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色人選
過了七八天,李有福的照片終於寄來了。按照這個時代郵局的速度,因為是在省內,這個速度已經算是快的了。
阮清拿到照片后,和李家之前那張一寸照片做了對比,確定是一個人後,便開始準備下一步工作。
等照片的這幾日,她也沒有閑著,趁著葛翠河空閑之餘,兩人將十里八鄉的單身適齡姑娘全部都扒拉了一遍,然後將找對象的消息放了出去。
阮清從一開始就直接將目光放到了農村姑娘的身上,因為以李有福現有的條件來看,農村姑娘心動的可能性比較高,而城裡姑娘幾乎是不可能,畢竟人家的條件就在那裡擺著呢。
阮清如今的做法,完全是遵照著八個大字,門當戶對,優勢互補。
但請相信,門當戶對絕對不是封建糟粕思想的繼承,這裡面學問大著呢。小到成長環境,大到三觀和見識,這四個字其實已經在最大範圍的幫你篩了一輪。
自從思想解放,追求婚姻自由以來,人們的擇偶觀確實在一個時期內發生過翻天覆地的變化,導致許多人不顧倫理不顧情理,只為追求自由的愛情。
但後來許多事實證明,三觀契合,才更能走的長久。而三觀的養成,更多的是來源於成長環境。
李有福出生就是農村人,給他找個農村姑娘本來就是順理成章的事,然而他去當兵了,在部隊接受了再教育,學些了文化知識,這時再給他找個睜眼瞎就不合適了。
況且,隨照片一起寄來的信上,李有福也委婉的說明了這一點。
一個人知道自己想要什麼,並且在合理的範圍之內提出了要求,這本來無可厚非,但阮清的工作卻加大了。
之前不知道李有福的文化水平,她們扒拉單身姑娘時,選擇的範圍自然大,現在了解了人家的文化水平,範圍一下子縮小了不少,至少不能是個睜眼瞎吧。
柳玉梅見她坐在炕上寫寫畫畫了一上午,不由納悶道:「既然這麼難介紹,你為啥還要答應當啥副隊長?」在她心裡,閨女每月的口糧早就夠吃了。用不著再干那些吃力不討好的事情。
阮清放下筆,伸了個懶腰,活動了下脊椎,道:「那副隊長也不光是費力不討好,一來,補貼的工分可給給家裡增加口糧,二來,這也是個讓人尊敬的工作,我現在就缺這個,三來嘛,我到底還年輕,要是有機會幹事,就不能提前過退休后混吃等死的生活。」
柳玉梅又道:「下地時,我也聽村裡人說過幾句閑話,你李叔家那情況,確實比較麻煩,兒子兒媳都有問題,到啥時候都是個麻煩,只怕有眼睛的姑娘都不會願意。」
「那也不一定。」阮清道:「所謂各取所需,會算賬的人多的是。」
「李有福是排長,軍隊里的職位要比地方上高半級,工資自然也要高,精明人只要稍加打聽,就知道這是一筆不小的數目,而且月月都有,是筆細水長流的進賬。鄉下人在土裡刨食兒,朝老天爺要飯吃,跟人家根本沒法比。是個人,只怕都會動心思。」
「再說他家哥嫂,我看過,也打聽過了,他哥說是傻子,其實就是小時候腦子燒壞了,有些智障,平時幹活啥的也有的是力氣,跟天生的傻子也不一樣。他嫂子確實是精神病,但常年吃藥控制,人比較蔫,反應慢,暫時看著也好像沒有鬧人的傾向。她那個不孕不育,應該也是吃藥導致的後遺症。」
「像你這樣說,也算是個好家兒?」
「也還是要因人而異吧。」阮清道:「就看對方想圖啥了。」
有的人就想安安穩穩的過日子,窮一點也沒關係。有的人不甘貧窮,逮到機會就想要賭一把。
說了這麼多,阮清心裡已經有了大致的方向,如今就等著看有沒有人聽到她們放出風聲,主動打聽上門了。
果不其然,過了幾日,就有人託人來打聽了,但都問的是葛翠河。
第一個是水磨村姓劉的一戶人家。家裡大大小小加起來八個閨女,就最小的一個是兒子,今年才五歲。他家是想要給家裡四姑娘說媒,託了村裡雙翹嬸兒來問。
他們兩家據說是串來串去的的遠房親戚。雙翹嬸兒是本村人,自然知道老李頭家的所有情況,這樣還來問,說明確實是動心了,成功的概率很大。
阮清說好,過幾日,她們要先見見姑娘本人,到時候姑娘也可以看男方的照片。
第二位是張家台上的一戶人家,家裡四個兒子,只有一個閨女,聽說這閨女膀大腰圓,十分的能幹,就是眼窩高的很,尋常的莊戶人家看不上。他家托的是自家隊上的婦女隊長。
第三位是金家溝的姑娘,這家家口不大,只有一兒一女,但只有一個寡母,家裡沒有壯勞力,窮的叮噹響,據說是想用閨女換一筆豐厚的彩禮,用來給兒子娶媳婦。所以,比起閨女將來的歸宿,他家更在乎的是對方能不能給的起豐厚的彩禮。這一家似乎是葛翠河娘家的啥親戚,他家那寡母直接由葛翠河娘家人領著來了陽溝村,一副十分迫切的樣子。
葛翠河只好先接待人歇下,再打發她家二鳳來喊阮清。
阮清聽說來生意了,趕緊將牙牙交給萬桃花,自己則收拾收拾準備往葛翠河家去。
萬桃花聽著笑道:「你還真是神了,那老李頭家說媳婦,我下地時,也聽別人當笑話講過,找了幾年了一直沒有動靜,咋你一接手,立刻就有人找上來?」
阮清道:「主要還是因為消息閉塞,他家找,就指著這鄰近的幾個村子找,自然困難。我這次可是託人將消息遠遠的散出去,只怕如今咱們縣的農村就沒有不知道的,你說有沒有人來?」
萬桃花回想了一下這幾個村子,就水磨村離他們近一些,其他兩個,張家台和金家溝,和他們可真是隔了老遠。
阮清到了葛翠河家,葛翠河問道,「這個是自己找上來的,你是先見一見,還是等到時候一塊兒見?」
阮清說道:「今天就見吧,其他兩個也要儘快了,這才剛開始,所以人比較少,我怕再過幾天,聽到消息找上門的人就會越來越多了,到時候別再挑花了眼。」
葛翠河一想,是這個道理,當即就領著阮清往上房去。
葛翠河家上房裡,炕邊上坐著三個女人,兩個中年婦女,一個看著二十歲不到的年輕姑娘。
姑娘看著面嫩,臉蛋紅撲撲的,但見人先是三分笑,讓人覺得比較親切。
葛翠河介紹道,一個是她娘家嫂子,另一個自然是這姑娘她媽。
姑娘她媽也不隱瞞,大大方方的解釋,家裡還有個小子,也是二十二,馬上二十三了,沒錢給娶媳婦兒,姑娘嫁誰不是嫁,只要家兒好,人好,她就放心給嫁。
「來時聽說還有人給把關,你們就給看看,要是合適,就讓我們也見一見男方家的人,商量商量彩禮的事。」
阮清笑看著那姑娘,問:「叫啥名字?多大了?」
「叫麥芽,十八了。」
「上過學嗎?」
麥芽茫然的看著她,剛搖了一下頭,她媽就趕緊道:「上過公社裡的掃盲班,學過幾個字,會算賬,平時夠用了。」
阮清聽著看向那麥芽,麥芽就朝她點點頭,「平時家裡的賬都是我算的。」
「那你寫幾個字看看。」阮清給她拿了紙筆,隨便說了幾個字讓她寫,麥芽卻一個字都寫不出來。
「嬸兒,對不住了,讓你們白跑一趟,男方在部隊上接受過再教育,文化程度還不低,他要求也要找個有文化水平的姑娘。」
麥芽媽臉上流露出失望,「又不是選公家人,咋還要考試呢?」
葛翠河連忙打圓場安撫了一陣,才將人和她娘家嫂子一起送走。
回來後跟阮清感嘆,「你說說,我原先還擔心沒人來問呢,現在又要擔心找不下符合他家要求的。」
阮清道:「這倒也不是太要緊,還是先看了再說吧。男方雖然要求了文化知識,可以他的條件,人選肯定得從鄉下物色,鄉下女孩子念書的本來就不多,到最後實在不行,只怕他家還是要降低標準才行。」
葛翠河仔細一想,這倒也是,不管咋樣,最後還是要娶個媳婦兒回去的。
「那剛才這個要不留個活口兒?萬一後面的沒這個好呢?這姑娘看著還行。」
阮清搖搖頭道:「算了吧,她媽太過重男輕女了,把嫁閨女單純當成了一門生意,只怕最後咱們不好控制。」
李有福雖然掙的是月工資,彩禮高點也不至於付不起,可這樣一個媽,太過狠心了,將來談條件時,想必不會關注半點閨女的處境,只會獅子大開口的要價。但李家的錢畢竟也不是大風刮來的,要的太過分了也不行。
人都走了好一會兒了,老李頭才急匆匆的趕來,「聽說有人來相看了?」
「已經走了。」阮清道。
「啊?為啥?」老李頭臉上止不住的失望,以為又是被自己家的情況嚇跑的。
「李有福不是信上要求女方必須要有一定的文化程度嗎?這個姑娘不太符合要求。」
「哎呀,莊戶人家要啥文化水平,能種地不就行了。」當老子的分明和兒子是兩個想法。
阮清道:「叔,你也別急,過兩天還有兩個姑娘過來,到時候我們再看看再說。」
聽說還有,李老頭這才放下心來。
「閨女,那就全托給你了。」又朝葛翠河說道:「葛隊長,就全托給你了。」
葛翠河道:「你就放心吧,公社領導都發話了,我們可不敢不用心。」
老李頭一聽葛翠河提起公社,頓時心虛起來,連忙推說家裡還有事,便急匆匆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