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第三十六章 做人要誠實。
隔著十多米的距離,梁妍不再往前走去,就在原地盯著那個人看。
她起先以為是自己看錯,遇到了一個長得像他的人,畢竟他沒理由會出現在她們學校,還是在她的宿舍樓下。
但那個人不僅側臉弧度耳廓形狀相似,就連筆直站立的身姿都如出一轍,包括身上那個黑色的背包,腳底那雙刷白的球鞋。
他全神貫注地看著宣傳窗裡面的海報,似乎那裡有什麼吸引他的內容。
梁妍看著他頭上戴著的鴨舌帽,好像還是當年去北海公園時的那頂,她奇怪自己居然會記得,甚至也記得他曾經穿過身上這條淺灰色的褲子。
張雲瑤見她忽然停下來不走了,回頭奇怪地問:「怎麼了?」
說時順著梁妍的目光看去,張雲瑤注意到前方宣傳窗前站著一個高瘦挺拔的男生,雖然對方戴著帽子只能瞧見小部分臉角,但從身型氣質上看得出這絕對是個乾淨清秀的帥哥。
「你看上人家了?」張雲瑤走到梁妍身邊評道,「這人不錯,肯定比關盛白好,要不上去加個微信?」
「他長得很像我高中同學。」話雖這麼說,梁妍心中已基本確定是他,有點期望他能回頭讓她看一眼。
「那不會就是你高中同學吧?」張雲瑤一隻胳膊搭上樑妍肩膀問,「他會不會是專門來找你的?」
張雲瑤比梁妍還要高出半個頭,梁妍看著她臉上露出的玩味,明白她想幹什麼,無語地笑:「你又想來那套?」
「試試嘛。」張雲瑤摸著下巴興奮起來,「我就想看看是不是屢試不爽。」
梁妍不置可否,不知道是該上前還是等著對方先發現時,張雲瑤忽然吹了聲響亮的口哨,沖前方大叫一聲:「帥哥!」
這仗勢幾乎能把二十米之內的生物都驚醒了,自然也包括那個站在宣傳窗前的人。
梁妍沒料到張雲瑤真這麼做了,她拉緊了肩前的網球包帶,看見前面那個人終於將頭轉了過來,如同讀高中時的無數個清晨,他站在他家的院門口,聽到她走出來的動靜聲,轉過頭來看著她。
帽檐之下,那是一張極其熟悉的臉,彷彿昨天才見過,看見她的那一刻,他臉上沒有驚喜也沒有意外,只是目光安靜地遠遠注視。
梁妍還記得最後一刻看見他時的樣子,少年期望落空低肩垂頭,彷彿當著她面將一顆心捧出來,而她不想接也不想看,最後他仍舊放在那裡,就像是她終能夠發現一樣。
時隔半年多,他就站在眼前,站在她的生活領地,不知道是不是又帶了什麼過來,梁妍覺得她有點矛盾,既希望自己想錯又希望自己猜對。
過了幾秒的停滯,在張雲瑤輕輕地推了一下后,梁妍抬腳朝前走了過去,到了他跟前一米處停下,平靜地問:「你怎麼在這裡?」
程易無聲看著她走近,目光在她臉上溜了一圈,繼而看向站在那邊的張雲瑤,最後再落回到她臉上,輕抿了下唇說:「我跟我同學來上海玩,他來你們學校找人。」
梁妍看見他喉結處輕輕滾了一下,問他:「那你來找我的?」
程易垂落視線看著地上說:「我只是沒事隨便逛了一下,沒想到在這裡見到你。」
「那你逛好了嗎?」梁妍跟著低頭,看見他的食指在跟大拇指較勁,「要不要我陪著你逛一下?」
他抬起頭,看著另一處說:「不用了,你忙你自己的事吧。」
「今天星期六,我不忙。」梁妍對他說,「你等一下。」
她轉身往那邊張雲瑤的方向小跑過去,將網球包往人懷裡一送,交代了句什麼后又轉身跑回來,後腦紮起的馬尾左右輕甩。
「走吧。」她站定后提醒他。
程易跟著她的方向轉身,走在她的右邊,低頭說道:「你真的不用陪我,我很快就走了。」
「去哪裡?回北城?」梁妍扭頭看他,「你是早上出發中午才到的吧,什麼都不玩就走了?你閑得沒事陪你同學坐高鐵來上海一日游的?」
「要在酒店住一晚的。」他說。
她問:「哪個酒店?」
程易始終低著頭:「不知道,同學訂的。」
「既然你同學把你丟下找別人去了,你又暫時一個人,我陪著你逛逛哪兒不好了?」梁妍突然停下腳步,「還是你嫌棄我不會招待?」
「不是的。」程易心頭五味雜陳,想說又不想提,他原以為見到她了,至少可以像普通朋友一樣問候,現在才覺得自己將一切設想得太好了,他總是後知後覺成為蠢事的主角。
梁妍重新邁開腳步:「不是那就跟我走。」
程易看著她洒脫的背影,終是覺出自己性格糾結,很多事喜歡認死理,顯然她都已經淡忘了的事情,只有他還將之浮現在記憶的最前端。
他想應該不是每個人都像她這樣的,可他偏偏就遇到了她,他們是兩個極端思想狀態的人,如何能從線的兩端走到中點呢。
梁妍帶著程易從宿舍區往學院樓走,她們校區學院多因而範圍也大,一時之間根本逛不完所有地方,就只是走哪到哪。
周六下午的時間,很多同學都窩在宿舍,路上人也不怎麼多。
走過一條樹蔭滿地的靜謐小道,梁妍問他:「是梁曉還是顧嘉寧告訴你我在這裡的?」
「顧嘉寧提起的。」程易至今還記得那一刻的感覺,彷彿在黑暗中尋到了一線生機。
「那你來我們學校,不給我發消息嗎?」
如果她沒有在那個點回去,或是一整天都在宿舍里沒出來,以他沉默的性格,大概她永遠不會知道他曾經來過。
前面有一個下去的台階,他邊走邊看了眼她的鞋子說:「也沒什麼事情好讓你出來的。」
梁妍走下台階說:「我們不算是朋友嗎?還是你打算絕交了?」
在得知被她屏蔽朋友圈的那一刻,程易承認心裡有恨過她的,恨她連朋友之間的體面也不給他保留,而今她卻又這般質問他。
無辜者被反咬一口,怎麼著也該生氣起來,可他品味著她並無生疏的語氣,又很不爭氣地為她心軟。
程易被旁邊冒著綠芽的樹枝拂過肩臂,回應說:「是朋友,但是也不能過多打擾,你剛才跟別人有事的。」
梁妍知道他在說張雲瑤:「沒什麼事啊,我剛打完球回去。」
程易聽她輕鬆又自然的語氣,本來想繼續說點什麼,最終還是閉了嘴,他來這一趟,一開始就不期望會有什麼結果。
倆人走到了一棟樓附近,梁妍簡單介紹:「這是我們上課的地方。」
程易望著眼前的五層樓,點了點頭。
接著走到下一處,她無聊地解釋:「這裡好像是哪個學院的忘記了。」
程易低嗯了聲,聽著也沒什麼意思。
就這麼一路走著,很快到了學校東門附近,外面是條雙行街道,兩邊立滿粗壯高大的梧桐,有幾個校內學生剛從外面回來。
走到校門口,程易低頭看了眼時間說:「我走了,你也回去吧。」
梁妍沒走,問他:「你同學呢?你不等他嗎?」
「回酒店再等了。」他也沒走,似乎想等她先走。
梁妍指著他手機說:「那你微信問一下你同學,不然你現在去哪都不知道。」
程易拿起手機點了兩下,抬頭對她說:「你先進去吧。」
她堅持:「我等你問到了再進去。」
程易低頭在手機屏幕上發消息,神色平靜淡然,過了會他放下手機,深看了她一眼說:「我走了。」
梁妍點頭:「嗯。」
程易見她沒進去,只好自己先轉身,沿著學校的圍牆邊走,卸下偽裝他終於輕鬆了許多,但同時也有著深深的無力。
不知是否過於無力,導致對於外界的觸感也減弱了許多,一直攥在手上的手機忽然被人搶奪走,他在過了兩秒之後才發現。
等茫然轉過身,卻見搶了自己手機的人正站在那兒低頭翻看。
「梁妍。」程易很久沒叫過這個名字,忽然聽著都有種久違的心酸。
他走了兩步過去,卻被她拿著手機微信的界面懟到了眼前,同時聽見她質問:「你跟哪個同學聯繫了?還是說你憑空想象了一個?」
程易張張嘴,說不出來。
梁妍放下手機走到他跟前,看著他的眼睛問:「你為什麼不敢承認是你一個人過來的,你是特意來找我的是不是?」
程易還是不說話,因為他無法反駁,他也並不想反駁,即便這令他很難堪。
「你也壓根沒訂酒店,從早上出發中午到達上海就直接來這裡了,就為了看我一眼,然後再坐五個多小時的火車回北城是嗎?」說到最後,梁妍感覺自己的聲音都變了個調。
程易沒什麼好辯解的,因為她全猜中了,他的心思跟意圖毫無保留,都被她完全分析透徹,他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拿回自己手機,默默地離開這個地方。
然而她並未打算將手機歸還,反而揣進了她自己的衣服兜里,大步朝前走遠了。
程易叫了她一聲沒應,眼看她越走越遠,只得加緊腳步跟了上去。
程易在十字路口追上樑妍,不敢去拽她,伸手問她要手機。
梁妍扭頭瞪了他一眼,似乎賭著氣,死揣著衣兜不理他,直到前方跳到了綠燈,她繼續頭也不回地大步往前走。
程易看著周圍往來的車輛,從後頭跟到她身邊,邊走邊勸:「你要去哪裡?先停下來跟我說話好嗎?」
「不好。」她看也沒看他,走出人行道后,直接拐進路邊一個入口。
程易一直跟著她,進去之前沒怎麼注意看是什麼地方,等走到一處前台,才發覺這是一家快捷酒店。
梁妍問他要身份證,程易輕扣著手心,沒有要拿的意思。
她二話不說,走到他背後,拉起了背包拉鏈。
最終程易抵不過她的手勁,主動從裡面拿出身份證,接著看她付了一晚的錢,拿了房卡后往電梯間走。
程易原地站著沒動。
梁妍等了會電梯,眼見快到一層,過去圈住他的手臂將人拉過來,電梯門開后,她又將他推進去,然後自個轉身按樓層關門。
電梯里只有他們倆人,空間安靜密閉,靜得只能聽見電梯廂上行的聲音和胸腔內淺淺的舒張收縮聲。
等電梯門開,找到房間刷卡進門的那一刻,程易抓住最後的理智,靠在門框上說:「我們不能再錯了。」
「什麼不能錯了?」梁妍在廊燈下回視,「你這個點回去已經太遲了,晚上就在這裡睡。」
程易低著頭說:「你還是把手機還給我吧。」
「晚上睡前再還給你。」梁妍沒管他進不進去,自個往裡走到窗邊看外面景色,緊接著在椅子上坐下來玩手機。
程易在門口僵持了會,最終還是關門走了進去,他解下背包放在床上,走到她邊上問:「你打算一直坐在這兒嗎?」
梁妍想起他沒手機,應該是無聊得很,抬手指了一下:「你打開電視先看一會,等過幾個小時帶你下去吃飯。」
程易仍站著問:「你不回學校了嗎?」
「你大老遠的過來,我自然得好好招待你。」她抬頭看著他說,「就像當初我去你們縣城一樣。」
還是她先提了起來,程易不知道她為什麼提起這個,以為她是避之不及的,但無論是誰先提起,難堪的總是他。
他見她提完一句,繼續低頭玩手機,彷彿等著他先將那件事攤開來說,終是沉不住氣地問:「你招待我了,那你男朋友怎麼辦?」
梁妍再度抬起頭來,問他:「什麼男朋友?」
她非要裝傻,他也不能沉默,見到她時起的那股鬱氣從胸膛里吐出來:「剛才跟你打球的那個男的,他不是你跟前一個分手之後新談的嗎?」
梁妍眨著眼看了他幾秒,放下手機站起來,臉懟到他近前,彼此眼睛的距離只差十公分。
他目光含著冷意,而她無辜地回視,就這樣對峙了片刻,她忽然破功地笑出了聲。
程易感覺心更冷了,來之前他以為她是分手后單身的狀態,結果沒想到她這麼快又談了一個,還能若無其事般地邀他逛校園,甚至在揭穿他的目的后帶著他來開房,而這一刻還大肆笑著他一直壓在心底本不想叫人看出的不爽。
她還是這樣,她總是這樣,明明知道他在意什麼,明明知道他心底在想什麼,有些話他並不想說,她卻硬是逼著他主動說出來。
他要是能狠心一點,就該在這時候奪回他的手機,一言不發地離開這裡。
他盯著她抑制不住的笑臉,身體跟思想似乎被極限拉扯著,就在他覺得自己快要哭出聲的時候,聽見她說:「你是說剛才跟我一起回宿舍的那個人,她是我的室友張雲瑤,人家是女孩子呢,你這樣造謠她可是要生氣的。」
一瞬間,聽覺讓所有理智歸位,程易整個人鎮定下來,不知所措地問:「他是女的?」
「她當然是女的,只不過長得比較中性化。」梁妍挺胸叉腰說,「人家跟我一樣有胸。」
程易低頭看了眼她的領口之下,不知怎麼剛才還對峙的氣氛忽然就變味了。
他還是覺得腦中一團亂,儘管知道是自己誤會了一切,可即便將此刻的場景搬到剛才的宿舍樓下,他仍然無所適從,不知道接下去該怎麼相處。
眼前的人似乎也感覺出他的彆扭,對他說:「你在這裡待著看電視,我先回一下學校,等會兒再過來找你。」
程易見她要走,輕輕攔了一下說:「你先把手機給我吧,我不會走的。」
梁妍半信半疑地將手機還給了他,走之前警告了句:「你要是走了,我以後再也不理你。」
結果她走了一個小時還沒回來,程易按著遙控板換了好幾輪的電視,猜她可能臨時有事,拿著手機想給她發消息,又覺得過於著急,只能耐心等待,在手機和電視之間來回看。
終於又過了半個多小時,房間門嘀地一聲,梁妍刷卡進來了,她手裡還拎著一個裝東西的紙袋。
程易迎上去問:「這是什麼?」
「你回來就知道了。」梁妍將袋子放在桌子底下,轉身推著他出門說,「現在出去吃飯。」
這次他過來,自然是梁妍做東。
程易將酒店的住宿費轉給她后,就聽任她的安排,她說去哪就去哪。
梁妍帶著程易沒走多遠,就在她們學校的北面,有一排適合學生消費的特色風味餐館。
他們走進一家酸菜魚館,找著桌位坐下后,梁妍說:「這地方我也是第一次來。」
程易無端想起在顧嘉寧手機里看到的那張照片,不知道她和那個男生在校內校外相處過多少地方,但她說是第一次來這兒,他心裏面那股不舒服稍微壓了下去。
消毒后的餐具仍然不怎麼乾淨,程易起身去拿了水壺,回來給兩人的碗筷燙洗了一下。
酸菜魚盤上來之前,還上了蒜蓉蝦、拔絲香蕉和烤裡脊肉,梁妍邊吃邊問:「你是什麼時候打算要過來的?」
程易將那些辣椒輕輕撥開,挑了豆芽吃:「就最近幾天,學校正好沒什麼事。」
「那你怎麼知道我分手的事的?」梁妍看他,「你聽顧嘉寧說的?」
程易點頭,但其實在過年那段時間,他就在她的微博上看到了端倪。
那是一條發泄的內容,帶有髒字地在罵人。
他不知內情,自然只有點開評論區,卻見有人安慰了句,說渣男不能留著過年。
當時他第一眼就懂了其中的意思,卻不敢十分確定,因為確定了也不代表有希望,後來顧嘉寧主動給他提了一嘴,他才知道她是分手了。
而後去算了算日期,她的這段戀愛大概只維持了半個月,他既覺得慶幸又覺得難過。
半個月,可以什麼事都沒發生,但也可以發生任何事。
他其實很計較的,卻又不想去計較,因為計較就代表著要放棄她,帶著這份無從得知的心理,他終於跨越千里來見她了。
來的前一天晚上,他根本睡不著,不止是因為今天要早起趕火車,更多的是跟她見面后的未知狀況,他可以找到她的校區,可以在路上找人詢問大一外語學院的女生宿舍樓,可以只是在樓下碰運氣偷偷看她一眼,卻不知道究竟能不能等到她,也不知道會不會被她發現,更不知道被她發現以後她會不會躲起來,甚至是露出嫌惡煩惱的眼神。
為此他做過很多預想,甚至在上了火車以後還有些猶豫,後來他說服自己,只是去見一面而已,如果可以也順便要一個說法,就當是為徹底死心付出一個巨大的代價,往後只要想起來都不會再去滋生任何念想。
於是他站在了她們宿舍樓下,鼓了好大的勇氣才讓自己看起來從容鎮定,可見到的第一眼就讓他心碎了。
那人搭在她的肩膀上姿態親昵,他以為她又談了一個,完全忘記了準備很久的重逢開場白,只覺得自己悲哀又可笑,所以連著幾次欲言又止,將想說的話吞了下去。
現在跟她面對面心平氣和地吃著菜,程易還是沒法將那些話說出來,或許潛意識裡他在等待一個時機,而這個時機的概率很大,所以他不太著急。
吃完酸菜魚出來,外面天黑了下來。
倆人按照原路慢慢走回酒店,到了房間開門進去,程易覺得這個時機已經成熟了,正打算開口時,卻見她在床上倒了下來,偏頭問他:「我睡這邊,你睡那邊好不好?」
房間里只有一張床,程易以為自己聽錯:「你晚上在這裡睡?」
梁妍起身從桌下拖出剛才拿來的袋子,從裡面往床上依次扔出睡裙短褲洗漱用品等好多樣東西。
程易看得眼花繚亂,等她終於扔完,他才確定她是真的準備在這兒睡下了。
「又是跟那天晚上一樣嗎?」程易承認那個晚上很難忘,讓他很想再沉迷一次,但他不想再來一次事後清醒的感覺了。
「不是。」梁妍手上拿著睡裙和洗臉巾,走到他跟前認真地說,「這次就純粹是睡覺,我室友說這邊的床很舒服,所以我想體驗一下。」
傻子也聽得出這是糊弄人的鬼話。
程易等她走近衛生間,一個人在房間冷靜了下,想他剛才並沒有表露任何意思,她應該也沒有什麼特別的意思,可當他看到床角放著的那條粉色豹紋短褲時,整個人又不平靜了。
梁妍洗完出來后,程易看也沒看她,錯身越過她進去了。
可一進去就看到馬桶蓋上一條她換下來的短褲,再看牆上掛著一件杏色內衣,浴室里香氣縈繞,記憶將他拉回曾經那個夜晚,鼻尖吸入的全是她的味道,根本無法逃離和清醒思考。
待程易從裡面出來,換了一件乾淨的上衣,是他自己帶來的。
梁妍已經躺在床上,真就睡在她自己所說的一邊,蓋著被子玩手機。
程易只朝她瞥了一眼,她穿著木耳邊的黃色睡裙,頭髮披散著垂落,額前的發沾了水有些凌亂。
他往另一邊走過去,坐到床頭后,只沿著床邊躺上去,然後也拿起手機看消息。
兩個人安靜無聲,各做各自的事。
過了會,梁妍將手機放在柜上,整個人埋進被子里說:「我先睡了。」
程易看了眼時間,才八點不到,他感覺床那一頭陷了下去,被子被人輕扯了下。
他餘光看了眼身邊的腦袋瓜,仍舊鎮定地看著手機。
過了會,旁邊的人輕勻呼吸,似乎是睡著了。
程易看過去,她的臉乾淨又柔和,帶著無欲無求的乖巧。
他放下手機,將房間的燈關了,動作很輕地躺了下去。
沒想在那一夜過後,他們還能這樣平心靜氣地睡在一起,程易感覺很不可思議,他閉上眼睛,靜靜地聽著身邊人的呼吸聲。
時間還太早,他根本睡不著,不知過了多久,旁邊的人翻了身,伴隨著動靜聲,一隻手從被子里伸了過來,搭在了他的腰部。
程易腰間肌肉一抽,轉過頭看去,她的臉似乎近在眼前,呼吸也噴薄在他耳邊。
程易完全不敢動,等過了會,輕悄悄握住她的手,從他腰上給她送了回去。
剛要放開,她的手卻反握住了他,往她前面那邊抓了過去。
程易觸到一片柔軟,感覺那隻手都不是自己的了。
他想要抽回來,卻被她死死按著,完全不像是睡著的人能擁有的力道,同時他還聽見一聲很輕的笑。
程易才知道她一直在假睡,也就沒再反抗,輕聲問:「你睡不著嗎?」
「那你睡得著嗎?」她的聲音很清醒,證明他剛才的一舉一動她都清楚知道。
程易不想跟她玩:「我很快就睡了。」
「是嗎?」她鬆開他的手,改移到了他的另一處,明顯起了令他熟悉的玩意,「它也睡得著嗎?」
程易下意識也握住了她的手,以防她又使壞,兩隻手都抓住她,低聲道:「別鬧。」
她挨著身子靠過來,緊貼著他的手臂說:「做人要誠實。」
程易輕輕咽了口水,感覺自己很不爭氣地又在她手中膨脹露餡,為自己保留尊嚴道:「梁妍,你別再勾我了。」
「那我跟你好好商量。」她突然乖下來,「這次不談喜不喜歡,只是純粹做一次好不好?」
程易果斷拒絕:「不好。」
她拿下巴摩擦他肩頭:「我聽命於你,你想怎麼做就怎麼做。」
他將頭別向另一邊:「不好。」
她想了想說:「你不想做一次,那就做兩次。」
他仍舊不同意:「不是次數問題。」
她又改說法:「沒有誰吃虧誰賺到,大家平等的。」
「梁妍。」他轉過頭來打斷她,咬著牙說,「我不是你想做就做的人。」
「那你還喜歡我嗎?」她唇湊上來,幾乎就要碰到了他的。
程易深緩地吸氣,沒有回答她。
「如果你不喜歡我了,按照你的標準,應該就是做不成了。」她很遺憾地低聲說,「好可惜,我都已經準備喜歡你了。」
程易呼吸粗重起來,不願被她蠱惑:「你又想玩什麼新花樣騙我?」
話音剛落,唇上貼來一個柔軟的物體,他被人輕輕嘬了兩下,聽見她說:「只剩下這點花樣了。」
心忽然劇烈地跳起來,嚴格說起來,這應該算是程易的初吻。
上次在旅館,即使他們做了那麼多次,他都不敢親她的嘴,怕她抵觸反抗,所以只吻過她的臉。
但這一刻,他卻被人不由分說地親走了第一次,而後居然還聽見她說:「這可是我的初吻。」
程易全身如火燒一般,僵持許久的手臂似是活了過來,猛然扣住她的肩把人按了過去,將她不老實的手抓在一邊,整個腦袋埋進了她的脖頸,深深吸著屬於她身上的久違香氣,感覺胸腔肺葉都在顫抖。
梁妍摟著他的脖子,黑暗中摸著他的臉問:「你還生氣嗎?」
程易不回答,從她的耳根吻到了臉頰處,最後抬起臉來看著她,正式而又慎重般地對著她的唇吻了下去。
梁妍差點被他吻到不能呼吸,感受到他已經硬得不能自已,從旁邊拿出一枚東西遞給他。
程易不是第一次摸黑做這種事,戴完之後重新貼著她的耳朵問:「是不是下午去買的?」
她故意撒謊:「很早之前就買了。」
程易沉默住了,過了會很輕地問:「你跟他做過嗎?」
梁妍沒回答,反問他:「你很在意嗎?」
程易輕輕搖了下頭,分心不再想這事,將自己慢慢地埋進去。
她被他往上頂了一下,張著嘴呵氣的同時,拉下他的腦袋,微喘著說:「其實是我下午去買的,自始至終,我只跟你一個人做過。」
程易進去了一半,暫停在那兒沒動,低頭跟她對著鼻尖,看著她的眼睛說:「你之前真的讓我很生氣。」
她雙手摸著他兩邊耳朵,又大又飽滿,詢問:「那你現在還生氣嗎?」
「還是很生氣。」但他現在正在消散這種生氣,用力將剩下的全擠了進去說,「你以後別再說那種話騙我了。」
梁妍剛想要叫出的哼聲被他用唇堵住,這張床確實很舒服,陷在裡面幾乎沒有吱嘎聲。
倆人做完一次休息了下,床柜上的措施持續為下一次奮戰上陣。
直到過了十二點,他拿過手機看了眼,將懷中的人擁緊了些,湊在她耳邊輕聲道:「生日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