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天一亮時，黛絲揉揉惺忪睡眼從被褥里爬起來，紐蓋特早已出了門，她知道是去了沙灘上鍛煉了，這段時間紐蓋特好像在忙著做些什麼，黛絲沒有過問，因為她知道爸爸時機到了就會告訴她。

起床的第一件事先把被子疊好，仔細認真的拿捏著幾個角，最終得到了軟塌塌的豆腐塊，可以說是最四不像了。

接著她看了一眼大床，床上的少年已經不見，只有一張被單孤零零的在上面。

不見了？！

那麼大個人呢！

黛絲表情驚恐的往床下探去，說不定人半夜睡得太死翻身直接滾落到床底下也是有可能的。

可是也沒有。

她揉了揉一頭凌亂炸起的金髮，準備衝出家門去找。

「你在幹什麼？」

「不見了，我撿回來的人不見了。」黛絲沒有多想就直接回答，然後才恍然屋子裡出現的陌生的聲音，她急急轉頭就見到靠在牆上的黃髮少年正睜著一雙死魚眼饒有興趣地盯著她。

是昨晚被她帶回來的少年。

黛絲看到他后很明顯冷靜了下來，拍拍胸脯，「太好啦，我還以為你走了，正打算出去找你呢。」語氣中的慶幸讓馬爾科不禁愣了愣。

「我不認識你，為什麼要救我？」看著小小的金髮女孩穿著睡衣頭髮凌亂一臉的焦急時，他才從暗暗的角落走出來。

從意識恢復起他便從床上跳起來，看著屋子裡的擺設，他意識到自己被救了，衣服沒有換，但身上乾淨了許多，一張非常大到足以容納幾個他睡下的大床，對於陌生環境的不安與警惕促使他下床，腳底下是柔軟的布料，他停頓一下試探的踩在上面，低頭看著一個隆起的被子，還有著起伏的呼吸聲。

裡面有人，應該就是他救了他。

馬爾科無法相信陌生人的任何舉動，打算離開，經過灶台時卻被一碗熱騰騰的麵條吸引了注意力。

冒著熱氣的麵條香味撲鼻，讓他忍不住站到了面前，不管是陷阱還是其他，馬爾科遏制不住胃裡的反酸，終於拿起了碗筷吃起來。

仔細算算他已經很久沒吃飯了。

吃完后打算離開的他就被被子的動靜驚到退到了牆角，再接著就是現在兩人對視的場景。

歪著腦袋的黛絲睜著一雙無辜的藍眸，眼前的大哥哥似乎很警惕，而且，問的問題也很奇怪。

本就沒有彎彎繞繞的黛絲直言，「救人需要理由嗎？爸爸還覺得我做得對呢。」

馬爾科：「……你就不擔心我是壞人嗎？你還這麼小一個。」看著就很容易哭的樣子。

「哈哈哈哈，你打不過我爸爸的，我爸爸可是很強的！」黛絲揉揉眼睛，嗓音有些沙啞，「你肚子餓不餓，爸爸有做麵條哦。」

如果是灶台上的那一碗的話……

「……我吃了。」他乾巴巴說道。

「太好啦，那你在這裡坐一下下哦，我去洗漱換個衣服出來，你不要走了哦。」用著大人的語氣對著馬爾科叮囑道，黛絲蹦蹦跳跳地跑去刷牙。

馬爾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聽一個小孩子的話留下，「連我是誰都不問清楚，心真是大。」他吐槽，又看著屋裡雖然簡陋但卻很溫馨的布局，明白或許是家庭環境讓她保持著一份熱忱。

真好呢。

擠了牙膏快速刷牙后，黛絲擰了擰毛巾擦臉換好了裙子撲騰一聲跳下椅子衝出來。

「我來啦，你真的沒有離開誒！」毛毛躁躁又不令人反感，馬爾科輕輕搖頭，「不是你讓我別走嗎？」

「嗯嗯，很乖很乖。」黛絲點了點腦袋，「我的名字是黛絲，今年三歲了！」指了指自己，又用手指指了指他。

「馬爾科……十二歲。」馬爾科撇過臉，不要用那種哄人的語氣說話啊，他可是比她還要大。

「比黛絲大九歲，那我就叫你馬爾科哥哥啦，我帶你去找我爸爸，告訴他你醒了！」明明只有三歲，但行為舉止卻更像一個五歲的孩童，馬爾科只見黛絲說完，又跟個小火箭一樣自來熟的跑過來牽著他的手。

「快快快，爸爸一定在那裡，我們快過去！」小炮彈牽著菠蘿頭衝出了家門。

「等！……別拉著我的手啊。」手掌相握，不屬於自己的柔軟的小肉手正牢牢地攥著他，跑動時女孩身後的髮絲每一根都像是鍍上了一層金色的光芒，耀眼得讓人移不開視線。

她一定是在一個充滿著愛意的家庭中成長，不然也不會養成這種性格，父母也一定是個馬大哈，不然也不會收留一個陌生人，還放任著他與自己的孩子共處一室。

黛絲很開心，撿到的大哥哥醒了，而且也沒有拒絕他的接觸！一直以來很少到城鎮玩耍的黛絲都是在森林裡與動物們一塊兒度過時間，紐蓋特也曾經說過可以去黛西家裡找她的兒子一起玩，但可能是因為相性不合又或者是其他原因，黛絲並不怎麼願意跟他們玩。

黛西阿姨的兒子每天都得去學堂念書，回來就得寫作業，偶爾的遊戲時間也是到空地上跟另一群男生打鬧，活動的範圍有限，他們被禁止去一切危險的地方，那種被束縛的感覺讓她覺得不舒服，還好的是紐蓋特並沒有限制她的活動範圍，得知她能夠與動物交流后，原本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森林也獲得了明面上的肯定。

黛絲一路上就像只活潑的小精靈，毫無防備地跟只互道了姓名年齡的馬爾科吐口水，還有分享著每天在森林裡的見聞。

才三歲就一個人跑去了森林裡，馬爾科不禁對這個放養了黛絲的父母燃起了一股莫名的情緒，他想到了自己。

「森林可是很危險的，你的家人為什麼沒有陪你一起去，如果遇到危險怎麼辦？」馬爾科順從的被她牽著，原本想要掙脫的心思也消散了。

「不會的，森林有好多我的朋友，而且爸爸現在很放心我！他都答應了！」黛絲的聲音就像一隻百靈鳥，歡快雀躍般的腳尖踢地走。

馬爾科：所以到底是多麼心大的家長，還是對孩子完全沒有在意心。

而且，森林的朋友？

黛絲看著新結實的大夥伴疑惑的看著她，只是笑眯眯的牽著他趕快走。

今天爸爸怎麼跑得有點遠，黛絲還是聽路邊的小鳥告訴她的。這一路上黛絲沒有表現出異常，沒有跟擦肩而過的小動物交流，但它們卻很清楚她要去哪裡，一個個殷勤得飛到她頭頂給她指路。

馬爾科哥哥看上去不是個壞人，但爸爸說過如果在你還不確定他為人的情況下不要過多暴露自己的小秘密。

黛絲一直都有記得的，把他帶去給爸爸看一下就知道了！

「我抱著你走吧，你給我指路。」馬爾科捂著嘴，也不清楚為什麼會從嘴裡蹦出這句話，他看著因為這句話而驚訝抬起腦袋的金髮女孩正用一種亮晶晶的眼神盯著他。

「真的可以嗎？」一點不覺得不好意思，黛絲也沒覺得馬爾科的話有什麼問題。

她放開牽著馬爾科的手，雙手張開，做出想要被擁抱的姿勢，表情躍躍欲試。

「……」

馬爾科絲毫不費力氣的將她抱起來，原本經過一夜后硬邦邦的襯衫接觸到了一個柔軟散發著奶香味的小女孩，他有些僵硬的抱著她走路。

「在哪裡？」

「在那裡！」黛絲興奮的指了一個方向，看著比以往還要更好的視野，搖頭晃腦的。

就連他自己都不知道會做出這種動作，馬爾科順著黛絲所指的方向大跨步走去，只是為了報答那一碗麵條。

對，沒錯，就是這樣。

像他這樣的人，很快就跟他們沒有交集了。

馬爾科自嘲式的笑出聲，一隻肉乎乎的小手掐住了他的臉頰。

黛絲一臉認真的樣子說，「馬爾科哥哥，不要這麼笑，很難看的笑容。」

「哈？你管得太多了吧小鬼。」自嘲自己也不行啊，馬爾科嗤笑。

「要像黛絲這樣笑才好看，看！」黛絲兩隻手直接捧著馬爾科的臉示意他看清楚自己的笑容。

一個沒有陰霾好似陽光下的向日葵燦爛的笑容映入了他的視線，原本總是耷拉的眼皮突然掀起，恰巧頭頂的陽光明媚，光線落在了那頭同樣燦爛的金髮上，就像一個誤入了人間的小天使。

耀眼得讓他想抓住這份光明。

「看，馬爾科哥哥也看呆了，說明黛絲笑得很好看。」

耳根發紅，馬爾科逼自己直視眼前的道路，「蠢透了。」

黛絲癟嘴反駁，「才不會呢，黛絲可聰明著呢。」

「一般人可不會誇自己聰明，小屁孩yoi」馬爾科逗弄著她，成功的看到她鼓起了腮幫子，兩隻小手繞過他的肩膀抱著他的脖子，略帶傲嬌的語氣命令著他轉彎，「前方左轉了。」

「明白了yoi」

「這是什麼意思，那個yoi的？」

「什麼意思也沒有，只是我習慣了而已。」從開始的防備到現在的鬆懈，馬爾科平時中說完話總帶著的小癖好被勾出來。

這也證明了他對懷中小女孩原本無所謂的感情發生了變化，倒是讓他有點想見一見這個教導出黛絲這樣與眾不同又格外成熟的家長。

「喂小孩，你是不是在耍我？我們可是在繞圈圈又繞回來了。」

「是黛絲！黛絲！」

「……好，黛絲，你是故意帶著我兜圈吧？」他們已經繞著這顆巨石頭饒了兩圈了，該不會她以為他沒有發現吧？

黛絲埋在他的胸前指揮，「要到了哦，因為今天爸爸多走了幾步路，所以我剛剛是在判斷爸爸有沒有在那後面。」

這個大哥哥身上有著一股像森林動物一樣的氣息，讓她忍不住想多待在他懷裡一會。不過被他揭穿了就只能作罷啦，爸爸也真的就在這附近，只不過是在另一頭。

「爸爸在那裡哦。」頭頂落下一隻小麻雀，黛絲嫻熟伸手摸了摸它的羽毛，讓馬爾科把自己放下，蹦跳著一邊喊著爸爸一邊轉頭讓他跟上。

馬爾科也終於見到了黛絲所謂的強大的爸爸。

從某種意義上講，確實很厲害。看著有一座小山似的紐蓋特，手裡還提著一把大刀，這一擊下去恐怕是五馬分屍吧。馬爾科強裝鎮定的想，觸及到那雙金眸中劃過的深思，他猛地腦後流出一滴冷汗。

看著金髮小女孩抱著男人的小腿撒嬌，絲毫不管他被盯著頭皮發麻。

馬爾科自出生以來第一次感受到站著也像被針扎到一樣，頭頂隨風搖曳的黃髮也隨著他的情緒垂下來，看上去有些可憐兮兮。

這是馬爾科與紐蓋特的第一次見面，卻給了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