講道理

想起祂還曾對莉莉崽說，不吃藥好不了沒力氣揍祂……慾望魔神受冷待這段時間不住地想，還不如真讓人類幼崽揍祂一頓呢！

可惜沒有這種好事。

思來想去，慾望魔神明白，為今之計，只有想辦法求得莉莉崽原諒。

……

狩獵女神送的野兔很乖巧，但莉莉崽明顯不像喜歡小魔狗一樣喜歡它。

究其原因，小魔狗是神界生物，自有靈性，說白了就是聰明。莉莉崽跟它玩有來有回，互動性強，這樣一來，小魔狗就像她的小夥伴，而非寵物。那就不是人界一隻普通的野兔能代替的了。

這種感覺，莉莉崽說不清楚，神明們也沒有敏銳地察覺。

在祂們眼裡，病好了的莉莉崽，又回到了以前該吃吃該喝喝該玩玩該樂樂的生活。

黑暗神牽著莉莉崽，慢慢帶她走路，慾望魔神就在旁邊眼巴巴看著。

從嬰兒房走到神殿長廊，穿過長廊來到光翼庭院，繞著噴泉和光明之翼走了一圈，再去梵寧花園。

莉莉崽現在被牽著走路已經比較熟練了，雖然小腿使勁蹬蹬蹬相對神明來說還是走得很慢，但不管是黑暗神還是其他神都很有耐心陪她，莉莉崽便越走越好，越走越快樂。

上午，就在走路中度過，到了吃午飯的時候，黑暗神把莉莉崽抱回嬰兒房，放到小飯桌上。

旁邊慾望魔神趁機端著一碗青千層泥到莉莉崽面前。

莉莉崽琥珀色的眼珠轉動，不看慾望魔神，轉而看向房間里的另外幾位神。

慾望魔神：「……」

怎麼到現在還嫌棄地這麼明顯啊。

祂深吸一口氣，端穩了這碗求爺爺告奶奶好不容易拿到的輔食。

慾望魔神自己及信徒沒搞出莉莉崽愛吃的輔食，所以到了這種時候，想討人類幼崽歡心，得去求別的神明的輔食。

求了一圈，只有智慧之神憐憫祂——不，其中真正的原因，應該是智慧之神怕祂之前的行為給莉莉崽造成不好的影響，趁崽崽還小，要趕緊修復，這才給了祂一碗青千層泥。

青千層是曾經被莉莉崽嫌棄的雲上庭院植物，不過經過智慧之神的研究和調味，後來莉莉崽不僅接受了，而且吃得很開心。

現在的青千層泥，沒有植物的酸澀味道，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淡淡的清甜香氣。

青千層泥也從最初的粗糙植物纖維口感，變成了現在綿密軟和的口感。

莉莉崽把手伸向黑暗神：「媽媽……」

慾望魔神走過去，擋在她和黑暗神之前，認真道：「莉莉，我向你道歉，之前我不顧你的意願，逼你喝葯，雖然是為了你的身體健康著想，但沒有考慮到你的心情，沒有考慮到你會害怕和無助，是我的錯。」

莉莉崽似乎被祂的誠懇打動了，沒有像以前一樣別開臉，而是與祂對視。

慾望魔神嘗試喂她一小口青千層泥，莉莉崽還是沒有張嘴，又有些倉皇地去找別的神。

慾望魔神無奈，只能收回手。

祂想了想，說道：「可能只是言語上的道歉，你沒有辦法感覺到我的真心。莉莉崽，這段時間，我反思過自己，我是一個擁有強大力量的神明，而你是一個脆弱的人類幼崽，我們之間有許多不平等的地方，比如，當我用觸手控制你時，你無法做出有效的反抗。所以你會害怕，會哭，會無助，所以你不再喜歡我的觸手，因為它們給你造成了傷害，我理解。」

莉莉崽又看回祂。

「我想，只有徹底解決這個問題，」慾望魔神說，「我們的關係才能修復。」

莉莉崽歪歪腦袋：「噠？」

像是在問，怎麼徹底解決呢？

慾望魔神伸出祂的觸手。

一看到觸手，莉莉崽就開始後仰，但觸手還是伸到了她面前。

莉莉崽：「……」

人類幼崽委屈地癟了癟嘴。

「莉莉崽不喜歡觸手離這麼近，也不喜歡它這樣靠近你，對吧？」慾望魔神說著，從胸前口袋拿出一柄黑色纖細小巧的骨刃，「這是你黑暗神媽媽的骨頭，超厲害，只要你把骨刃往我的觸手上一砍……」

慾望魔神示範了一下，沒有聲音，也沒有光，只有平滑如切豆腐的場景，被骨刃碰到后，那截湊在莉莉崽面前的觸手就跟壁虎的尾巴一樣輕鬆斷掉，在地上彈跳兩下就不動了。

莉莉崽眼睛亮了。

慾望魔神把那柄骨刃遞給她：「這樣，觸手再做你不喜歡的事，你就能反對，而且反對有效了。」

莉莉崽伸出小手，抓住了那把彷彿為她量身定製的骨刃。

慾望魔神輕聲說：「這樣，你也不用再害怕我了。莉莉崽，別再害怕我了，好嗎？」

說完，慾望魔神再次嘗試喂蔬菜泥！

捏著勺子的手伸到莉莉崽嘴邊，莉莉崽的第一反應不是張嘴，而是把骨刃往慾望魔神的手腕上打了一下。

人形的慾望魔神，手也不過是觸手幻化而成。

骨刃一碰，黑暗神洶湧兇殘的神力就斷掉了祂的手腕，落在地上，成了一截觸手，掙扎跳動兩下，失去生息。

莉莉崽睜大眼睛，看看骨刃，看看自己的小手，又看看慾望魔神掉在地上的觸手，張大嘴巴驚奇地「哇」了一聲。

慾望魔神的另一隻手穩住輔食碗，接著用一條新的觸手幻化成手，繼續試著餵食。

莉莉崽又砍了一下。

慾望魔神頓了頓：「看來莉莉崽今天確實是不想我喂，那就還是交給你的智慧之神爸爸來吧。」

起身把青千層泥交給智慧之神，低頭撿起落在地上的觸手，慾望魔神站到了旁邊。

莉莉崽居然沒有再像以前一樣對祂視而不見了，相反，在智慧之神喂她吃飯時，她還轉頭看了慾望魔神好幾眼。

智慧之神也對莉莉崽說了幾句話，「莉莉崽，你手上拿的東西，能砍掉慾望魔神的觸手，這對慾望魔神來說，是會有痛楚、會感到難受的一件事，所以你不能濫用……」掰開來揉碎了講了很多，很耐心，很有道理，就是不知道人類幼崽能領悟幾分。

……

事實是人類幼崽大概率沒怎麼聽懂。

……不過，砍觸手變成了莉莉崽感興趣的新遊戲，這讓慾望魔神以犧牲觸手為代價，再度和莉莉崽拉近了距離！

智慧之神：「……」

沒法和人類幼崽講道理，就只能和邪神講道理了。

「人類幼崽對情緒是有感知的，她砍你的觸手，你表現得這麼平靜，她當然不當回事，你要表現出痛苦，這樣莉莉崽才能意識到它其實是會對你造成傷害的。」

「嗯……有道理，」慾望魔神點頭的同時又帶著兩分敷衍，「等我再和莉莉崽玩一段時間吧，好不容易又對我笑了。至於那點疼……只要莉莉崽看著我，對我笑，有什麼不能忍的？」

智慧之神：「……」

慾望魔神有點獨立思想但又不是完全有的觸手們：「……」

可憐，弱小，又無助。

光明神殿在雞飛狗跳又其樂融融的養崽生活度過了撿到莉莉崽的紀念日，人界也很快在寒冬中迎來新的一年。

冬天過去，春天還會遠嗎？

春天到了，復甦節也就近在咫尺。

新一年的復甦節！

去年的慘痛歷歷在目，因此提前好幾天，眾神就開始商量，這個復甦節要怎麼過。

慾望魔神提議：「咱們約定好時間，每個神抽出一點空，輪流回神殿照顧莉莉崽？」

酒神大驚：「你們邪神這麼閑嗎？復甦節還能抽出空來？」

慾望魔神：「……」祂不是這個意思！

災厄女神說：「確實很難，或者說幾乎不可能。對我來說，哪怕是去年……那種情況，我也一直忙到復甦節真正過去才真正空下來。」

「是啊，」墮落海蛇說，「復甦節人類真是一刻不停地在許願，掉進海里快要溺死了都無法阻止他們做出祈禱的姿勢！」

海神：「……」

有時真為墮落海蛇的信徒感到凄慘。

「要麼，送死神那邊去？」酒神說。

光明神：「死神平時就很忙，復甦節顯然更不可能有空。」

黑暗神：「別的神同樣，就算有某些神能夠空閑，我想大家也不會放心把莉莉崽交給外人。」

沉默了一會兒。

「既然我們沒法回來，」智慧之神霍格思道，「那麼就只能帶莉莉崽走了。」

狩獵女神：「你的意思是……」

縱火之神：「帶莉莉崽去人界？！」

「好啊好啊，」酒神說，「我想帶莉莉崽去看我信徒的大酒庄！漫山遍野的葡萄藤！莉莉崽會喜歡吃葡萄的吧？」

本來還有些疑慮的眾神一聽酒神說話，頓時也都各自暢想了起來。

「我想帶莉莉崽去狩獵！我給她定製的小弓箭正好也做好了，一定能豐收歸來！」

「莉莉崽跟我去看海吧！還有我的小島，那些漂亮的海蛇……」

「我要燒一場最美麗的山林之火給莉莉崽看！」

智慧之神無奈地打斷祂們：「復甦節那天，我們肯定會很忙，沒法交接莉莉崽，所以那一整天，莉莉崽只能跟在一位神明身邊。」

話說得很明白了。

只能跟一位神明，跟誰呢？

眾神面面相覷。

某種熟悉的、相互較勁的、不願服輸的東西……在彼此之間，暗流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