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起初，沒有人在意這是一場災難，這不過是一場山火、一次旱災、一個物種的滅絕、一座城市的消失，直到這場災難和每個人息息相關……」①

浴室的門從里打開，穿著簡單灰色睡衣的女生走了出來，她頭上頂著白色的毛巾，露出來的濕潤頭髮蜷在一起。

繞過吐著舌頭一直等候在浴室門口的金毛狗，喬安晚走到客廳，拿起茶几上的遙控器調小影片的音量，才接通了一旁不停震動的手機。

「喂。」她歪著頭，將手機夾在耳朵和肩膀之間，空出的雙手拿著毛巾擦拭頭髮。

電話那頭是一道清脆的女聲。

「安晚，我提前到學校了，我先去你導員辦公室，幫你把檔案拿了。你來了直接到一操場找我！」

「行。我馬上過去。」

掛掉電話，喬安晚瞥了一眼電視里播放的影片，面無表情將其關掉。

這部未來天災類型的影片，她已經看了無數次了，情節早就爛熟於心。

像這樣的影片，她存了許多。

以前，她將它們當作末世生存指南的一部分。

可現在，她偏過頭，看著窗外的大好陽光。

末世？這樣正常安穩的世界，怎麼可能會有末世？

柔軟溫潤的觸感從腳上傳來，她低下頭，是又跟著她來到客廳的金毛狗三七，柔軟的前腳墊搭在她的腳上，溫順漆黑的眼睛看著她，尾巴也一甩一甩。

「餓了？」喬安晚揉了揉三七的頭，「這就去給你們倒糧。」

將毛巾摺疊好放入洗衣簍里，喬安晚走到陽台，從邊櫃拿出兩個儲糧罐。

分別倒入兩個碗里。

聽見倒糧的聲音，一隻乳白英短不知道從哪兒竄了出來，繞著她轉圈。

「先是三七的，再是二四的。」

聽見二四急得「嚶嚶」，喬安晚眼裡泛起笑意。

等貓糧倒好，她向左移了一步給二四騰地方，小腿碰到花盆裡伸出來的枝丫。

喬安晚凝神盯著那枝丫，眼中的笑意又散了。

什麼天災末世，是她小說看太多了。

奇遇的到來，也不一定象徵災難的開始。

換了身衣服，拿起包，喬安晚出了門。

電梯直達地下停車場，她找到自己的車，往學校開去。

源城大學土木工程專業畢業生的答辯時間比較早，在上個周，導員在班級群里通知畢業證書已經發下來了，有時間的可以提前去拿檔案。

喬安晚班上的同學，除去保研或考上研的幾個人，其他早就在單位實習了——除了喬安晚，至今沒有著落。

換一句話說，她閑得很。

源城大學面積大，有車的學生不少，校方也不禁止學生開車入校，出示學生證后，她很順利地將車停到了一操場附近的停車場。

出來后，見到操場上成群的人，喬安晚愣了一瞬才反應過來，今天周四，這會兒是早上三四節課的時間，上體育課的班很多。

「安晚！這兒！」

她順著聲音來的方向看過去，觀眾台上，李婷婷正朝她揮手。

「等很久了嗎？」喬安晚對李婷婷道，順便對站在她身邊的陳力點點頭當中打招呼。

李婷婷是她的大學室友，陳力是李婷婷的男朋友。

「巴不得你慢點來呢！我好和陳力多說會兒話。」李婷婷將檔案袋遞給她，「雪瑩說她待會兒去吃飯的地兒等我們。」

「嗯。」喬安晚仔細檢查了檔案袋裡的內容，確定沒有遺漏后，放進了自己的包里。

「陳力要和我們一起吃飯嗎？」

女孩子們約好的聚餐，陳力十分有自知之明，「我就不去了，你們聚。」

知道喬安晚開的車來，他提出自己先回寢室，李婷婷挽著他的手說要送他到操場門口。

兩人黏黏糊糊走在前面，喬安晚邊走邊看向操場內，年輕而活力的身體們在跑道上奔跑，綠蔭上整齊的列隊正比劃著太極。

一切喧囂又青春。

如果沒有迎面走來的人，她也許會感懷一下她的大學時光。

這麼大的學校，偏偏這麼巧能遇見。

喬安晚想當作沒看到，腳下的步伐也快了幾分。

可還是被喊住。

「喬安晚！我爸托關係給你找的工作，你為什麼不去？」劈頭蓋臉就是質問。

「不想去。」她敷衍著想越過面前的兩人。

手腕卻被安晴拉住。

安晴一臉奚落，「你到現在都沒找到工作，成白肯要你就不錯了，你還不想去，怎麼，想回安家啃老啊？」

喬安晚盯著安晴的手數秒，抬起眼眸看向地卻是安晴旁邊的齊盛南。

「管好你女朋友。」

觸及她的眼神，齊盛南心神一晃，又心虛地躲開。

「安晚，安晴的話雖然不好聽，但也有道理，我聽她說了，成白在業內的名聲雖然不顯，但給應屆生的福利還是很不錯的，你真的可以考慮一下。」

聽見齊盛南向著自己說話，安晴更開心了，對喬安晚說話的語氣也更沖。

「為了你的工作，爸爸廢了那麼大的勁，喬安晚你不要不識好歹！你……啊！」她吃痛後退倒在齊盛南懷裡。

喬安晚已經警告過，但齊盛南不管，那就不用客氣了。

她直接回手扭住安晴的手。

她力氣大，安晴手腕瞬間紅腫一片。

「成白背後的人是誰，我一清二楚，安晴，別把人都當傻子。至於我的工作。」喬安晚拿出手機，點開一則簡訊放到安晴面前。

那是一條來自安素公司董事長助理辦公室的會面預約成功簡訊。

安晴臉色瞬間變換不停。

「不需要你操心。以後，別煩我。」

安素公司，其董事長安金城，正是安晴與喬安晚的父親。

「難道爸爸要讓她進安素？」安晴不肯相信，回過頭，卻見齊盛南仍盯著喬安晚的背影。

她頓時氣急擰了齊盛南的手臂，「你盯著她幹什麼？難道你還喜歡她？齊盛南，你現在是我的男朋友！」

齊盛南立刻回神，抱著她哄。

「沒有，我心裡只有你，我和她早就是往事了……」他這麼說著，眼神卻還是忍不住往喬安晚離開的方向瞟。

出了操場，李婷婷仍然與陳力難捨難分。

她們都是今年畢業，李婷婷已經找到工作搬出了學校宿舍，即將去公司報道。陳力卻是研一，正是課業繁忙的時候。以後兩人想見一面也難。

看到喬安晚出來，陳力主動放開李婷婷，「好了，你們去吃飯吧。」

「其實也不是不能叫上他一起吃飯。雪瑩應該也不會介意。」見李婷婷望著陳力的背影滿臉不舍，喬安晚主動提道。

「還是算了。」李婷婷擺擺手，「咱們女人吃飯，帶他幹什麼。再說了，他怕你。」

喬安晚：？怕她？

她記憶里和陳力並沒有什麼交集，少數幾次也就是在寢室樓下遇見約會回來的兩人。

李婷婷順手挽住她往停車場走。

「作為你們建築系出了名的冷美人，你難道不清楚你在別人眼中的形象嗎？冷淡寡言、不近人情。」

她坐進副駕駛，「再加上我剛和他在一起的時候，怕他對我不好嘛，就和他說你拳擊可厲害了，一拳撂倒一個大漢！要是敢欺負我，我就讓你揍他！他至今心有餘悸。」

喬安晚：「……」

她的確慢熱，對不熟的人表現出來就是冷淡寡言沒錯，但不近人情是哪傳出來的？

她自問對人還挺禮貌的。

她發動車，往吃飯的地方開去。

聽到喬安晚的疑問，李婷婷打開學校論壇找到那個帖子，挑出其中一些念了出來。

「……好不容易鼓起勇氣向她表白她看都不看我一眼。」

「六級考完去廁所，發現我生理期來了，我沒帶衛生巾也沒帶手機，我知道她在外面就拜託她借我一片或者幫我喊一下我朋友，她直接走了！理都沒理我！」

「我倆一個班的，在外面遇見了和她打招呼她都當沒看見的……」

李婷婷無奈看她，「這是去年，討論校花系花的帖子里有關你的討論。我和雪瑩在那幾天兩嘴敵對八方，最後還是敗下陣來。」她們親近的人，自然知道喬安晚不是這樣的人。

安晚外冷心熱，看著不好接觸，但只要真的有事找她幫忙，她絕不會推辭。

去年……

喬安晚見紅燈亮起，停下了車。

過去一年，她忙得飛起，除了必須要上的專業課和考試，幾乎不來學校。即便來了，也是上完課就走。連和李婷婷陳雪瑩吃飯的時間都沒有。

帖子里的事，都是真的。

那時的她，滿心都是抓緊時間，眼裡根本看不到別人。

「好啦，反正現在也畢業了。管她們怎麼說呢！話說你新家不是裝修好了嗎？什麼時候請我和雪瑩去看看？」喬安晚去年不住寢室，告訴兩人的理由就是買了新房要忙裝修。

「過些日子吧，雪瑩最近不是很忙？等她忙完了就請你們來玩。」

她家裝修奇特，現在不適合邀請人去。兩人去了肯定有疑問。

李婷婷往椅背上一靠，「哎，畢業了就是社畜了，以後就難聚了。不過，也算是踏入新生活了！」

喬安晚笑笑沒說話。

是啊，要踏入新生活了。

之前的那些，就當作是荒唐的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