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碼頭的船艙內,一身腱子肉的女人正輕鬆地將一袋袋的貨物扛上肩膀。
她足足扛了有五、六袋才停下。
如此一套行雲流水般的操作下來,將一旁的元笙笙看的是目瞪口呆。
女人低頭看著宛如獃頭鵝的笙笙皺眉,「你這身板變得太差了,收工之後隨我回家,正巧瀾兒在家燉了雞湯,給你補補身子。」
聽到雞湯二字的元笙笙眯著點了點頭。
她眼前這個一身腱子肉的女人名字叫做林水,是水頭村村長的女兒。
而她口中的瀾兒不是別人,正是她的親親好夫郎。
但卻並非她的身板太差,只是這女尊國的進化屬實是有些超前。
雖然她來到這裡已經半月有餘,卻依舊沒能適應這裡女尊男卑的環境。
畢竟這裡的一些『習以為常』的景象對她來說都極為震驚,其程度絲毫不亞於林黛玉倒拔垂楊柳。
況且,這些套在男子身上的枷鎖比她認知里的古代,還要封建上許多。
男子不僅不得在街上拋頭露面,連買東西這種小事都需要與店主避嫌。
而像是一些大戶人家的規矩更是繁瑣,未成親的男子上街就必須佩戴面紗,不得讓旁的女子看見他們的臉。
雖然窮苦人家並沒有這些講究,但還是要遵循要在家從娘,成親從妻,妻死從女的律法。
這讓她直接大呼驚奇,這裡簡直就是前世古代的男尊女卑封建糟粕的性轉版。
按理說,原身身為女子,在這裡應當是過得極為滋潤,但事實卻並非如此。
她看著自己這幾日抬貨物已經被磨的起泡的嬌嫩雙手,垂頭喪氣。
人家穿越都是穿越成什麼世家小姐,王公貴族,最不濟也要是個商賈富戶,可到了她這裡是什麼啊?
她初初睜開眼的時候,看著家裡那四處漏風的破舊牆壁,斷了一條腿的桌椅,還有廚房灶台旁那空空如也的米缸。
留下了心酸淚。
她真的不懂,原身是如何能將這日子過成這樣的。
其實,一開始,她為了改善自己的處境也想了許多賺錢的法子。
可她既不會看賬本,當不了賬房。
又不會做飯,當不了廚子。
上山砍個柴吧,差點將自己摔死。
拿著刀殺個豬吧,她抖著像個篩子。
本想拾起來老本行,在這古代繼續做個的簪娘,可身無分文的她連最便宜的綉線都買不了,更別提那些上好的蠶線了。
一看比銀絲還貴的銅絲更是一陣痛心。
無計可施的元笙笙只好暫時隨林水來了碼頭搬貨。
可一連幾日下來,不僅累了個半死,還險些連個膏藥錢都險些賺不回來。
但更讓她感到不解的是,林水身為村長的女兒,手裡握著很多的地頭同屋子。
按理說她這小日子過的本就舒坦,為何還非要帶她來這碼頭掙個三瓜兩棗的。
但林水非說她喜歡搬貨,尤為喜歡這種汗流浹背的感覺。
行。
笙笙看著她兩頭碩大的肱二頭肌,竟覺得這事變得異常合理起來。
如今這搬貨的工作也是做了半月有餘,她也從一開始累到昏厥到現在至少能抗兩袋沙的程度。
她背靠著一旁的門板,一邊喘著粗氣,對著林水擺手,
「別罵了別罵了,我就歇一小會,一小會。」
原身本身就瘦弱,再加上長期營養不良,之前就病歪歪的。
現下經過笙笙這半個多月的鍛煉,已好上許多了。
「你呀,也不是我說你,都這把年紀了,要是早就像這樣正經做工賺錢養家,這會子怕是娃娃都能打醬油了。」
林水搖搖頭,看了一眼攤在地上,宛如一條死魚一般的元笙笙之後,便獨自扛著那五袋沙子走了。
這把年紀?
她看了一眼自己的小身板,原身才十七八的年紀吧?怎麼就淪為這把年紀了??
此時她腦內的聲音也響起:
「林水說的沒錯,宿主是該找個夫郎了。咳咳,本系統溫馨提示,離最後的期限還剩156天哦,屆時若宿主還未找到夫郎的話,本系統便會強制收回這個身體的獎勵哦!」
「你管這樣柔弱的身體叫做獎勵?」元笙笙喘著氣大驚。
系統賤兮兮的聲音響起:「那不要的話,這邊也可以立刻投河死掉呢,親親。」
可憐的元笙笙穿越前就是個打工人,穿越后還是沒逃離過打工的命運,而且還是打兩份工。
一份在女尊國碼頭搬貨——為了溫飽。
一份努力完成支線任務——為了活下去。
說起這事兒,就不得不提起,元笙笙半月之前一腳踏空穿越到這裡時,也不是什麼都沒有,至少這腦子裡多了一個系統。
這系統美名其曰自稱女尊國生存指南。
但是它不僅不教她怎麼在這裡活下去,還動不動的就她冷嘲熱諷。
更讓她感覺到不可思議的事就是,這指南主線任務的開啟條件竟然是先找到一個夫郎。
這裡的人是不成親就要淪落到被拉去嘎了的地步嗎?
她先是看了看自己瘦弱的肩膀,又想起了家徒四壁的自己,再看了看看村子里那些嬌俏害羞的男人。
內心一陣崩潰。
就算是讓自己成親,也得等自己能拿出點聘禮出來吧!
這個時代的男子大多數以陰柔為美,雖然不想前世古代那樣有什麼纏足的陋習,但卻也流行簪花帶銀。
尤其是手鐲,據說這裡的每對新人成親的時候,妻主都要給自家男人準備手鐲,用以宣誓自己的主權。
像是嫁了人要將頭髮全部盤起來一樣,這裡,手腕上帶了手鐲的男人就代表已經有了妻主了。
而且男人手上的鐲子越多,越名貴就代表其妻主的實力就越大。
一想到這裡她的頭又開始痛了,自己飯都吃不上,拿什麼去成親?可是不成親,自己怎麼活?
這問題,簡直無解。
「元笙!你可是又在偷懶!」
一陣怒吼聲傳來,驚得她打了個激靈。
她轉過頭去,一眼看見了手裡拿著鞭子的監工。她叉著自己肥碩的腰,扭動著臀部一步步地朝著她走過來。
「沒有沒有,我,我就是剛才氣不順,歇歇。」元笙笙陪著笑臉,站起身。
她還等著今天的工錢吃飯,沒有必要這時候和監工起衝突,辛辛苦苦幾日,被罵了是小,沒了工錢是大。
「歇息?我看你是皮癢了,這才來幾天啊?就要歇息?你那點破工錢是不是不想要了?」
「不不不,常監事,我這就搬,這就搬。」
元笙笙說罷,咬牙就將兩個沙袋扛上身,
兩個沙袋的重量並不輕,壓在身上有些喘不過來氣。
耳邊還是那多嘴系統,喋喋不休。
「宿主,你真的不考慮完成一下主線任務嗎?任務獎勵比這些支線可是豐富太多了,而且還可以改變你現在的狀況哦!」
「是我不想嗎?」笙笙在心底里怒吼。
沒錢且先不說,更多怕就是文化差異。
在這裡,男子從出生就被套上了層層的枷鎖,讓他們不得不向女人們示弱,
女人們喜歡陰柔,柔情小意的男人,他們也就長成了那個樣子。
她雖然也覺得這樣很是不錯,但她在現代生活了這麼些年,還是喜歡一些稜角分明,劍眉星目的長相。
但要在這裡找到一個和她喜好完全契合的,怕是不大容易。
「本系統這邊也再次溫馨提示呢,156天還不開啟下階段任務的話......」
「好了,好了,你說的我這耳朵都要起繭子了。」
而且她怎麼覺得,這系統巴不得自己早點死呢?
「是的呢,宿主,我們公司下個季度會開啟一個新項目,那邊提成高,如若您不做主線任務的話,不如早點死了,我還可以儘早換個新的。」
······
***
尹清睜開眼,眼前還是一片漆黑,一絲光亮都看不到。
他伸出手摸了摸自己臉上纏著的白布,猛然牽動了胸口的傷。
已經第十天了,他的傷還是未見一點好轉。
這雙眼睛,終究還是廢了。
「吱嘎——」門開了,靈兒溫潤如水的聲音傳來:「尹清——你好些了嗎?」
「多謝。」
他知道自己受傷以來的這些天都是靈兒在照顧自己,兩人自小便是一起被師傅撿進來樓里的訓練的孩子。
靈兒身體弱成了魅人,而他則是選擇了走探人這條路。
清風樓培養的探人和普通的殺手、刺客之類的還不甚一樣,他們更像是為了進行殺戮而培養的一種工具。
他們只吃素菜,是為了不讓身上沾染肉腥味。
他們每頓只得吃半碗飯,是為了讓的體態更加輕盈,便於刺殺。
他們一年到頭只能穿黑色的衣服,是為了練就自己不引人矚目的習慣。
他們也不得隨意同別人說話。平日里就被圈養在樓里,待負責外聯的魅人接到單子之後,再有這一對一的立刻執行任務。
確認刺殺目標之後立即行刺,沒有同伴,沒有裡應外合,所有的探人都只能依靠自己。
不成功便成仁。
他們就像行走在暗夜之中大的鬼魅一樣,永世見不得光。
所以在整個清風樓里,除了日常訓練的教習大人以外,他便只認識靈兒與師傅段純兩個人。
「這是我從師父那裡拿來的黑血膏,醫治外傷有奇效。」靈兒說完,就拉住了自己的一隻胳膊。
他想掙脫,但卻使不上力氣。
這次真的傷的太重了。
但樓裡面有著森嚴的等級制度,像黑血膏這樣的聖品,他和靈兒這樣的人是不能用的。
「靈兒,這......黑血膏可萬萬用不得。」
「哪裡用不得,我說能用得就用得。」
「我——」尹清還想再說什麼,卻被一個聲音厲聲呵斥道:「靈兒——」
是師父段純的聲音。
「師父,我——」
靈兒慌慌張張地起身,他將手裡的黑血膏藏在身後,睜大了一雙圓眼,看著從外間一身青色衣袍,面如冰霜走過來的段純。
此時的尹清雖然目不能視,但是多年積攢下來的敏銳讓他感覺到了不對勁。
他掀開被子下床,卻沒曾想踢到了床邊的瓷碗,一個沒站穩,直接摔下了床。
磕到了原本腳踝上的傷口,疼的刺骨。
但他依舊咬牙,將身體曲起來,伏在地:「都是徒兒的錯。」
「清兒,你知道的,清風樓從不養閑人。」
尹清聽到這話,身體一僵。
靈兒看了看連方向都跪錯的尹清,陣陣的心疼涌了上來。
這次的任務是他接的,尹清現下變成這樣也是他害的。
「師父,可尹清他身上的傷——」
「靈兒。」
段純打斷他的話,而是靈兒依舊不依不饒:「可尹清他此番受傷也全是為了樓里啊。」
「靈兒,你若是也想被逐出樓的話,大可以繼續求情。」
段純的語氣嚴厲,將靈兒拉到了一邊。
「靈兒,咳咳,無妨。」
尹清捂著胸口,輕咳,他用盡全身的力氣,對著段純的方向磕了三個響頭。
這動作讓他全身的痛冷汗直冒。
「尹清,多謝師父...這些年的,照顧,還望師傅之後容顏永駐,神功大成。」
他說罷,顫顫巍巍地站起來,瘦弱的腳踝上用來包紮傷口的布條,此時已經有血跡滲出。
每呼吸一口,胸前的撕裂傷都鈍痛一下,每走一步,都恍若踩在刀子上。
但這些都抵不過自己心裡的痛。
終究是被樓里拋棄了,他又成了那個無家可歸的人。
眼前漆黑一片,他分辨不清楚方向,只能用手一點點的摸索。
「等等。」段純冷若冰霜的聲音響起。
「你——你可還記得清風樓的樓規?」
「徒兒從不敢忘。」
「那就好,既然如此,你就自己動手吧。」
下一秒,靈兒哭喊著,手腳並用的爬過去,抱住段純的腿,滿臉淚痕:「師父!!你不能這樣,尹清他已經瞎了,你再讓他自廢一隻手,他出去了之後該怎麼活下去?」
這世間本對他們這些男子來說,就無比的艱難,尹清一個尚未有妻主的男人,再沒有了清風樓的庇護,可是連活都活不下去的啊。
「不想死的話,你就趕緊閉嘴!」段純怒斥,她手一伸,點了靈兒的啞穴。
「是,師父的教誨,清兒從不敢忘。」
「嗯,好。這把如風就借給你用了。」
段純將手裡的劍哐當一下扔到了他的面前。
「不要——不要」趴在地上的靈兒張嘴,但是卻發不出聲音,他瘋了一般,爬著走到了尹清面前,扯著他的袖子,瘋狂搖頭。
尹清當然看不到靈兒那滿是淚痕的臉,他在地上摸索到了如風劍,將它拿在手中,用手輕輕撫摸著上面每一處的細痕。
這是師父從不離身的佩劍,自己能被這如風劍所傷,也終是終結了這麼多年的師徒緣分吧。
「徒兒再次拜別師父,師父保重。」
他抓起劍,狠狠得像右手手腕刺去,結果被一陣力道攔住。
「念在你這些年在樓里苦勞,碎骨便可。」
劇烈的疼痛一瞬間席捲他的腦海,眼前依舊是一片黑暗。
他拖著受傷的手,一點點地挪出房間。
鮮血順著他的指尖一點點滴落,
在地上蜿蜒成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