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章
感受到有東西像是冰涼的游蛇從側腰胸口緊貼的榻間摩挲抽離,知虞身上瞬時滾燙。
身後沈欲指腹碾著衣服表面,是被少女體溫捂化后的溫暖與柔軟。
對方眼睫兒輕輕顫抖,呼吸也極力壓抑,耳根和脖頸處都在發熱,眼角亦是因為潛藏的情緒泛出了紅潮。
目光徐徐落在她快要把自己燒化了的面頰上,沈欲口中輕嗤了聲。
真要再從她臀下緊貼的位置取出他的袍子,都怕她能羞赮得當場把自己燒紅了。
他俯下身,將人輕而易舉地撈到了懷裡,不盈一握的細腰在男人掌心下輕輕一顫,大抵也用了極大力氣才忍住沒叫出聲。
可緊緊攥住他衣襟的小手卻暴露了她裝死的行徑。
將人放到另一張美人榻上,待沈欲穿戴齊整后,再出來時就瞧見知虞木著身子側坐在榻上,一副迷迷糊糊剛睡醒的模樣。
她眼神飄忽不定,幾乎完全都不敢直視過去。
「許是太累了,我方才竟然睡著了……」
豈料沈欲聽罷反而語氣似笑非笑,「伺候人,的確是件很累的事情。」
知虞聞言臉頰頓時漲紅。
這一語雙關的嘲諷分明是在說……他伺候她也伺候累了……
畢竟伺候的「僕人」沒有伺候到位也就罷了,玩忽職守不說,睡在主人乾淨衣裳上,還得要主人家親自抱在懷裡送出屋去。
只怕天底下都找不出第二個來。
榻上的美人被他說的又羞又窘,只得拿袖子遮住了眼,心頭置氣般,厚著麵皮非要在他這裡睡一場似的。
待片刻知虞再度挪開了袖子,卻發現沈欲人已經不在了屋裡。
她疑惑地撐開眼睫,輕手輕腳地下了榻去,發現哪裡都沒見著他的身影。
偌大的屋子裡既沒有僕人,此間主人彷彿也憑空蒸發了一般,給知虞提供出了足夠的發揮空間。
心裡固然還存著一絲怪異感。
可知虞卻經受不住觸手可得的誘惑。
西邊角落的黑色柜子里裝著她要拿回的東西,只需打開櫃門伸手摸去,她就可以解決這個問題。
而知虞也是按著想法這麼去做。
從其中一個櫃格里摸到了一張契紙。
她忍住心底微微的雀躍細細打量。
可這處不知怎地如此陰暗,只隱約能夠看到沈蓁的字樣,卻看不太清晰旁的。
知虞不敢耽擱太久,匆匆將東西塞入兜里打算直接帶走。
直至轉身瞧見堵在身後的黑影瞬間,心臟都險些嚇到驟停。
男人大半個身子幾乎將她纖弱的身體連人帶櫃地遮掩住。
他一隻手實則早已撐在她方才面對的櫃門上。
偏生她不及他身量高大,壓根也沒打量到屬於旁人的一隻手臂。
「郎……郎君……」
邁出的一小步倉惶縮回,後背也緊緊挨回了又涼又硬的櫃門上。
可面前與男人之間小到可憐的距離仍然壓迫得厲害,密密的陰影將她籠得幾乎密不透風。
「抓到了啊——」
沈欲抵了抵齒尖,黑眸愈發幽暗。
上回明明被嚇到身體都只會緊貼在他懷裡發顫,偏偏還是會想要做些出格的事情。
可真像是個不聽話的壞孩子……
對她甚至都完全不必用上分毫技巧,只需要守株待兔,便能叫這隻兔子在自己眼皮底下生生地撞了上來。
想在他眼皮底下擺弄心計,她實在是忘記了上一次的教訓。
目光掃過柜子上的物什,男人的語氣似有所指。
「可曾有人告訴過你,不要動蓁蓁半根頭髮……」
——不要動蓁蓁半根頭髮。
這一幕詭異地和知虞曾有過的夢境重合。
她眼睫一顫,心臟逐漸收緊。
那種窒息感彷彿也隨之纏繞在纖細脆弱的頸項。
「我……」
對上對方的目光,知虞凌亂的腦海里都是噩夢,接著選擇了和原身截然相反的態度,毫不猶豫地服軟下來,「我定會悔改我自己的……」
在沈欲伸出手時,跟前的美人霎時小臉發白地闔上了眼。
他的指背宛若緩緩攀爬的毒蛇冰涼掠過美人柔膩雪頰,看著她在自己掌心下輕微地顫慄。
可也只是短暫地在她肌膚表面流連了一瞬,隨即落到她身後的櫃門上,「咔噠」一聲落下了鎖扣。
要將裡面的東西嚴絲合縫地鎖死,分明是無聲的拒絕。
即便是要強行霸佔旁人的東西時,男人好似也一樣可以表現得人畜無害。
「晚了……」
知虞心口霎時恍若被針尖刺了下般,有些窒悶。
晚了是什麼意思?
是……他不打算放過她了?
可是……
她分明記得書里原身明明比她做了還要過分的事情,也不見得他有這樣斤斤計較。
……
出了主屋,白寂直到知虞走到廊下時才忽然出言提醒。
「郎君吩咐過了,夫人想看沈姑娘的賣身契,現下就拿出來可以看個夠,只需看完后當著屬下的面銷毀即刻。」
少年冷清的嗓音頓時令知虞僵住了步伐。
她還以為沈欲沒有發現……
只是沒想到,他根本都懶得戳穿。
緩緩低頭從兜里掏出來,知虞在敞亮的地方細看一眼,發現自己竟真拿錯了沈蓁的賣身契后,瞬間尷尬臉熱得幾乎想要原地找個洞鑽進去。
所以,半日光景耗費下來,按了她手指印的假身契反而被沈欲在她眼皮底下給鎖進櫃中……
渾渾噩噩白忙乎了一場。
回到香殊苑,絮絮見到夫人挫敗模樣,忙端來熱茶安撫。
「夫人怕還不知道,朝堂上那些浸淫官場幾十年的老狐狸都未必玩得過咱們郎君呢……」
「所以夫人在郎君面前露出個破綻,也算不得丟人。」
至於那假契紙雖沒有拿回來,但橫豎都是假的,被沈欲瞧見該記恨的都記恨了,再去拿也沒了意思……
知虞聽到絮絮這些話哪裡會在乎這點。
他到底是書中心思深沉的男主,她玩不過他都不打緊。
怕只怕自己到最後沒有分毫退路。
屆時任務是完成了,可命運也徹徹底底地落入旁人掌心肆意揉捏掌控。
對此,知虞只能將所有的賭注都壓在即將回府的沈蓁身上。
且直覺也告訴知虞,只要沈蓁能贏,那麼她就一定不會輸。
隔天,被派出去日日都要打探沈蓁動向的小廝慌慌張張就打外院過來將消息第一時間送上。
沈蓁回來了,她身邊帶著婢子阿冉還有一個面生的婆子,一路上風塵僕僕,人都消瘦了一圈。
不過隨之而來的壞消息是,知隨在沈蓁去往沈府的路上,竟故意帶著人手將沈蓁的馬車輪子給卸了下來。
道那沈蓁分明是他知家的僕人,當日若不是他們知家將她撿回來,她早就一條賤命餓死在街頭上。
哪裡還能給她機會活到今日,沒臉沒皮地去搶旁人的丈夫?
許還說了些旁的難聽話,險些引得沈蓁喘疾發作。
虧得沈府的車馬恰好經過,將冷風中的沈蓁接到了自己車上。
「郎君就在那輛馬車上,對著自家大舅兄卻沒有絲毫軟和意,反而……反而還說……」
「今日知家公子能卸了旁人的馬車輪子,明日……明日也有人能卸了他的腿,到時候得不償失可就不好了。」
知虞怔了片刻,才想起來這段劇情。
在書中喘疾一事沈蓁分明從未有過,中間多半是有人添油加醋……
她記得是沈蓁的馬車壞在了道上,這才叫知隨巡街的時候遇見。
於是見她寸步難行就落井下石拆卸了對方車輪。
嚴格來說,知隨這樣做確實挑釁的過分,但此舉並沒有真的對沈蓁造成什麼實質性傷害。
可最後知隨卻付出了一條腿作為代價,現在想來,未必不與得罪男女主的劇情無關……
知虞心下一個咯噔,趕忙讓人替她更衣,匆匆就要去樨落院看望剛剛回來的沈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