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第 5 章

周易原本是打算和紀霂白喝一杯的,不料剛進名爵大門,便碰上了昔日合作導演一行人,幾人臨時敘了一會兒舊,直到紀霂白火急火燎找來,才脫了身。

去往漫雲閣的路上,這位紀二少才說起今晚相約的目的。

「我現在就想看看,那一百零八封情書情書寫的都是什麼,十年了,呵呵,對你還念念不忘哈~」

周易總覺得,這廝說這話時,有些咬牙切齒,憤恨不已。

導致他原本想打道回醫院陪書顏,卻忽然來了興緻,想看看是誰這樣吊著紀二少的心思。

然而進來第一眼,周易便被伏在雕欄上飲酒的美人所吸引住了。

十字路口冷靜自若的搶救醫生、醫院裡清冷的外科醫生,以及今晚會所里冷艷的醉酒美人。

每次見面,這姑娘都會帶給他不一樣的驚艷,與記憶中叛逆又孤單的少女完全不一樣。

她好像變了很多,又好像這才是她真實的一面,令人忍不住想好奇一探。

「什麼情況?我就出去接你一下,這怎麼就喝醉了呢!」

紀霂白皺著眉跑了過去,扶起醉醺醺的喬染,「你不是要跟人……唔!」

喬染伸手死死捂住紀霂白,眼神奶凶:「不許說!不許說!」

許是酒後力道也大,紀霂白竟真被她壓得死死的,一雙桃花眼半眯挑眉,彷彿在說:我就知道,你沒這個膽量!

「好,我不說了。」

熾熱的氣息灑在掌心,男人柔軟的唇瓣也一掃而過,彷彿在撩撥小姑娘的芳心。

喬染呆了呆,臉頰通紅望著近在眼前的紀霂白。

紀霂白被這直勾勾的注視看,得有些不自在,輕咳一聲:「那個……」

「紀霂白!你又欺負我!」

忽然,小喬公主揪著他的衣領,不停搖晃,哭訴道:「都這麼多年了沒見了,你怎麼還這樣欺負我!」

紀霂白投降:「我沒欺負你……」

忽然,身後「咕咚」一聲響,他扭頭一看。

波光蕩漾的湖面,一隻酒杯漸漸沉入湖底。

而剛剛還霸氣豪飲的美女,纖細的手臂搭在欄杆上微垂,也已趴在欄杆上沉沉睡去。

這一動一靜,當真是個極端。

「先把你朋友送進屋裡睡覺?」

然而完全醉了的喬染只記得高中欺負她的紀霂白,還有現在欺負正欺負她的紀霂白,說什麼也不肯撒手,像只樹袋熊一樣掛在他脖子上。

「我讓你欺負我!我讓你欺負我!逼我結婚是吧?看我今晚不打得你爹娘認不出!」

紀霂白被折騰得毫無還手之力,想起身後還有一個周易,連忙呼救:「周少,幫幫忙唄……」

然而回頭一看,男人不知何時已到了欄杆邊,對他這邊的打鬧仿若未聞。

高大的身軀在那靜睡的女子身邊,輕輕彎下腰。

「蘇醫生?」

紀霂白:「……」

他是被喬染打瞎了眼?

什麼時候,這位周少會主動關心女人了?

然而他也沒有多餘的心思想這些了,喬染哭得慘兮兮的,他覺得頭疼,乾脆一把將人抱起,不顧她的掙扎,去了其中一間卧房。

頓時,寂靜的亭中,只余周易,和一個醉得不省人事的蘇安。

此時夜幕悄然降臨,亭中的燈籠一剎那亮起,橙色的燈光打在女人紅潤的臉頰上,冷風劃過,濃密的長發緩緩滑落,溫婉的睡顏就這樣赫然入眼。

周易眸色默了默,神情有些微妙。

冷風吹過,一縷長發落在嬌小的鼻峰上,將落未落,纖薄的耳廓被冷風颳得透紅,湊近看隱約還可見六個小疤痕,昭示著年少時的叛逆。

曾經蠢蠢欲動的叛逆女孩,如今這樣靜靜靠在欄杆上,乖巧得讓人心動。

周易微微蹙眉,伸手攬在她后腰處,自言自語。

「蘇醫生,唐突了。」

他一把將人輕鬆抱起,醉夢中的人卻似乎在尋找溫暖,往他懷裡鑽了鑽,一手緊緊攥著他的衣袖。

周易低眸,瞥到她眼角一行晶瑩的淚水,順著臉頰無聲滾落下去,鼻尖上掛著一滴淚珠,盈盈欲滴,楚楚可憐。

這與醫院裡清冷理智的蘇醫生,判若兩人。

剛剛紀霂白說的話,猶在耳邊回蕩。

「喜歡了你十年的學妹……」

「一百零八封情書呢……」

難怪他總覺得這姑娘每次見到他就眼神閃躲,說話落落大方,卻從來不敢對上他眼神,偶爾的一個眼神,彷彿有千言萬語。

哪個黑粉是這樣的?

失神的片刻,懷裡的姑娘低聲嘟囔了一句:「我不再愛你了……」

說完,臉頰在他胸口蹭了蹭,彷彿找到了最溫暖的地方,將腦袋埋了進去。

周易被這無意識的親昵動作撩得一愣,低頭望去,若有若無的白茶香氣撲鼻而來,清冷如灑落在人間的白月光,乾淨溫柔,交織著一絲紅酒香甜,又如淡淡的冷艷玫瑰。

他怔怔看著她的睡顏。

不再愛誰了?

*

第二天是周六。

冬日暖陽普照大地,蘇安頭一次睡到日上三竿才醒來。

她在被窩伸了伸四肢,只覺得全身有些酸痛,連帶著太陽穴都突突扯得生疼。

緩緩睜眸,入眼是陌生的房間,陌生的床,灰色格調讓她一眼就明白這是男人的房間,頓時驚慌失措起身。

等跳下床,懸著的心才安然著落。

還好衣服還是昨天的衣服,連毛呢外套都沒有離身,她的包包和手機也都完整擺在床頭櫃。

看了下時間,已經下午一點了,兩點鐘她還有一台手術。

來不及就打量這間古色古香的房間,她一邊出門喊著喬染的名字,一邊回想昨晚的情景,卻是一點印象都沒有。

直接斷片了。

蘇安有些懊惱,怎麼就喝酒了呢!

她在另一間房找到還在睡覺的喬染。

「你也醉了?」

喬染揉了揉太陽穴,只覺得頭疼欲裂:「安安,你有沒有不舒服啊?」

蘇安眨了眨眼,除了眼睛比較酸脹外,沒有其他不適。

「還好,十二點了,我得趕回醫院了,有台手術要做。」

喬染懵懵點頭:「十二點了啊……那昨晚……」

腦中忽然閃過一幕,她忽地跳起身:「靠!昨天周易真的來了!我還沒表白呢!」

她酒量還行,不會斷片。

隱約記得,周易和紀霂白走進來,自己當時就慫了,氣得直接把紀霂白暴打了一頓,然後就被扛進了房間,只是之後怎麼樣了,她就不清楚了,直接倒頭就睡了。

蘇安:「……你還沒表白?」

喬染:「是啊,我喊你來就是給我加油助威的啊!原本想喝點酒壯膽,哪知道……」

哪知道直接喝倒了!

蘇安扶了扶額,忽然想起昨天在電梯,小李說的順路,原來,那個時候,他們也是來名爵?

那昨晚她喝醉了后……

喬染:「你都不記得了?應該是周學長把你抱進房間的吧……」

她也不是很確定,想回頭打個電話給紀霂白問問,又覺得昨晚自己那樣撒潑的一面,把人給揍廢了估計,想想也沒有膽量再聯繫。

蘇安心頭一抖。

「你別亂說。」

「但昨晚只有周易和紀霂白啊,紀霂白被我揍到大半夜,肯定沒時間照顧你……」

蘇安不敢聽她再胡說八道,匆匆忙忙離開了名爵。

只是開車回醫院的路上,一些凌亂的片段忽然湧上腦海。

好像是有一張熟悉的臉,在眼前晃蕩來著。

但她真以為那是做夢!

算了,不想了!

抱就抱吧,橫豎以後也不會見面了!

下午,做完一台手術出來,她已餓得飢腸轆轆時,直接開了一瓶葡萄糖水補充。

小嵐路過她辦公室,探頭進來神秘兮兮道:「安安姐,今天早上書顏小朋友出院,我看到她媽媽了!好漂亮啊!」

蘇安抬眸一愣,微笑揚唇:「肯定呀。」

父女顏值那麼高,當媽的又能差到哪去呢。

瞬間覺得,嘴裡的葡萄糖液也不甜了。

小嵐又嘆息:「可惜了,這次沒要到偶像簽名,以後估計也沒機會了~」

蘇安也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她。

她現在一聽到周易的名字,都有些PTSD了!

呆望著電腦屏幕,腦子裡閃過這次偶然重逢,就如同昨晚的夢一般,那麼不切實際。

比這些年自己偷偷暗戀著大明星的事,還不真實。

不切實際了那麼多年,也是時候醒過來了,從前不知道他已經結婚生子,還能抱有一絲幻想。

倒也不是那種可以和他在一起的幻想。

純粹是,這是個她還可以想念一下的男人。

而直至今日,是時候斬斷了。

他依舊是那高掛夜空中的一輪明月,曾照亮她前行的路,也是她永遠看得見摸不著的風景。

拿得起,放得下,生活還要繼續。

無論如何,蘇安心中對他依舊是感激,雖然他並不知道。

周槐南,再見了。

*

這日,周易剛剛與紀霂白結束一個酒局,兩人喝了點酒,便從後面走路去了漫雲閣。

漫雲閣這個院子,其實是周易的私人下榻地,雖然在名爵會所裡面,但是不對外開放,當初紀霂白斥巨資創建名爵會所時,找了他投資,周易沒有要股份,只說能不能給他留一個專屬套房。

他有輕微的潔癖,又喜靜,平時不大喜歡入住酒店,去別墅又老被狗仔蹲,煩得很。

原本以為紀霂白會給他小套間,沒想到這廝直接整了一個後院,當時也是讓周易驚訝了一番。

「周槐南,這可是小爺我費盡心思幫你設計的,你要不要考慮來個金屋藏嬌?」

金屋是有了,不過周易始終沒有藏嬌的心思。

出道八年,他一心一意拍戲,把父親欠的那些巨債還完,周家產業也在周夢岑的雷厲風行之下,逐一回歸。

一切都到了最好的狀態,只是他再也回不去年少時的自己。

那個曾說要以凡人之軀,比肩神明的周槐南,再也回不去了。

兩人在有一搭沒一搭聊著,進了漫雲閣,入眼便是那湖中亭。

只是前些日子醉在這裡的兩個女人,都和他們躲得遠遠的。

紀霂白驀然想起,那晚喬染酒後吐真言。

不禁笑了兩聲。

他就知道,那丫頭嘴硬,說什麼喜歡周易十年也不過是隨口瞎掰的。

拉黑他之前,小公主還兇巴巴威脅:【你要是把這些話傳出去半句,咱倆婚事,免談!】

紀霂白斟酌了半晌,搖頭嘆氣,心虛開口。

「易哥,上次我跟你說的那事兒啊,你別放心上啊,其實小姑娘就是你粉絲,想見見你真人而已。」

周易此刻已緩步走至亭中,被他這麼一提醒,那日畫面又浮現眼前。

他眉梢輕揚,偏頭看向紀霂白:「就這樣?」

紀霂白乾笑兩聲,用肩膀撞了撞他:「喜歡你的女生多了去了,這種事情也不稀奇了啊!」

他那八千萬粉絲,起碼有六千萬是女生吧!

周易垂眸看了他一眼,眼神有些微妙,而後徑直進了他自己的房間。

紀霂白一時也分不清,他到底是信了還是沒信,揉了揉那晚被某人錘得至今還隱隱生疼的胸口。

小喬公主,我真的儘力為你挽尊了哈!

周易自是沒信。

雖然單身多年,但粉絲的喜歡和那種喜歡,他還是能一眼分辨的。

他用馬不停歇的通告麻痹自己,卻依舊無法忘懷那晚旖旎景象。

女孩靠在他懷裡低聲痛哭的模樣,像只受了傷躲在窩裡嗚咽的小貓咪。

而罪魁禍首,是他。

想到這,周易心中又生出了些悶燥,心煩意亂。

俯身從茶几上掏出一根煙點燃,走到窗前靜看雪花簌簌,夜風湧入攜著一縷寒氣,他依舊不覺得冷,人也清醒了許多。

海城已經好幾年沒下雪了。

不難想象明早起來,院子里的場景會有多美。

他拿出手機,調了焦距,對著那飛舞的雪花,按下了定格鍵,然後發了個朋友圈。

大概是想見證一下,這雪夜初至的一刻。

不一會兒,新消息提示99+,他無心去看,只是等煙差不多燃盡,便要去洗漱。

然而,手機響了。

看到來電名字,他眼中恢復了電話那頭傳來書顏稚嫩的聲音。

「舅舅,你什麼時候回來呀?」

軟糯糯的,瞬間就往他空落的心裡塞滿了幸福。

「忙完這幾天,舅舅爭取在過年前回去陪你,媽媽呢?」

那頭,小傢伙似乎帶了點情緒:「媽媽今天說帶書顏去樂園,結果半路又去了公司,現在還在書房忙工作……」

說完,鼻子似乎一酸,帶了些哽咽,可憐兮兮的。

周易眉間微蹙,將煙頭滅了,丟進煙灰缸。

「下次舅舅帶你去,你今晚早點睡,小孩子不能熬夜。」

工作起來的周夢岑有多瘋狂,他是知道的,雖頗有微詞卻無法指責。

她為了周家已經付出了許多。

「好吧,那舅舅不能放我鴿子哦~」

周易輕笑:「嗯,舅舅不會。」

默了默,又問:「一個人睡,怕嗎?」

小傢伙咯咯直笑:「書顏才不是一個人呢,有星黛露媽咪和星黛露寶寶陪著,不怕!」

周易莫名抓住她話里的重點。

星黛露寶寶。

眸光一抬,目光忽然落至床尾落地架,一條柔軟的印花絲巾正隨風飄揚,輕柔得宛如那晚女子的柔發滑落他脖間。

「舅舅,我好喜歡蘇醫生啊,什麼時候能再見到她呀?」

周易沉默了幾秒,直起身關了窗戶,輕笑。

「就這麼喜歡她?」

周書顏將懷裡的小星黛露抱得更緊了些,小身子縮在被窩裡,開心道:「嗯,手術那天,我好害怕的,是蘇醫生跟我聊天,我不知不覺就睡著了,她好溫柔好漂亮啊,還會陪我玩遊戲、講故事……」

周易:「……有嗎?」

玩遊戲?講故事?

他怎麼沒見過這場面?

漂亮倒是挺漂亮,要說溫柔吧,周書顏小朋友大概不知道,這位漂亮的蘇醫生年輕時候,也是個叛逆少女。

大概是高三那年,也是這樣一個雪夜,他從學校後門一個精品店路過,無意撞見她皺著眉從裡面跑出來,左手捏著左耳一排閃閃發光的耳釘。

當時他還仔細數了數,竟有六個之多,整個耳廓泛著紅。

許是注意到他詫異的目光,女孩一張臉瞬時通紅,將頭髮撥了下來,試圖遮擋住那些招搖的東西。

好看是好看,但他莫名覺得一股鑽心疼。

所以擦肩而過時,周易記得自己沒控制住嘴,問了一句:「痛嗎?」

周易放空腦袋回憶著久遠的畫面,從模糊到清晰。

他甚至能記起那一刻,她輕抬眸時錯愕的表情,不得不說那裝扮還挺驚艷的,不是那種刻意裝酷的小太妹,擱她身上有一種冷艷清麗的美,讓人耳目一新。

不過奇怪的是,後來學校也沒見她戴過。

估計是有賊心沒賊膽。

就跟喜歡他一樣。

十年前……

那應該是差不多高三的時候,可他們交集並不多。

所以,到底是什麼時候,她喜歡上他的呢?

他沒來由地陷入深思,全然沒聽電話那頭,外甥女的小嘮叨。

許是困意來了,小傢伙聲音開始斷斷續續,迷迷糊糊一句沒頭沒腦的話,卻驀然將人驚醒。

「舅舅,我想要一個這樣的舅媽……」

半晌,周易說:「睡吧,別說胡話了。」

掛了電話,他搖頭淺笑,有些無奈。

這位蘇醫生,和他家小可愛有一點倒是挺像的,都愛睡著說夢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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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戀成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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