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我哦×57
記者緩緩張開了嘴。
……等等。
她這是目睹了什麼?該不會是表白的現場?
她還懂中文對吧?要不然她怎麼會錯把那個「汪汪汪」理解成這個男生在說「我喜歡你」?
明明毫無關聯的兩句話?
江斂舟卻絲毫沒在意記者的驚訝和周圍人的目光,他只是自顧自對電話那邊的人說:「盛以,我喜歡你。我知道這段話當面說會更好,也應該再多一些布置和裝飾,最起碼我應該去買束花——可。」
「盛以,這些我以後全都可以補上。」
江斂舟這邊有點吵鬧,背景音繁雜,全都是魚貫而出的剛被天下大赦的高中生們。
知了在撕心裂肺地鳴叫,有小攤販在叫賣「冰鎮飲料雪糕礦泉水」,還有風吹過時樹葉沙沙而動的聲音。
是一個已經沸騰了的早夏。
他卻像是在一個無人的角落裡,一清二楚地說,
「什麼都可以補上的,只要你喜歡。但我想表白的,一天都忍不下去了。我忍不下去沒辦法跟你每天說我好喜歡你,忍不下去沒辦法無理由地對你好,忍不下去不能規劃每一個有你的未來。」
盛以張了張嘴,一時間門竟然有些不知所措。
可是不知所措的下一秒,又是全部的、控制不住的在跳動的喜悅。
漫天的飛騰的喜悅。
「盛以,你知道我在哪裡跟你表白嗎?」江斂舟抬頭看了眼目瞪口呆的記者,這才笑著繼續往下說。
無盡溫柔地說。
「我在一個採訪我的記者面前跟你表白的,這段採訪她大概率會放在網上,所以會有很多很多人看到我對你的表白。」他輕笑了一聲,坦蕩無比,
「聽見沒?我就是在威脅你。如果你拒絕我拒絕得不留絲毫餘地的話,全世界的人都會知道你是一個冷酷無情的人。」
記者:「……」
她終於知道這個帥得一絕的男生是為什麼會同意答應接受他們的採訪了……
盛以抿了下唇,正準備開口說點什麼,江斂舟卻驀地打斷了她。
「你不要這麼急著拒絕我。」他說,「我知道你拒絕人很熟練,可能也不會擔心別人怎麼看你,但你得給我點機會。我如果有哪裡你不喜歡的,你就告訴我,我全都可以改。再或者,你如果暫時還沒那麼喜歡我,我也不急的,你就說你還在考慮,好不好?」
……怎麼會這樣。
盛以一瞬間門心軟得一塌糊塗。
江斂舟不應該是那個很驕傲很自信的江斂舟嗎?他不應該是相信所有人都會很喜歡他的江斂舟嗎?
怎麼可以為了她,說出來這樣的話啊。
就連剛才還對他這番行為很是無語的記者姐姐,此時此刻也難免對電話那邊素未謀面的女生有了一些艷羨的心理。
誰都會嚮往少年赤誠的喜歡。
赤誠到只能看見你一個人,他的地球為你而轉動,你就是他眼裡所有的光芒。
可能是等到後來,尤其是在工作后,她見到了太多太多只是因為合適所以選擇在一起的人。
記者其實以前從不覺得這有什麼問題。
並不是每一個人都能幸運地擁有愛情,甚至不是每一個人都能幸運地感受到太喜歡一個人是什麼感受。
——就是這樣的。
他的喜歡,人盡皆知。
良久。
盛以忍不住輕笑了一聲,發自內心的愉悅的。
他怎麼會這麼讓人喜歡呢。
他支持她所有的決定,他永遠站在她這邊,他甚至捨不得她有一絲一毫的為難。
這樣的他——
「不用考慮了。」她甚至是有些迫不及待的,「我……」
盛以的話是被盛元白給打斷的。
她有些錯愕地抬頭看過去,才發現盛元白有些焦灼的模樣。
「焦灼」這種情緒,上一次出現在盛元白身上是什麼時候,盛以都有些記不清了。
盛元白沒說什麼,只是示意盛以跟著他走,便率先朝著考場外停車的方向大步流星地走去。
江斂舟大概也察覺到了這邊狀況的不對,他飛快地安撫了一下盛以:「沒關係,你不必急著回答我。阿久,我明天就去明泉見你好不好?」
盛以「嗯」了聲,坐在副駕駛上系好安全帶,掛斷了電話。
她想,這些話當面說也更好。
直到這個時候,盛以才完全把注意力放在了盛元白身上。
她的臉上甚至還帶著因為江斂舟方才的表白而起的笑意,邊拿著手機半伸出車窗外拍了張考場的照片邊問:「怎麼了?」
盛元白抿了抿唇。
盛以疑惑地回頭看他。
車子里出奇地安靜。
盛以驀地有了些不好的預感。
盛元白飛快看她一眼,說:「外公……病危了。」
盛以愣在了原地。
拍照時拿在手裡的手機沒拿穩,「啪」地掉在了地上,又被飛馳的後車輪碾得粉碎。
可車上已經沒人去在意粉身碎骨的手機了。
好久好久。
盛以才像是找回了自己的聲音一般,她勉強笑了一下:「哥,你在開玩笑吧?你說的應該不是我的外公對吧?」
盛元白壓抑地呼吸了一口氣。
好大會兒,他才一抿唇角,開了口:「外公在病房裡,他現在很不安穩,等著見你……」
後面幾個字咬得艱難無比,
「最後一面。」
盛以不相信。
盛以覺得盛元白一定是在開玩笑。
怎麼可能呢?她明明高考前幾天還打電話給了外公,外公說他哪裡都很好,只很偶爾咳嗽一聲,說等她考完試就要跟她一起去遊樂園。
盛以當時一個人住在校外臨近的公寓里,聽得直笑:「您還想去遊樂園?您是想坐過山車還是想坐摩天輪?外婆准許您去嗎?」
小老頭朝她一瞪眼:「說什麼呢,你外公我什麼不敢坐?不是還有什麼花車遊行嗎?你外婆肯定喜歡那個。」
「行行行。」盛以對外公外婆總是有加倍的耐心,「您說什麼我都答應還不行嗎?」
很奇怪的,明明應該算不上多麼美好的設想,可盛以確確實實地又對高考後多了幾分額外的憧憬。
……
可這樣的人,怎麼莫名其妙就要變成最後一面了?
盛以很難相信,更難以接受。
「外公之前就查出來了,晚期。」盛元白車子開得飛快,「是想告訴你的,但是是外公的主意,他堅持要隱瞞你一段時間門,讓你好好高考。」
盛以呼吸一塞。
怪不得在她回明泉后沒多久,盛母就問她要不要去公寓住。
……原來是怕她看出來端倪。
「其實按照外公的想法,他甚至不希望今天告訴你。」盛元白說,「老人家就希望你開開心心的,所以他還計劃好了等你高考完再陪你去玩幾天的。但……」
「昨晚突然惡化了。」
盛以的眼淚驀地就掉了出來。
「狀況不是很好。」盛元白斟酌了一下用詞,「但外公一直在堅持著想要見你最後一面,所以……」
他說,「等會兒見到外公,你要開心一點,別讓他心裡難受。」
……
可是要怎麼表現得開心一些呢。
盛以只是握住病房的門把手,眼淚就開始爭先恐後往外流。
她仰起頭,深呼吸了口氣看著天花板,拚命地擦著眼角。
盛元白擔心地看著她。
盛以回過頭,朝著他搖了搖頭,再吸了一口氣,推開門把手往裡面走。
明明早就預料到了的。
可看著插著氧氣管拚命掙扎的外公時,盛以還是沒忍住狠狠鼻頭一酸。
堪稱艱難地抿了個笑出來,盛以朝著病床邊走了幾步,壓下翻滾的淚意,叫了聲:「外公。」
病床上剛才還像是在昏睡的老人一瞬間門就睜開了眼。
他只是剛看見盛以就笑了一下,手指動了動,叫她:「阿久。」
聲音沙啞得不像話。
盛以在床邊坐了下來,「嗯」了聲。
「我們阿久考完試了?」外公有些艱難地說,「考得怎麼樣,去景大肯定沒問題對吧?」
盛以幾乎是用盡所有的力氣才忍住了將要滑落的眼淚,她使勁點了下頭:「嗯,沒問題。」
「那就好。」外公放下心,「希望我們阿久平安快樂,做點自己想做的事。你媽媽太糊塗了,你生她氣我們都能理解。」
盛以搖了搖頭:「我沒生媽媽的氣,我這兩年也過得很開心。」
「嗯,我知道,我們阿久真懂事。」外公輕拍了下她的手,「我們阿久將來一定能過得很好的。多跟自己喜歡的人相處,要是不喜歡吃魚的時候就不要吃,知道了嗎?」
盛以再也忍不住,眼淚成串地往下掉。
她知道自己不該哭,外公等她回來不是想看她哭,可她就是忍不下去了。
總是有太多的人關心她開不開心、願不願意,哪怕她什麼都不會說出口。
她真的準備了太多太多,她知道自己不善表達內心,所以她總想默默做。
對外公外婆,她也有很多很多的計劃,他們總說沒關係,讓她忙自己的,以後的時間門還很多,她開心就行了。
可……
怎麼會這樣呢。
除了他們,還會有誰在她跟父母吵架的時候,不問緣由地就支持她、照顧她呢。
「乖阿久,不要哭,」外公艱難地抬起手,摸了下她的頭髮,「外公會永遠保護我們阿久的。」
……
那個脾氣倔強的小老頭,長眠在了盛以進病房的半小時后。
病房裡驀然忙碌了起來。
緊接著的一天一夜,盛以都渾渾噩噩的,完全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度過的。
她睡不著,也吃不下飯,別人跟她說話她也毫無反應。
她只是覺得累,特別累,可能是因為高考結束帶來的驀然放鬆、和情緒的突然起伏。
一直到第天早上,盛元白看不過去了,強行拉著盛以要送她回家、讓她先休息一下。
盛以倒也沒有反對,只是面無表情地坐在副駕駛上、面無表情地看著前方、面無表情地到家門口下了車。
……
她愣在了原地。
盛家的門口站著一個人,垂著頭,看著手機。
每當有腳步聲響起的時候,他就會驀地抬起頭朝聲音的來源處看去,可緊接著又會露出失望的表情。
盛以知道,人在失望次數多了之後,總是會不再燃起希望的。
……可江斂舟沒有。
他只是不停地打一個電話、不停地發消息、不停地抬頭看向有腳步聲的地方。
不停地失望,不停地滿懷希望。
直到再次傳來腳步聲,江斂舟仍舊迫切地抬頭看過去。
哦,他就知道……
他剛準備習慣性地安撫一下自己,卻驀地愣住。
他垂眸,看向了面前的女孩子,眼睛里全都是紅血絲。
他覺得自己可能是在做夢。
可怎麼回事,他不是沒讓自己睡覺嗎,他怎麼還是睡著了?盛以如果來了看到他在睡覺,肯定會生氣的。
江斂舟拚命掐自己,想讓自己快點醒過來。
可他怎麼掐,面前的少女都遲遲沒有消失不見。
江斂舟一頓,那個猜測才猛地卷進腦海里。
「盛以?」他試探地叫了一聲。
同樣一臉疲憊的少女點了下頭。
她聽見他沉默兩秒,說。
「我以為你不要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