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沈謐被上司騷擾的第二天，又被對方老婆不分青紅皂白指著鼻子臭罵一頓，要不是她跑得快，頭髮都要被薅沒了。
那男的不講男德，挨罵的是她。
就離譜。
不過她從小就倒霉，習慣成自然。挑個最慘的，高考差10分上清華。
如果人生可以重啟，當初乾脆跟她媽嫁到新疆去。
戶籍是祖宗選的，她這後代哭著也要卷下去。
雖然在現實里卷哭，但在遊戲里，沈謐已經連續躺贏多年。
——她有一位打遊戲很牛逼的師父。
她跟師父相遇在魔獸世界，躺贏到沒有追求后換了個休閑武俠遊戲養老，這遊戲花里胡哨沒法玩，唯一的優點是把師父變得「立體」像個人了。
沈謐坐在穿著一身白袍的師父面前，被師父那身頂級裝備閃瞎眼睛，打字的手滑了一下，一段沒打完的話發了出去。
神秘小菜雞：師父父求抱抱
多神秘：？
「神秘小菜雞」是沈謐名字的諧音加她打遊戲的真實水平。
某次她被追殺到一臉血，氣不過跟師父吐槽后師父立刻買了個頂級裝備號，隨手改了個名殺過來替她報仇。她問師父為什麼取這名，師父說：這樣一看我們就是一夥的。
「多神秘」這ID一點都不像大佬。
但日復一日的被這位RMB玩家砸成了遠近聞名不靠名字裝逼也大佬的人物。
有個全服第一裝備號的師父果然很有威懾力，沈謐在野外戰區橫著走了三年。
可惜躺贏這種事不能破次元，遊戲里的白富美大佬徒弟，現實裡面臨金融危機，快要交不上房租了。
反正都發出去了，後面那句「我今天被渣男的老婆莫名其妙罵了頓」補上有點破壞師門天倫之樂。
神秘小菜雞：表達一下對您的敬意。
多神秘：抱著才能表達敬意？
神秘小菜雞：我也可以跪著。
發完這句，就控制角色跪在了師父面前。
多神秘：……
師父的上線時間不怎麼規律，一般都在掛機，聊幾句狀態就成離開一會兒了。沈謐心疼點卡，做完日常任務就立馬下線。
*
沈謐在防晒霜見底之前，終於找到份合適的工作。
結果，老闆的小舅子突然回國，把她給頂了。
沈謐又又又失業了。
合租的小姑娘在做直播，跟沈謐說：「你長得這麼漂亮，不開美顏都能迷倒一大片，直播很來錢的，我初中畢業的同學賺了一套房。」
沈謐說：「我沒什麼才藝。」唱歌跳舞她都一般，小時候學過一段時間舞蹈，韌帶拉得還可以，助助興行，跟專業的比就差遠了。
小姑娘說：「不用才藝，就直播跟人聊聊天，聲音夾一點，嗲著嗓子多叫幾聲哥哥，偶爾扭幾下，月入過萬不是問題。」
沈謐看著卡里的餘額，動搖了。第二天等那姑娘開直播，去直播間蹲著研究了一個多小時。
她記錄了一下，小姑娘60分鐘喊了21次「哥哥」，站起來扭了「15」次腰，無視掉48次讓她脫衣服的評論。
這活兒她幹不了。
不是瞧不上主播這職業，是她的思想跟性格，註定掙不了這錢。她寒窗苦讀十六年，從殘酷高考廝殺而出985本科畢業拿來取悅男人，她覺得對不住刷過的題熬過的夜。
如果這群男的是皇帝取悅完了能升個級，當個貴妃保證養老金，為了鐵飯碗她可以。這飯碗一碰就碎，沈謐沒有安全感覺得不值。
第二天又收拾收拾面試去了。
可能是她從小倒霉的體質附體，去路邊買瓶水都撞上那個指著她鼻子罵「狐狸精」的女人。
女人這次罵得比上次更激情，辭彙量猛增五個，原因是她老公昨晚又背著出去跟她這個狐狸精開房了。
天氣太熱，剛面試完出來，沈謐很渴，擰開礦泉水喝了幾口，才說：「你要這樣想我也沒辦法。」
不是她不想為自己辯解，解釋過，這女人不聽。至於激情對噴，在鍵盤上她還勉強能罵贏幾個小學生，現實里沈謐從小跟人吵架就吵不贏，沒必要嘗試。
她的沉默無招似有招，女人氣瘋了，說她打扮成這樣出來勾引男人不要臉。
沈謐為了面試著裝很規範，普通的襯衫鉛筆裙，到了女人嘴裡成打扮暴露勾引男人的狐媚子了。
她喟嘆：「那你報警吧。」
女人可能覺得全力以赴在撕逼結果沒被對手尊重，被徹底激怒，擰開旁邊的桶裝水就要往她身上潑。
沈謐挽起袖子準備迎戰。
「大姐你認錯人了！昨晚跟姐夫出去開房的是這女的，不是她……」
沈謐拉下袖子，拎著水走掉。
*
在家休息了兩天，沈謐擺爛登陸遊戲一邊頹廢一邊跟師父吐槽：現實里的總裁都是地中海，老色胚！
她本來只是吐槽發泄一下，沒想到師父今天奇迹地沒在掛機，是活的。
多神秘：你應聘的什麼職務？
神秘小菜雞：秘書。
師父發過來一串地址：這家公司在招聘，可以去試試。
銳興銀行分公司？
從大一認識到現在，沈謐跟師父幾乎不聊現實的事，她只知道師父是北方人，在南方工作，經常出差，其他的一概不知也不敢多問。
師父突然發過來一串她所在城市的地址，還是她夢寐以求想進的公司——
沈謐有種猝不及防破次元的驚悚感。
銳興銀行不是傳統模式的銀行，準確說是投行，屬於商業銀行類金融機構，待遇非常好，薪酬是業內出了名的天花板。
神秘小菜雞：之前去過，他們說不招女秘書。
多神秘：？
神秘小菜雞：說是老總有點家庭困擾。
多神秘：？
沈謐懷疑師父沒聽懂，解釋：老總的女朋友不允許他用女秘書。
以為師父又要打個問號，沈謐已經準備好繼續解說。
多神秘：性別歧視。
多神秘：你有證據嗎？舉報。
接著給她發了個舉報地址。
沈謐：「……」
過了幾分鐘。
多神秘：你被騙了。
多神秘：他沒女朋友。
沈謐納悶兒師父怎麼知道，但她一向對師父敬重有加，別說探聽私生活，連師父是「她」還是「他」都不知道，也不敢問。
不過按照師父買頂級裝備眼睛都不眨一下的消費能力，認識幾個土豪朋友不奇怪。
哦對了，師父一直玩的女號。
沈謐的小蘿莉經常追著殺人不眨眼的女魔頭想奶，通常她手還沒舉起來，對面血槽就空了。
神秘小菜雞：嚶嚶嚶，師父父你真美！這胸這腰這腿。
反正在遊戲里戴著面具誰也不認識誰，賣個萌放鬆一下丟不著人，這種事這四年沈謐沒少對著師父干。
多神秘：……
*
在師父的鼓勵下，躺平一天後沈謐又捲起來了。
腦子也清醒了。
既然不用女秘書，那他們為什麼要通知她去面試？
答案顯而易見，被人陰了。
沈謐直接找到上次拒絕她的眼鏡男，準備收集證據。就算這輩子打工不成，也要跟這種搞性別歧視的職場毒瘤魚死網破！
眼鏡男今天見到沈謐，突然認慫，主動承認錯誤：「王總沒女朋友，其實是我個人原因……」
原來是為介紹親戚進來胡說八道騙她的。
師父果然料事如神。
眼鏡男一個勁道歉。
沈謐不領情：「我的面試被你一句謊言無故取消，有這功夫假惺惺，不如好好想想怎麼彌補過失。」
「你屬於濫用職權讓公司名譽受損，一旦被銳興解僱，這輩子就別想再在這圈子裡混。大家都是打工人，做人留一線，這事請你看著辦。」
沈謐身材高挑，微卷的長發束起高馬尾，細腰裹在鉛筆裙里，氣質幹練冷艷，綳著臉說話很能唬人。
眼鏡男嚇出一身冷汗：「您稍等，我去交涉一下，爭取馬上為您補上面試。」
沈謐揚起漂亮的下巴，微笑道：「希望我能看到你的誠意。」
眼鏡男灰溜溜往隔壁辦公室去了。
沈謐不動聲色溜進洗手間，門一關，狂做深呼吸——
穩住。
輸什麼也不能輸氣勢。
她對著鏡子整理頭髮，補了個妝，這張冷艷的臉確實能起到很好的「修飾」作用，雖然為她帶來不少職場困擾，但也給了她揣一百塊逛奢侈品店的勇氣。
但是那眼鏡男會不會過於怕她了？奇了怪。
熟能生巧，找工作也是，接下來的面試，沈謐對答如流，面試官連連點頭。
「沈謐？」面試官從簡歷里抬起頭：「你看上去很有經驗，不像其他應屆生。之前在大學兼職過類似工作？」
「打擾一下。」一名穿灰色西裝的男人走進來。
面試官齊齊起身，恭恭敬敬道：「王總，您這是……」
被尊稱王總的男人看了眼沈謐，徑直走向其中一位面試官，伸手：「今天來面試秘書的有幾位。」
「上午安排了這五位，這是最後一位。」
男人翻看著簡歷，問：「這個沈謐面試過了？」
「就是這位。」面試官抬手介紹，「但她是應屆畢業生……」
「就她了。」男人說，「我急用人，帶走了。」
這就，用上了？？行為如此小作坊，她不會是無意中走了後門頂替了誰吧——
沈謐跟著男人走進辦公室，保持住微笑：「王總，您不用再確認一下嗎？」
男人坐到辦公椅上，看她的眼神帶著探究：「怎麼，我招個秘書還得上報總部？」
「我不是這個意思。」沈謐解釋道：「只是，如果不走正常流程面試，我覺得對其他面試者不公平。」
她被之前幾家公司高管的親戚搶過飯碗，雖然現在很窮非常需要這份工作，但至少也得問心無愧。
「我掏錢招聘員工，我說了還不算，還得按照我制定的規章制度再走一遍？」他著重強調了每一個「我」字。
簡直就像天王老子來了也不怕的地頭蛇。
人家都說是「我」的意思了，還能走什麼後門，行善積德量力而行。
沈謐識趣地笑道：「感謝王總給我這次鍛煉的機會。」
「這可不是鍛煉，這是正兒八經持證上崗。介紹一下，王薄，名片兒還沒印，你現在去印。」
沈謐迅速進入狀態，從包里掏出小本本：「大王的王？bo？以及您的職務？」
這地頭蛇叫王薄，職務是銳興銀行在京分公司CEO，在這裡他最大。
雖然一開始語氣有點霸道，但之後的半個小時里，這位上司非常紳士有禮，對沈謐就像對待朋友一樣沒什麼架子。
聯繫印刷名片的途中，沈謐深入了解到，銳興銀行的大老闆幾個月前剛換人，空降的新大老闆手段非常之殘忍，一上任就解僱了幾位「前朝大臣」，幾家分公司共被解僱六位CEO，簡直就是改朝換代大換血。
難怪她上司連名片都還沒印就急吼吼把她領走了。
雖然高層大換血，但公司運作如常，人事部效率非常快，當天下午，沈謐成功入職。
*
在公司端累了，回出租屋后，沈謐回歸小菜雞本色，興奮地登陸遊戲看師父的位置，點進師徒界面瞬移到師父身邊，在私聊框打字：啊啊啊師父我被錄用了！
師父的楊柳腰動了一下。
多神秘：不錯。
比起那些地中海老色批，王薄真可以說是人間最「溫柔善良」的上司，沈謐給他加了厚厚一層濾鏡，用她匱乏的辭彙形容：我上司好紳士好溫柔啊！而且又高又帥！！！
師父冷漠地甩過來一個字：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