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眾所周知，力的作用是相互的。

以胤祚的小身板撞在康熙腿上的後果就是，他身體往後，咕咚一下坐在地上。

這哪裡是請安？分明就是碰瓷！

皇太后看著傻乎乎的胤祚，瞬間樂得眉眼彎彎。她彎腰撈起胤祚：「胤祚知道哀家是誰嗎？」

胤祚聲音清脆：「給，皇瑪嬤請安！」

皇太後有些驚奇：「哎呀？咱們胤祚怎麼知道的？」

胤祚的眼神像是在看笨蛋。

康熙忍俊不禁：「皇額娘，過年的時候胤祚也是給您請安過的！」

胤祚連連點頭。

皇太后恍然大悟，她樂呵呵的反省：「是哀家的錯。」

緊接著皇太后又讓胤祚看向太皇太后。

皇太后笑眯眯的詢問：「那這位呢？」

胤祚想了想：「……瑪嬤？有兩個……？」

皇太后噗嗤笑出聲：「這是胤祚的烏庫瑪嬤，烏——庫——瑪——嬤！」

胤祚磕磕絆絆：「烏，庫，瑪嬤？」

太皇太后脫去指甲套，輕輕揉了揉胤祚的腦袋：「好孩子。」

瞧著，是個健康的孩子。

胤祚對上她審視的視線，半點沒有畏懼地抬著頭，還順勢蹭蹭她的掌心。

太皇太后微微睜大眼。

感受著掌心溫度，她心中的理性也隨之漸漸褪去，面上的笑容也漸漸變得真實起來。她牽起胤祚的手往裡走，與此同時佟貴妃也帶著宮妃們上前請安。

太皇太后擺擺手，示意眾人落座：「今日便不拘泥於諸多規矩，大家隨意些吧。」

眾人忙應了是，三三兩兩說起話來。

只是她們面上含笑，內心卻是難掩詫異，尤其是佟貴妃。要知道趕赴永和宮之前，她還聽宮人來報說是皇上召集朝臣，正在東暖閣里議論海禁之事，爭吵聲甚至一度傳出殿外，想來一時半會是無法結束的。

沒想到，皇上居然還會抽空來永和宮！

更想不到，太皇太后和皇太后居然會親自光顧永和宮！

佟貴妃越想越是震驚。

其餘宮妃也是嘖嘖稱奇，深深羨慕六阿哥的恩寵。眾人低聲細語聊天的同時，卻又忍不住齊齊將目光投向六阿哥，將他從頭到腳掃視一遍，暗自疑惑六阿哥到底是如何吸引太皇太后和皇太后的。

殿內瀰漫著不同尋常的氣氛。

胤祚完全沒有關注周圍，他的注意力被五阿哥胤祺所吸引。

要說宮裡誰最令胤祚羨慕，那五阿哥胤祺當屬第一。他自幼養在寧壽宮中，日子過得清閑如意不說，就連讀書都是隨意得很。

這不正是自己夢寐以求的嗎？

胤祚望著五阿哥雙眼亮晶晶，而五阿哥對胤祚也充滿興趣。

胤祚挪挪，五阿哥動動。

兩個個頭相似的胖娃娃很快接觸並對上信號，他們熟悉起來的速度讓人驚奇，反正等諸人回過神的時候兩個孩子已是擠擠挨挨，黏黏糊糊，親親密密的窩在一起。

胤祚嘰喳：「雞蛋羹，肉圓子，好吃。」

五阿哥早對胤祚頗有好感，聞言更是眼前一亮。他連連點頭，然後又失落低頭：「瑪嬤，不給，多吃。」

胤祚也接著點頭：「額娘也是……」

兩個小胖墩湊在一起唉聲嘆氣，然後用水汪汪的大眼睛看著眾人。

可憐巴巴的模樣讓人的心都化了。

在場眾人頻頻吸氣，沒人敢埋怨太皇太后和皇太后，不過埋怨德嬪還是可以的。安嬪羨慕極了，她壓低聲音：「要是六阿哥是我的孩子，定然要什麼就給什麼！」

德嬪也聽到了這番話。

她看了安嬪一眼，竟是生不出吵架的勁道。

胤祚出生以前，剛出生的時候她也是這麼想的。只要這孩子能養在自己身邊，要什麼就給什麼，唯有為人母以後才知道——真要什麼給什麼，這小子早就爬到自己頭上作威作福了！

一旁的太子則有些吃味。

他試圖介入胤祚和五阿哥之中，卻是慘遭拒絕，震驚且頹然的同時還遭到康熙毫無同情的嘲笑。

太皇太后看著兩人好笑。

她隨意地掃視一圈，直至宮妃盡數收回目光。隨後太皇太后與皇太后將提前準備好的添物取出，擱在托盤上，而後齊刷刷的看向康熙。

康熙……沒反應。

太皇太后指尖輕輕敲擊托盤：「皇帝？」

康熙視線下移。

他先看到托盤裡放著的弓箭和玉尺，隨後又看到地毯上堆滿的各色物件，最後陷入沉思中。

近來煩心於三藩和海禁之事，加之早已看過胤祚抓周，康熙早已把抓周宴的事丟到後腦勺。

君不見連來參加抓周宴都是太子提示，更何況這等添物呢？都怪梁九功沒提醒！

康熙橫了梁九功一眼。

梁九功看出皇上意思，心下委屈。

事到如今，康熙也只能從自己身上下手：玉佩？珠串？印章？等等！？

康熙眼前一亮，從活計上解下荷包。

他取出先前把玩的翡翠船雕，順勢放在托盤中。

太皇太后揚起眉梢，目露訝色。

佟貴妃想起宮人所報之事，若有所思。

待東西擺放整齊，梁九功將胤祚抱到物件之中，而後他半彎著腰：「小主子，還請開始選物吧！」

德嬪看著上面多出來的亂七八糟的東西就頭痛，她打起精神，將最後的希望放在胤祚身上，盼望胤祚還記得和自己的約定：「胤祚，快去拿喜歡的東西。」

眾目睽睽之下，胤祚開始動了。

他慢悠悠地在每件器物邊停留片刻，先避開了印章——眾人鬆了口氣，緊接著他避開了金銀——太子鬆了口氣，然後他避開了胭脂——德嬪險些喜極而泣。

現在最重要的是抓起什麼。

胤祚一把抓住宜嬪放的金算盤，好奇地拿在手裡把玩。

別看這金算盤小，模樣卻很精緻。

上面的金珠子都能夠撥動，拿起來嘩啦嘩啦作響很是吸引人。

胤祚拿在耳邊晃了兩下，瞧著很是滿意。

宜嬪面上帶笑正想說話，只是話還沒說出口就見胤祚手上用力，直接將金算盤砸了！

金珠子噼里啪啦的掉了一地。

宜嬪的笑容僵在臉上——破碎的豈止是金算盤，還有她的臉面啊！

這還不算完。

胤祚慢悠悠地爬過去，他撿起一顆顆金珠子，又回頭把前面略過的金瓜子金瓜子銀元寶，一股腦兒的抓握在一起。

康熙已經想起上回的事。

他額頭上蹦出兩根青筋，回想起那場抓周只覺得牙齦疼。康熙的視線掃向德嬪，目光里滿是譴責：不是演習了好多回嗎？為啥胤祚又又又開始撿拾金銀？

德嬪假裝沒看到。

胤祚撿拾完所有的金銀，然後朝梁九功招招手。

梁九功指指自己：……？

胤祚一屁股坐在地上，拍著大腿：「來，來！」

康熙咬著牙根：「去。」

梁九功弓著腰，小跑著上前。

胤祚直接將整袋子金銀塞在梁九功手裡，很是豪邁：「賞！」

宜嬪的笑容僵在臉上。

皇太后沒忍住，噗嗤笑出聲來：「這孩子還是個大方的，德嬪你不介意吧？」

德嬪憋笑：「妾身不介意。」

端嬪清了清嗓子：「回稟皇太后，金算盤是宜嬪妹妹添置的物件。」

皇太后啊了一聲，連忙看向宜嬪。

宜嬪難不成還說介意？此時的她也只能強撐笑容，恭聲回答：「此物是送給六阿哥的，六阿哥如何處理自然是隨六阿哥的意思。」

梁九功懵了一瞬，還是接了賞。

胤祚頭也不回的離開，他繼續沖入一堆物件中，這回的目標是各種書籍。

書籍嘛，是最不容易犯錯的添物。

像是安嬪、敬嬪乃至其餘不願和德嬪起衝突的宮妃，都是選了些《三字經》《百家姓》《千字文》又或是《詩經》之類的書籍，數量頗為壯觀。

胤祚小臉皺成一團。

與此同時，康熙和德嬪的心高高吊起。

胤祚這回沒有打算撕書。

這麼多書要撕到猴年馬月？他有更高效的消滅方法！胤祚忙忙碌碌將書本搜羅到一起，然後一本一本疊高高，直到完成一座書本山。

康熙：……？

德嬪：……？

滿宮眾人都是一臉迷惑。

胤祚修建好書本山，接著就是移動。

他選好方向，然後用小腦袋頂住書籍，雙手雙腳同時用力，推著書本山發起衝刺：「呀呀呀！」

一直撞到阻礙物，胤祚才停下來。

他嫌棄地繞過障礙物康熙，然後將書籍向前推到四阿哥跟前：「書書，給！」

四阿哥壓根沒想到這一遭。

他受寵若驚：「這是，這是給……給我的？」

胤祚露出大大的笑臉：「嗯！」

四阿哥心花怒放，哪裡還記得胤祚剛才對自己做鬼臉的事，好感度那是蹭蹭蹭地往上升。

太子：…………

他半點不羨慕，甚至想要冷笑。

同樣知道內情的康熙和德嬪更是扶額。

合著你不喜歡書，就把書給其他兄弟嗎？還有你那嫌棄的小表情是怎麼回事？看著書本就煩，那你以後讀書咋辦？

帝妃兩人槽多無口，憂心忡忡。

兩人的注意力全數集中在胤祚身上，以至於沒發現五阿哥虎軀一震，然後默默轉身縮進皇太后懷裡，唯恐六弟給自己也來上一套書本套餐。

胤祚輕鬆解決討厭的書本們，然後又搗鼓出一堆玩具。他再次頂著玩具山挪到五阿哥跟前，拍拍玩具：「哥哥，玩玩！」

胤祚握緊小拳頭。

他和五哥打好關係，然後好好討教討教！

五阿哥小心翼翼探出頭。

確定胤祚送來的是玩具以後，他他登時樂得喜上眉梢，歡歡喜喜地往下爬。

兩隻小傢伙擠擠挨挨，再次頭碰頭湊在一起。胤祚翻出一盒七巧板：「哥哥，玩？」

五阿哥搗鼓半響：「小兔嘰！」

胤祚非常給面子地鼓掌：「哥哥好厲害！」

太子看著胤祚對著五弟又是甜甜笑，又是親親抱抱蹭蹭的模樣，心裡慢慢泛酸。他憤憤不平地上前一步：「這算什麼？看哥哥給你拼！」

胤祚：…………？

不是，太子哥哥您湊什麼熱鬧？我們都是一歲的寶寶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