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梁妍一眼看出來,這是她常喝的奶茶牌子。
用奶茶杯做成筆筒倒是簡約環保，估計這人無聊至極時喜歡做這些手工，但這也就是很普通的奶茶杯,他卻緊張得當成寶貝似的。
梁妍繼續撕開了一點,沒見什麼特別之處,一門之隔外的人似乎也覺徒勞，這會兒安靜了下來，梁妍扭開門鎖,終於把門打開。
按下門把手的同時,外面有一股力道迫不及待比她先行,主動將門推了進來。
隨後，程易半個身子快速擠入,彷彿怕她再度鎖門。
他臉上緊張神色未退,看著梁妍手中已被脫了半邊皮的紙杯,又瞥了眼她的臉色,一時無話可說。
梁妍上下掃他，見他心虛的樣子,萬分肯定心裡有鬼。
「這到底是什麼？」她逼問他。
程易垂眼，抿了抿唇：「就是一個杯子。」
「裝什麼呢你？」
她輕哼,沒意思地把紙杯往他懷中一送，程易順勢拿手接住,手指撫了幾下翹開的那個口子。
梁妍回到桌前坐下。
程易僵立了會,慢慢走到桌邊,期間她抬起頭盯著他，忽然說：「我知道你的秘密是什麼了。」
程易沒有看她，似乎也沒聽見這句話，他低頭默默地整理著桌上的筆,視線凝在一個點上，感覺臉頰微微發燙。
「你肯定有喜歡的人。」梁妍越看越篤定，隨之根據他的反應推測，「這筆筒就是你喜歡的女生給的吧，看你小氣的樣子我就猜到了。」
空氣沉寂，似乎也默認了她的想法。
過了片刻，梁妍見他始終沉默不語，反思自己剛才好像做得過了些，但若不是他藏著掖著的小動作引人起疑，她也不會冒出這份好奇心，畢竟她平時都沒發現他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
「哎，你生氣了？」梁妍趴過去低頭看他，「因為我把它撕破了？」
程易低頭在紙上勾了個選項：「沒有。」
梁妍盯著他的眼睛看，伸手在他卷子上方揮了兩下打斷：「真的沒有？」
他停筆坐直身，重複：「沒有。」
「那你為什麼不敢看我？」她覺得他很反常，好像做錯事情的是他，「被我發現你偷偷談戀愛不好意思了？還是說你在單相思？人家根本不知道你喜歡她？玩暗戀啊？」
程易拿起手邊一本資料書，剛翻開就被一隻手壓擋，顯然對方不容他躲避含糊。
他乾脆起身：「我去給你倒杯水吧。」
梁妍抬頭看著他出去，沖他背影嘀咕：「還嫌我煩了。」
她回頭看了眼那個隨意又簡陋的筆筒，實在不明白這有什麼好睹物思人的。
程易在廚房喝了杯涼水冷靜，剛才他怕繼續待下去，自己會無所遁形。
其實本來這個事很好解釋，但他起初過於敏感，導致他覺得從她角度看來，這種敏感會放大一百倍，什麼細節都能被發現，因此只能放棄辯解盡量藏拙，膽戰心驚地從最壞的角度去預測結果。
可惜，她那麼聰明的人，這方面卻毫無所知。
她完美避開了那個正確答案，大概是因為那個答案對她來說沒有什麼吸引力。
程易知道自己應該慶幸，可又忍不住泛起隱隱失落。
等他重新回到樓上時，房間里的人正低著頭在搗鼓那個脫了皮的筆筒。
程易慢慢從她身後走近，才看清她拿著膠水在將剛才撕開的地方重新粘上。
梁妍大拇指壓著來回撫平，抬起頭看了他一眼，把手中修復差不多的筆筒舉給他展示：「看看。」
程易接過來在手中轉了個圈，他記得當時奶茶杯身上的標籤位置，應該是被隱藏在了最裡面，她剛好沒有發現，也就不知道這杯子的由來。
「現在好了吧。」她托著下巴，忽然感覺自己似乎在哄人，「可別覺得是我欺負你。」
程易微扯了下嘴角：「我沒有生氣，真的。」
梁妍看出來，他很珍惜這個筆筒，鼓勵了句：「再一個月就畢業了，喜歡就去追么，你這麼沉默人家怎麼知道。」
「她有喜歡的人了。」既然已經被她誤會，他也不用在意說話的細節。
梁妍恍然，瞬間有點同情他：「那就別惦記了。」
程易沒做回應。
顯然這句話安慰效果不大，梁妍反悟過來，重新又道：「你不會因為這個而影響考試吧，可千萬別，不然我瞧不起你，到了大學你想找什麼樣的沒有，何必現在就死心眼。」
她一邊勸退一邊激勵，程易感覺自己的腦思維也被一分為二，最終釋然笑了：「我不會被影響的。」
倒還不是無藥可救，梁妍成就感十足，拿起手機翻著歌單想聽歌。
「我外放可以嗎？」她沒有帶藍牙耳機。
程易說可以。
梁妍點了一首節奏輕緩的英文歌，程易聽出是她在朋友圈分享過的那首。
音符輕輕點點乾淨舒服，在做題的思路中靜靜流淌，不打攪也不衝突，連著聽了幾首差不多風格的歌，程易偏頭注意到身邊的人不知何時趴在了桌上。
她下巴擱在手臂之上，緩緩眨眼看著某個點，一隻手裡握著筆輕輕在摩挲，全神發獃地想著什麼。
程易視線短暫停留，收心繼續做題。
其實只是這樣靜靜地坐著，對他來說已經很美好了。
*
第二天周一回校，早自習課代表來收數學作業，梁妍從書包里拿了卷子交上去。
課代表接過去準備要走，發現不對勁又還給她：「這不是你的卷子。」
梁妍拿過來仔細看抬頭，居然是高三的數學卷，已經答完了題，但是沒寫名字。
她猜到是怎麼回事，肯定是昨天走時拿錯了程易的卷子。
梁妍重新往自己書包里找了找，還好她的數學卷在自己這裡，可他的卷子怎麼辦，估計這人不會猜到是她誤拿了，只能是她給送過去。
現在不送，晚了也沒必要。
早自習結束到第一節課正式開始，有十五分鐘的時間，趁著有閑心，梁妍拿著卷子，準備去高三一班。
高三一班在後面那幢教學樓的五樓，梁妍先是沿著長廊抵達同一層，然後再爬樓梯上去。
登上五樓，第一個教室就是一班，下課休息的點外面一個人也沒有，如果不是看見裡面有人在走動，梁妍還以為他們在上課。
果然實驗班就是自律，下課當自習，連大聲講話的人都沒有。
梁妍粗略往裡望了眼，一時發現不了程易在哪，也沒看見顧嘉寧。
她半蹲著身子扒著門框，對坐在離門口最近的男生小聲叫喚：「同學，麻煩把這個交給程易同學。」
男生聞聲抬頭，托起眼鏡看她，大概對她十分好奇，掃視了兩秒，並沒幫她傳卷，只回頭朝他們組後排大聲喊：「程易，有女生找你。」
梁妍覺得這人是聽不懂人話的，她手都快要伸斷了，他卻連接的意思都沒有，還刻意玩笑般強調女生兩個字，引得他們班大部分人都抬起了頭。
好在她習慣了被生人注視，沒有怕羞退縮，收回卷子靜靜等人出來，卻聽班裡有人回話：「程易不在。」
梁妍怕時間過去太久，正打算把卷子往那男生桌上一扔，轉角處有人淡聊著走近。
梁妍轉頭，直接跟對方視線撞上。
程易率先開口：「你怎麼來了？」
一旁的顧嘉寧看見梁妍手上的卷子，笑著猜說：「來給你送作業的吧。」
梁妍感覺從教室里到教室外，氣氛被人弄得好像真有點不正常，避嫌地把卷子塞進程易手裡說：「在你家門口撿的。」
程易看了眼卷子，抬頭對她說：「謝謝，我不知道掉了。」
「我走了。」她說完就轉身。
顧嘉寧搭著程易的肩進教室，抽走他手中的卷子，故意說：「這再扔了也沒關係，反正你早上重新做過一張了。」
程易從他手中拿回來：「這張答案才是最準的。」
顧嘉寧笑問：「什麼最准？人最准啊？你小子還挺痴情。」
程易說：「我說答案。」
*
高考前夕，因為高三中午吃飯時間早，尤佳文有幾天提前讓顧嘉寧幫忙打好倆個人的飯菜，下課後和梁妍直接去食堂找人。
這天顧嘉寧跟程易選在靠窗的位置，尤佳文還沒坐下就嫌棄：「怎麼就不能找個靠裡面點的，這裡太曬了。」
顧嘉寧低頭扒飯：「你們女的意見太多了，不靠窗嫌那邊吵，靠窗又嫌熱。」
「吃你的吧。」尤佳文在他身邊坐下，「你意見也挺多。」
梁妍坐在程易旁邊，拿起筷子看了一下菜色。
程易見她猶豫，問了句：「你不喜歡吃嗎？」
「不是。」梁妍只覺得奇怪，「今天西藍花裡面沒有胡蘿蔔。」
她不喜歡吃胡蘿蔔，但食堂的菜單里經常切大塊的胡蘿蔔，因此她每次都會剩下來倒掉，今天還以為自己看錯，特意又拿筷子撥了幾下，的確一塊胡蘿蔔都沒有。
程易看了眼盤子，淡淡說：「我讓阿姨去掉了。」
梁妍明白了：「哦。」
她挑了個西藍花吃起來，忽聽尤佳文問：「你們班有多少女生？」
顧嘉寧回答：「十幾個吧。」
尤佳文又問：「那誰最漂亮？」
顧嘉寧奇了，瞥她一眼：「你問這幹嘛？不是同一屆也想比美？」
「就問你最漂亮的叫什麼名字。」尤佳文嫌他廢話多打了一下，乾脆去問另一個，「程易，你知道嗎？」
梁妍轉頭看了眼身邊人，聽見他回答：「沒仔細看過。」
尤佳文不相信：「怎麼可能沒仔細看過。」
顧嘉寧打岔：「他天天坐在後面刷題，哪有功夫關心誰好不好看。」
梁妍忽然想起那個他暗戀的女生，指不定就是他們一個班的，也插了句嘴問：「那你跟哪個女生關係比較好？」
沒等程易回答，顧嘉寧又笑：「你問他跟誰關係好，不如問他跟哪只筆關係好。」
尤佳文跟梁妍聽著笑了起來。
程易竟還認真答了：「零點五毫米的中性黑筆寫起來最流暢。」
吃完午飯，梁妍跟尤佳文去操場散步，午休時間廣播站正在點歌，全校各處角落都能聽得清晰。
一首歌剛結束，插播進來一條匿名樹洞，播音員一字字讀著，聽起來是一個高三生的考前心愿，前面都還正常，到了最後收尾卻突然道：「……希望高二九班的梁妍同學能夠給我鼓勵，為此我給你點了一首歌，希望你能喜歡。」
梁妍停下腳步，懵了，這人誰呀。
尤佳文也驚了，跟她面面相覷，突然爆笑出來：「這人在跟你表白嗎？」
與此同時，周圍散步的同學，有幾個注意到她，不約而同看了過來。
梁妍十分無語：「這到底是誰給誰鼓勵，自己美美隱身，卻帶我名字出來給人笑話，傻逼。」
關鍵點的那首歌，聽著是比較歡樂，但全是口水話，一點品味也沒有。
之後因為這事，梁妍在學校逢人就被提起那首歌，簡直是丟盡了臉。
過了一個星期，又到廣播站點歌的日子。
午休時間，梁妍坐在教室里看書。
這次倒沒有出現像上次一樣莫名其妙提到她的，反而有放到一首英文歌，梁妍只聽了前奏就知道，是她最近常聽的。
聽完歌梁妍回想起播音員前面念的樹洞詞，只有八個字。
「折枝玫瑰，陽光渡你。」
*
高三高考那幾天，梁妍待在家裡，時不時刷著網上有關考題的新聞。
第一天程易從考場回來，在她家吃飯的時候，她問：「題難不難？」
他說：「有點難。」
第二天照舊在她家吃飯，她又問：「題難不難？」
他說：「比較難。」
等考試徹底結束，梁妍給他潑了盆冷水：「網上都說今年卷容易，你這樣肯定上不了醫學院，別想了。」
到了分數出來那天，梁妍才發現被他給騙了，程易的總分在北城排進了前二十。
梁妍是在複習時候得知的，當時他發微信截了個圖過來，梁妍打開時看見總分就立刻清醒了，接著仔仔細細將每門課的分數都看過來，最後看到排名直接失語。
酥酥妍：哼，這就是你說的難？
XY：其實也有點難的，我蒙對了幾道題。
酥酥妍：閉嘴。
XY：我沒有炫耀的意思。
酥酥妍：你就是在炫耀。
梁妍忽然想到他的專業問題，兩年前程伯伯想讓程裕去讀經管商科，程裕毫無興緻，最後按自己想法去讀了導演專業，他喜歡電影和攝影，夢想便是將來能拍出優質的藝術作品。
現在輪到程易，梁妍不知道他是否也會遭此難關，畢竟程伯伯很早就開始給他鋪路了。
這事還未聽說，梁妍有一天從外面回來，從梁曉口中得知程易搬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