午答應請江川禮吃飯的事，心情百般複雜。
從高三畢業那天後，她就早已把那段不見天日的暗戀埋藏在心底，如今再見面也不想再跟他有過多牽扯。
保持上下屬的關係就好。
但想到那筆錢，如果不是江川禮或許發放到她手裡正如他所說不會有十萬，按公司流程更不會那麼快。
所以這頓飯她不得不請。
理清思緒，楚晗拿起手機點開微信，往下滑找幾條，點開江川禮的聊天界面，編輯好信息給他發了過去。
楚晗：【也不知道你喜歡吃什麼口味，我擅自選了幾家宜市比較出名的私房菜館，辣和不辣隨意挑選，不影響菜品原有的味道。】
隨著時間一分一秒流逝，楚晗再一次抬頭看了眼包間門，除了隱約聽到服務員送菜的腳步聲，別無動靜。
楚晗抵達私房菜館時，離約定時間還有半個鐘，她點了一壺紅茶，偏頭看向窗外慢悠悠品著，靜靜等待江川禮的到來。
楚晗：【那你什麼時候有空，我好提前預定。】
楚晗低笑一聲，輕舒了口氣，看來他還挺給她面子。
·
好不容易迎來一天周六休息，卻因江川禮這突如其來的飯局打亂，原本她想帶著媽媽出去玩玩，又怕在回來的路上堵車，耽誤今晚的飯局。
「晗晗，中午聽你說晚上要跟朋友出去吃飯，快六點了，你不去準備準備。」
可她和江川禮並不是。
難得說句不挑食。
他今天沒穿正裝，一身黑色的休閑服，襯出幾分慵懶和隨意，卻掩蓋不住他身上那股帥氣。
再說，哪裡看出她誠意很足？
楚晗落座在梳妝台前，按照平時上班的妝容一點點畫著，進行到一半時，手突然頓住。
楚晗閑著沒事，索性把屋子裡裡外外全收拾了一遍，雖然黎曼每天都有打掃，但她只要待在家裡習慣性就要去做。
楚晗盯著「我不挑食」這幾個字，眼睛不可思議睜大幾分，思緒一下子聯想到高中上半學期，有女生控訴他的話。
不得不說，很適合情侶約會。
如果他說忙到沒時間，她會更高興些。
江川禮：【看來楚同學邀請吃飯的誠意很足嘛，既然如此我盡量抽出時間赴約。】
楚晗條件反射般抬頭看去，恰好對上江川禮那雙深邃的黑眸，她呼吸都亂了半秒。
楚晗：【……】
江川禮：【就明晚吧，剛剛想起來那天沒事。】
黎曼知道她這個癖好也懶得阻止，坐在沙發上閑散地看著書，不時抬眸看眼牆上掛鐘，見時間不早，偏頭詢問。
起身後，她低頭看了眼身上這條淡黃色連衣裙，心裡咯噔一聲，不知不覺，她竟然按照約會的方式打扮了自己。
原以為像他那種高職位的人，晚上一般都忙著要開視頻會議，卻不成想秒回。
現在不用加班，正常6點半就可以下班，她時間算起來還是比較寬裕，就不太清楚老總要不要日理萬機。
她望著鏡子里那張中規中矩的臉，猶豫片刻，拿過卸妝巾一點點擦掉，然後重新畫了個淡妝，塗上秋思擰生日送她的那支橘色口紅，輕輕抿了抿嘴角。
夏雨連綿，青絲般的雨水灑落在院里的梧桐樹上，沙沙沙像音樂家輕輕拔動琴弦，又像蠶寶寶在悄悄吞食桑葉。
楚晗正重新擺放洗手台上的沐浴露，聞言探出頭瞧了眼時間，加快手上速度：「媽，我曉得呢，馬上就好。」
楚晗：【行，等您確定好時間再告訴我吧，我隨時都可以。】
全部打掃完，回到房間已是十幾分鐘后。
楚晗輕咬著下唇，一步步走到全身鏡前仔細打量，這身裝扮少了上班時的那種嚴肅死板，活潑中多了幾分端莊。
楚晗：「……」
別換了！就一次，也算圓了高中那個永遠不會實現的夢。
楚晗：「……」
她就是一個小小客戶經理，並不懂。
「江川禮是天上下凡的仙尊嗎？吃仙露就能飽腹，我送他蛋糕說太甜，送黑巧克力說太苦，好不容易自己學做低糖小熊餅乾，他又說太干，我估計要再送他一包辣條保准又得說辣！你們說世界上怎麼會有那麼挑剔的男生。」
楚晗：【那謝謝您嘞，我等您通知。】
因穿了裙子，楚晗挺直腰背端端正正坐了幾十分鐘，現在稍感不適。
江川禮：【哦，那我需要問問助理，畢竟剛上任要忙的事情比較多，你懂的。】
江川禮：【我不挑食，你看著安排。】
想著江川禮沒那麼快到，她曲著腰，剛耷拉下聳立的肩膀，包間門驀地被人從外推開。
腦中莫名有道聲音不受控制地冒了出來。
楚晗急忙轉身打開衣櫃，手指在扒開衣服那一瞬停了下來。
楚晗立馬坐直身子，慌忙開口：「…你來了。」
江川禮瞧見她慌張的舉動，嘴角微不可查勾了勾，目光掠過她臉上妝容及衣服時，有一瞬間的定格。
暖黃燈光下，女孩扎著丸子頭，肩頸線條漂亮流暢，精緻淡雅的妝容搭配鵝黃色連衣裙，彷彿像個剛大學畢業的學生，處處散發著清純。
而她鼻樑上的那顆紅痣清純中平添了幾分瀲灧勾人。
江川禮不動聲色收回目光，拉開她對面椅子，身子懶懶往後靠：「抱歉，路上堵車。」
「沒事，還差兩分鐘才到七點，你不算遲到。」楚晗話剛落，對面就傳來一聲低笑。
她不解地看向他。
江川禮微斂笑意，單手支著下巴，一本正經地問：「楚同學時間觀念貌似很強，如果我真遲到了，結果會如何？」
楚晗聽出他話里的意味，垂下頭，拿過茶壺給他倒了一杯，推到他面前：「不會如何，繼續等罷了。」
反正等客戶是常有的事情，她也不能理直氣壯去質問別人為什麼不守時。
對面的江川禮同樣如此。
楚晗拿過一旁的菜單遞給他，試圖轉移話題：「你看看想吃點什麼？」
江川禮掀眼瞧了瞧她，順勢接過菜單隨意翻了幾頁，然後合上，往她跟前一推：「還是你點吧，畢竟你推薦的地方更清楚他家特色菜。」
楚晗想想也是，江川禮在宜市只呆了兩年，確實不如她這個地地道道本地人熟悉。
她不客氣地拿過菜單，翻看了會兒，叫來服務員點了幾道本店特色菜。
楚晗把菜單遞給服務員時，下意識說了句：「對了，所有菜都微辣，還有不要放香菜。」
江川禮正低頭喝茶，聞言，詫異地抬眸看向她：「你怎麼知道我不吃香菜？」
「啊？」
楚晗被他這麼直勾勾盯著，偏頭捋了捋額邊碎發，錯開他的視線，輕扯了下嘴角：「…我也不吃香菜。」
她忘了，上學時，她跟江川禮本就沒什麼交際，更不可能清楚他不吃香菜這事。
只是無意間在學校食堂聽姚亮提起，便記在了心裡。
「哦，這樣。」
江川禮黑眸劃過一抹他都察覺不到的失望，隨後又笑著說：「看來我跟楚同學口味一樣。」
楚晗訕訕一笑：「嗯，還挺巧。」
可不巧嗎！就因她這句話，之後有江川禮在的地方她一律不敢碰香菜，就怕當初撒的謊言被他識破。
等待上菜期間，包間內變得異常安靜。
兩人面對面坐著，也不知聊些什麼，一時無言。
餘光瞥見他空出的茶杯，楚晗忙不迭拿起茶壺給他滿上，藉此，她視線慢吞吞往上移動，看向江川禮。
卻沒想，江川禮恰好也望了過來，兩人目光猝不及防在空中交匯。
楚晗心頭莫名一顫，總感覺自己像在搞小動作的學生被老師抓個正著，下一秒，她便緊張到隨口而出：「你這幾年過得怎樣？」
一句話問得曖昧又熟稔，恍若多年沒見的情侶。
此話一出口，楚晗後悔莫及地低下頭。
她腦子是抽瘋了嗎？
幹嘛問這種話！
江川禮目光一瞬不瞬盯著她，把她所有不自在的反應盡收眼底，自然也瞧見她耳根后的那抹緋紅。
他端起茶杯，指腹順著杯沿輕輕摩挲，旋即，笑了笑：「還不錯，那楚同學呢？」
「我——」楚晗後面話還未說出口，服務員便敲響了包間門，緊接著端上他們點好的菜。
話題突然被打斷，正中楚晗下懷，她笑著把筷子放到他餐盤上，客氣邀請：「他家菜要趁熱吃，你快嘗嘗。」
客套話說完，楚晗便沒再看他，垂下頭慢條斯理吃了起來。
·
從私房菜館出來，楚晗又莫名其妙上了江川禮的車，理由不外乎還是順路。
只是這次開車的司機變成他本人，猶豫再三，楚晗還是拉開副駕駛車門。
江川禮繫上安全帶，偏頭瞧見她這番舉動，嘴角小弧度地揚起。
等楚晗系好安全帶，江川禮發動車子。
車廂內，空間靜謐又狹小。
楚晗別過頭，望著窗外一閃而過的街景，試圖來減輕那種不適感。
夜色闌珊，宜市這座城市有著屬於它的繁華，美麗而迷人。
周六的街道行人比平時多了不少，挽手漫步在廣場上的情侶比比皆是，歡聲笑語，洋溢著幸福的模樣。
過了會兒，她目光不由自主落在倒映車窗上的那道身影。
男人目視前方，側臉輪廓落拓鋒利，雙手搭在方向盤上，手臂肌肉線條極其流暢，彎起的弧度能清晰看到那一條條冒起的青筋，力量感十足。
楚晗察覺他要偏頭，隨意扯了個話題：「你怎麼突然回宜市，還接管了華盛。」
江川禮瞧她一眼，緩聲道：「因為一點私事。」
「……」
楚晗聽出他話里敷衍，動了動嘴角，最後沒繼續問下去。
車內又恢復安靜，江川禮等了好幾分鐘也沒聽到她說話，扭頭問：「不好奇？」
楚晗猛然回頭看他，似乎有些意外他會主動說：「…有點。」
江川禮彎唇笑了笑，正準備說話時，放中控台的手機響了起來，垂眸瞅了眼來電，隨手點開擴音。
下一秒，一道輕柔歡快的女聲從聽筒里傳出：「哈嘍，猜猜我在哪？」
聽到聲音，楚晗本能朝中控台看去，只見手機屏幕顯示「悅希寶貝」四個字，她膝蓋上的手指不自覺蜷縮起來。
高中畢業那天楚晗就知道他有女朋友，只是沒想到像江川禮這樣桀驁不馴的人，也會用這麼肉麻的昵稱。
聞聲，江川禮無奈勾唇：「別跟我說你來宜市了？」
「對呀！你猜得真准。」
女孩用撒嬌的語氣說：「我在機場呢，你快點過來接我吧，我雖然是第二次來這座城市，但還是好陌生哦。」
「行，乖乖等著。」
「嗯嗯，愛你喲，么么噠。」
江川禮電話掛斷，楚晗忙不迭開口：「你去接人吧，我就在這裡下車。」
他忽地側頭看她，沉吟了兩秒，緩緩出聲：「我先送你回家。」
「不用了！我正好要去超市買點東西。」楚晗抬手指了指不遠處：「你靠邊停在那裡就行。」
江川禮順勢看去，前方確實有個大型超市，眉梢無意識蹙起，也沒執意要送。
他轉動方向盤，將車靠邊停了下來。
楚晗解開安全帶，快速開門下車，客套地笑了笑：「謝謝你送我回來。」
江川禮倚靠在駕駛座上，低聲叮囑：「回家注意安全。」
楚晗彎唇，朝他揮手告別，直到那輛黑色轎車消失不見，她才轉身朝地鐵方向走去。
夜色漸濃，一場細雨過後，微風拂過臉頰，帶著絲絲涼意。
楚晗迎著路燈往前走，腦中莫名想起電話里那道嬌柔的女聲，甜如浸蜜，沁人心扉。
她看著遠處來來往往的人群，垂眸自嘲一笑。
看來有些人只合適埋藏在心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