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董珠扶著宮女的手，一臉倨傲地往前廳去。

雲薇在她耳邊絮絮叨叨：「娘娘，謙和些！謙和些！」

董珠不耐煩：「知道了。」

她收起下巴，眼神柔和了些，嘴角挑起三十度，露出一個假笑，「勉強」作出溫和的樣子，一切調整好，正好也到了前廳門口。

太監拉長了音調喊：「皇後娘娘駕到——」

裡面候著的嬪妃們一驚，呼啦啦福身跪迎。董珠從沒見過這樣的場面，腳步不由一頓，下一秒她便收拾好心情，一副司空見慣的樣子，淡然地帶著人穿過她們，坐到了上首的位置上，然後淡聲道：「起吧。」

嬪妃們齊聲道謝，起身坐回自己的位置。

只是心裡不免驚訝，這會兒還沒到召見的時辰，差著一刻鐘呢，沒想到皇后這就來了。

其實董珠早點來也在情理之中，妃嬪們要敬重皇后，皇后也要體貼下屬嘛，在大家已經等了半個多時辰的情況下，上司早來一會兒也是應該的。

但這是鈕祜祿氏啊，那個囂張跋扈，向來不把她們放在眼裡的鈕祜祿氏！

更重要的是，貴妃佟佳氏還沒來。按照她們的猜測，皇后應該惱羞成怒，一定要等到佟佳氏過來才肯出來，以維持自己皇后的威嚴才是。

原劇情里鈕祜祿氏就是這麼做的，但董珠不會。

她有自己的步調，不會和下屬鬥氣。佟佳氏若是做錯，自有宮規懲處，若是佟佳氏沒錯，到時候她沒事，倒是自己被氣得跳腳，不僅不能維護尊嚴，反而顯得幼稚可笑，最後淪為笑柄。

得不償失的事，董珠才不會做。

她環視一圈，不由感嘆康熙的好福氣。以前聽說清朝妃子不怎麼好看，顯然這裡的後宮並不這樣，不知道是因為康熙選妃不看重家世，還是因為這是小說世界的緣故，只這殿里的高位嬪妃，就有好幾位大美人，環肥燕瘦，各有千秋。

董珠差點沒壓制住職業病，很想問上一句「有什麼才藝啊~」

她開始盼著走劇情了。

《容歆傳》是傳統宮鬥文，有很多爭寵的劇情，美人們跳舞唱歌、琴棋書畫，使勁渾身解數，堪稱人類美學巔峰，不知道她能不能趕上前排圍觀。

董珠又想起了佟佳氏，原著里她的容貌比之諸妃更盛，不知到底長什麼樣。

董珠打量諸妃的同時，眾人也在悄悄看她。

皇后今天和往常不大一樣，舉止有度，就連打扮也端莊大氣，整個人氣質都沉靜下來，到底是做了皇后的人，瞧著竟有幾分威嚴。

眾人心中惴惴，都說新官上任三把火，不知道皇后打算怎麼燒，會不會波及到她們頭上。

董珠沒那麼心急，她只是和眾人嘮家常。

問問諸位嬪妃的生活起居是否舒心；關心一下公主皇子們的身心健康；期間還貼心地把惠嬪的茶換成了她更喜歡的碧螺春，給早上沒來得及吃點東西墊肚子的端嬪和榮嬪上了兩盤點心，嚇得惠嬪和端嬪一口沒敢動，生怕董珠給她們下毒，倒是榮嬪吃了兩塊點心，還喝了幾口茶。

眾嬪妃面面相覷，來之前她們擔心皇后不好相與，這會兒她這麼溫和，她們不僅沒有放心，反而更害怕了。

事有反常必為妖，誰知道皇后憋了什麼壞招？

直到發現董珠眉眼間帶著點得意，一副爽到了的樣子，眾人這才有點明白了。

敢情這位新官上任，忙著體會當領導的感覺呢。

再看她方才的做派，溫和中略帶強勢，可不是和先皇后很像么。

眾人：「......」

不知她這股新鮮勁兒能持續多久，但願久一些吧。

一刻鐘時間很快過去，眼瞧著正式召見的時辰馬上就要到了，佟佳氏這才踩著點過來。

董珠對佟佳氏很感興趣，聽到外頭唱喏的聲音，就不由坐直了一些身體，好整以暇地看向門口。然而等那裊娜的身影款步進來，看清了她的長相和打扮，董珠卻是微微一愣，然後極輕地挑了挑眉。

若說美麗，佟佳氏的確是很美的，蒼白瘦削，娉婷裊娜，仿若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女人看見都會心生憐惜那種。

單論長相，還是原主更優越些，但佟佳氏很會打扮，素日里並不濃妝艷抹，只是略施薄黛，釵環衣裳也多用素色，越發顯得楚楚可憐。

但今日卻有些不同，佟佳氏竟然摒棄了往日的打扮，不僅穿了件鮮艷的銀紅色衣裳，妝容也比往日成熟，雖也好看，卻像變了個人似的，若說風格......

董珠放鬆地靠在椅背上，她們倆又撞風格了。

不一樣的是，從前是原主抄佟佳氏的作業，今天卻反了過來。

佟佳氏的美商沒得說，即便抄作業也比原主高明，至少她還是很好看的，且因為和平時的巨大反差，還頗為新奇驚艷。

前提是不和董珠對比。

董珠太適合這個打扮了！人與妝容渾然一體，互相烘托，顯得既大氣又嬌艷，相比之下，佟佳氏就有些小家子氣了。

眾妃不由面面相覷，今兒貴妃來者不善，皇后也氣勢洶洶，本以為必有一場惡戰，沒想到一照面貴妃就輸的這麼慘烈，這可是從來沒有過的事！

佟佳氏氣得臉都綠了。

她今天故意這麼打扮，就是為了踩董珠的。

所謂最了解你的就是敵人，佟佳氏和鈕祜祿氏鬥了這麼多年，自覺很清楚她的性格，猜測鈕祜祿氏今天多半還會模仿自己，所以故意打扮得端莊雍容。到時候站在一起，她比鈕祜祿氏還像皇后，不知鈕祜祿氏的臉面該往哪放。

但她萬萬沒想到，丟臉是丟臉了，但不是董珠，而是她自己。

這鈕祜祿氏怎麼回事，竟是轉性了不成？

佟佳氏心裡堵得慌，暗地裡幾乎咬碎了一口銀牙，偏面上還得端著，忍著不情願向董珠行禮。

董珠含笑看著，態度堪稱溫和。

在眾嬪妃看來，這就是勝利者的寬容了。從前這個人都是貴妃，難得今日皇后贏了，想必她很高興。

董珠心情確實不錯。

她當然知道佟佳氏在挑釁她，但是對方偷雞不成蝕把米，不僅自己丟臉，順便還幫董珠樹立了威嚴。原本董珠還想敲打她兩句的，如今都不用了，可省了不少口舌。

且經此一事，她更了解佟佳氏了。之前只憑原主的記憶看此人，董珠覺得她心態很好，不管二人怎麼針鋒相對，佟佳氏從來沒有失態過，明面上也沒有主動攻擊過原主，大多數情況下都是原主找茬，佟佳氏被動防守。

董珠當然不會認為佟佳氏真是善男信女，她只覺得此人心機深沉，很難對付。

但今天佟佳氏三番兩次挑釁，卻讓董珠明白，佟佳氏並不如她想象中那麼厲害，只不過從前穩坐釣魚台，所以可以雲淡風輕，如今利益受損，這不就坐不住了嗎？

這樣的佟佳氏好對付多了，董珠把她的困難等級往下調了調，再看佟佳氏時也不覺得這是一隻大怪，反而有心情欣賞美人了。

真的很好看啊，董珠看的很高興。

董珠的愉悅落到佟佳氏眼裡十分刺眼，於是她一落座就柔柔一笑：「臣妾請安來遲，還請娘娘勿怪。」

董珠柔聲道：「貴妃何出此言？你來得正好，並沒有遲到。」

「原該早些過來的，」佟佳氏輕嘆，「只是宮務繁雜，臣妾昨日處理得晚了些，今日就起晚了。」

董珠：「......」

手裡的綠茶不香了，美人也沒那麼漂亮了。

董珠換上假笑，打量佟佳氏一番后道：「你近日確實辛苦，瞧著眼下烏黑，臉色也有點發黃。」

佟佳氏最看重容貌，聞言臉色綠中帶黑，咬牙道：「不及娘娘容光煥發，到底不用為瑣事操心，身體越發康健了，臣妾萬萬不如。」

說著還咳嗽兩聲，加上單薄的身子，越發顯得病弱。

康熙便是以「皇後身體不適」為由，收繳了董珠的宮權，轉而交給佟佳氏。其實明眼人都知道康熙只是隨便找個借口，原主身體確實不大好，但都是自己糟踐的，比起底子不好的佟佳氏還是強多了。

這會兒佟佳氏拿這個說話，就是故意要刺董珠的心。

若是原主在這裡，聽了這話只怕要當場暴走，董珠也作勢要發脾氣，被雲薇按了一下后就順勢收斂，繼續假笑：「本宮身子不濟，卻要勞煩貴妃暫時掌管後宮，實在辛苦。本宮和皇上都記著你的功勞，待到病癒之日，必定重重有賞。」

這話說的，好像佟佳氏是掛牌理事的大宮女似的。

佟佳氏臉色一變，張口就要說什麼，董珠卻打斷了她，狀似關心道：「你身子弱，還要替本宮受累，本宮於心不忍，不若找人替你分擔一二吧。」

董珠還真有這個權力，她是皇后，管理後宮、調派人手本來就是她的權力和義務，雖然現在被迫休息，但只是指派一個人幫佟佳氏管理宮務罷了，只要她不自己插手，康熙是不會說什麼的。

她視線在眾嬪妃身上轉了一圈，最後落到宜嬪身上，笑道：「宜嬪性子爽利，才幹也好，本宮瞧著就很合適，貴妃你說呢？」

被點名的宜嬪精神一振，雖然摻和到皇后和貴妃的鬥爭中不大好，但那可是宮權啊，誰不想要？不由期待地看向佟佳氏。

佟佳氏扯扯嘴角，勉強道：「多謝皇後娘娘厚愛，只是宜嬪剛剛晉陞，對宮務尚不熟練，管著翊坤宮就夠累了，哪能再勞煩她。」

董珠又看向敬嬪和端嬪，這兩位服侍得早，又是去年封嬪，論資歷和能力，都足以協理六宮，保管佟佳氏再說不出什麼來。

佟佳氏眉心一跳，在董珠出口前道：「宮務雖多，但都有先例在，倒也費不了多少心思，臣妾應付得來。」

董珠有些遲疑：「果真么？你方才還說昨天忙到深夜，今天早上都起不來。忙不過來沒什麼，找個人分擔不難，你的身體要緊，可不要瞞著本宮。」

佟佳氏生怕董珠真叫人分她宮權，只能咬牙認輸：「只是昨日恰逢封后典禮，這才格外忙碌了些，倒累得皇後娘娘操心了。今後再不會了。」

到底是頭一迴向董珠低頭，佟佳氏臊得臉色通紅，連眼眶都有點紅了，董珠這才放過了她。

沒了佟佳氏和董珠針鋒相對，屋裡的氣氛好了許多，坐了小半個時辰，董珠便帶著眾人去慈寧宮請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