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重寫)
「......」
被青井秋河突如其來的落淚震懾到,排練室里一時間鴉雀無聲。
眾人或驚訝、或欽佩地看著他,複雜的情感交織在一起,幾乎能灼穿青井秋河。
青井秋河承受著來自大家的注目禮,他微微一笑,無比自然地扶起跪坐在地上的社長,說道:「好了,既然大家都到了,那就開始排練吧,耽擱時間可不是好事。」
社長莫名打了個冷顫,他驚恐地端量面前的黑髮少年;笑容端莊、語氣溫和,行為舉止挑不出一點毛病,可他就是被激起一身身雞皮疙瘩。
......難道是最近太累導致的?
他找不到源頭,又覺得讓青井秋河來背鍋不太恰當,於是便想當然地認為是跑上跑下忙碌匯演的原因。
社長輕咳兩聲,他撿起職業素養,拍了拍手將大家聚集到一起,挨個介紹完后掏齣劇本,興奮地說道:「那麼現在就開始排練吧!」
男女主在宴會相聚,他們一見傾心,即使不知道對方的真實身份也無法阻擋兩人互訴情腸。
故事最開始是風流浪子羅密○為忘卻情傷,應朋友之約參加假面舞會,他對正在跳舞的朱L葉一見鍾情,想盡辦法邀請她......他共舞。
而同一時間,朱L葉也注意到剛邁進舞廳的羅密○,他也在想著如何才能邀請這位紳士共舞,——如果能得到他是否婚配的消息就更好了。
青井秋河:「......」
麻了。
他無力再吐槽這複製粘貼的劇情,躲在角落默默背著台詞。
不知出於什麼心理,青井秋河坐得遠遠的,半點也不肯靠近萩原研二,視線卻總控制不住地往那邊瞟去。
黑髮青年捧著劇本認真地研讀,一雙手恰好正對青井秋河的視野。
他偷偷瞟去,總能看見那雙修長的手,青筋微微暴起,沿著冷白皮膚形成明晰的線條;劇本遮住部分光源,陰影投射到手上,莫名添加了幾分冷感。
驀地,像是感應到了他的視線,萩原研二放下劇本,與他遠遠地對視。
偷看又被發現了。
青井秋河來不及躲,尷尬地抬起手打了個招呼。
萩原研二懶散地靠在牆上,長指漫不經心地敲打著紙張,瑰紫色的下垂眼像是蘊含了無數風情,他勾起嘴角,算作是回應。
青井秋河心臟猛地跳動了一下。
他發現,這位前輩每回見面的氣質都不太一樣。
在天台時,耀眼燦爛得彷彿完美男人;在辦公室挨罵時,乖順會來事,像是聽話的三好學生;會堂里打掃的時候,又頗有些輕浮和隨意;至於現在......
青井秋河搜颳了半天的詞語,最後只找到一個相似的「標準」。
他撓了撓頭,沒想明白出現這種差別的原因,便放棄不再思考。
背誦時間很快結束,大家開始緊鑼密鼓地進行排練。
社長拿出破破爛爛的場記板,神情激動:「它終於派上用場了!」
社長:「來來來,各單位就位,第一幕,action!」
音樂響起,萩原研二懨懨地靠在壁爐旁,他拿起酒杯,悶口喝著酒,以此來消除自己失戀的痛苦。
這時,他的好友走了過來,好友碰了碰萩原研二的肩膀,勸導著他在今夜再尋良緣。
青井秋河站在中央,和人跳著舞。
他略有些緊張,總覺得有千萬雙眼睛盯著自己,手腳都不知道該怎麼伸展。
好在舞伴知道青井秋河沒有太多演繹經驗,他小聲和青井秋河講著笑話,以此來緩解青井秋河的壓力。
這一招確實有用,青井秋河很快就放鬆下來。他笑得眉眼彎彎,握住舞伴的手,兩人來回交換著舞姿。
愜意的舞步在聽見萩原研二說道:「邂逅他我才明白,我以前的戀愛是假非真,今晚才遇見我命定的愛人!」*變得凌亂。
青井秋河四肢亂作一團,一時不知道該往哪一處落腳。
他急著進行下一步劇情,一時不慎踩掉舞伴的鞋子。兩人面面相覷,動作同時停了下來。
青井秋河乾巴巴地說:「抱、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他低下頭,為自己打亂排練的行為感到羞愧。羞恥感一波波衝擊著大腦,青井秋河霎時想逃離這間排練室。
身後傳來不急不慢的腳步聲,萩原研二念著台詞,一邊握住青井秋河的手。
「先生,我要祈求你的允許,請和我共舞。我會用一支舞的時間來向你證明:你我是天定的良緣。」
青年富有薄繭的手指貼合住少年的手,掌心摩擦的微微癢意舒緩了青井秋河的不適。
青井秋河驚訝地抬起頭,黑髮青年面帶微笑,他背向著所有人,對著青井秋河無聲地做著口型:別怕。
「......」
青井秋河抿唇,耳朵尖又開始不受控地泛起癢意。
他順著劇情繼續說著台詞:「掌心的密合遠勝如親吻,你的禱告已蒙神明允准。」*
萩原研二似乎經常上台,他神情自若,遊刃有餘地引導起青井秋河,偶爾還會在其他人看不見的地方給予口型鼓勵。
青井秋河適應得很快,他記下了大半台詞,鮮少卡殼,偶爾的幾次也被一筆帶過。劇情進展到第一幕中期時,青井秋河已經能夠很熟練地掩飾自己的失誤,兩人默契的配合也讓進展飛快。
中場休息時,青井秋河說道:「萩原學長果然很厲害,到現在都沒有過失誤。」
何止是沒有失誤,連他的台詞都背下來了。
如果不是萩原研二幾次偷偷提醒,青井秋河估計就要被化身噴火龍的社長一頓胖揍。
他暗自腹誹了幾句,然後又附帶了一句真情實感的稱讚:「學長你真的很厲害......」
到底是怎麼做到的?能不能透露點秘籍給他?
青井秋河期待地看著萩原研二。
萩原研二蓋上礦泉水蓋,「不用加學長,聽起來太生疏了。」他笑著解釋道:「我們現在可是搭檔,一直用敬語反而不方便演戲,會限制你代入角色。」
青井秋河「哦哦」了兩下,他繼續看著萩原研二,希望對方能從他眼神中讀取到自己想要表達的東西。
被他這樣盯著,萩原研二不免有些緊張。他看向那雙天藍色的眼睛,燈光投射進青井秋河的眼眸,襯得閃亮。
他用舌頭抵了一下上顎,問道:「......還有什麼問題嗎?」
有戲,可以直接問了
青井秋河眼睛一亮,「前......hagi,你是怎麼做到零失誤,還記得對手的台詞的?」
「唔......」
萩原研二摩挲著下巴,作出一副思考的樣子,「是為什麼呢?」
他食指輕敲在青井秋河頭上,笑著說道:「等以後再告訴你。」
青井秋河:「......」
青井秋河:哈。
說著以後,其實是根本不想說,怕秘籍泄露后自己的人氣被他追上吧!
小心眼的少年悶悶不樂,他揉著被萩原研二敲過的地方走向排練室中央,準備進行第二輪排練。
「......為什麼要把墳挖開,然後抱著朱麗葉自殺殉情,朱麗葉不是都死了幾百年嗎,骨灰都沒了吧怎麼抱啊!」
青井秋河看著稍作改動后的劇本,忍不住吐槽道。
麻花辮女孩:「是朱L葉,不是朱麗葉。」
青井秋河:「有什麼區別嗎?」
麻花辮女孩:「朱麗葉侵權,朱L葉是致敬。」
松田陣平:「哈哈哈哈哈!」
萩原研二:「噗......」
青井秋河:「......」
他放棄再跟麻花辮女孩糾纏名字,抓住重點進行進攻:「那為什麼死了幾百年還能被人抱著,而且羅密○能徒手挖墳?」
麻花辮女孩:「他都去西天取經成佛了,區區挖個墳算什麼。朱L葉吃了千年人蔘,屍身不腐,再過五百年挖出來也跟剛死沒區別。」
她鄙夷地看了眼青井秋河,黯淡的雙眼裡明晃晃寫著「這種問題你也問,弱智嗎?」
青井秋河:「......」
他捂住胸口不再言語,只覺得自己在大雜燴劇本里尋求邏輯是一種錯誤。
旁邊的松田陣平笑得倒在萩原研二身上,他好不容易緩過來,拽了拽萩原研二:「hagi,這麼好笑的事你為什麼不笑?」
萩原研二輕挑眉毛,一臉挑不出毛病的標準笑容:「我該笑嗎?」
松田陣平:「?」
他眯起眼,上下打量著萩原研二。
之前沒提他都沒有發現,從今天踏進學校開始,萩原研二就像變了一個人,保持著彬彬有禮的紳士面孔,言行舉止都一板一眼,像是規定好程序的機器人,絕不偏離軌道。
甚至連逗女孩子都戒掉了,跟變了個人似的。
難道......!
松田陣平瞪大眼,他抓住萩原研二的胳膊,驚恐地喊道:「hagi,難道校董事那群人威脅你了嗎?!還是你在我不知道的時候被車撞壞了腦袋?不然你怎麼會放棄撩妹,扮出這麼一副假惺惺的正經模樣?!」
萩原研二:「......」
萩原研二微笑:「小陣平,現在開始你就不要說話了。」
松田陣平:「?!」
松田陣平還想抗議,萩原研二全部選擇了無視。他維持著完美的笑容,內心感嘆:完美人設......確實挺難保持的。
特別是在知根知底的幼馴染身邊時by萩原研二
或許是青井秋河的致命詢問起了作用,社長在商量過後決定讓兩位主演演繹一遍,看看效果再進行更改。
青井秋河無奈地躺在地上,身上擺放著強裝成泥土的紙張,等待成佛后的萩原研二把自己挖出來。
晚秋的天氣漸涼,青井秋河背部與地面緊密相連,自然感受寒氣深重。
他不著痕迹地收縮四肢,希望萩原研二能儘快演完這一幕。
不然一定會感冒......
他強行轉移起注意力,想著上學時看到的流浪狗、匆匆趕往學校的同學、拍攝宣傳片的辛苦,還有......
「我的愛人,死雖然已經吸去了你呼吸中的芳蜜,卻還沒有力量摧毀你的美貌。親愛的朱L葉,你為什麼仍然這樣美麗?
難道那虛無的死亡,那枯瘦可憎的妖魔,也是個多情種子,所以把你藏匿在這幽暗的洞府里做他的情婦嗎?為了防止這樣的愛情,我要永遠陪伴著你,再不離開這漫漫長夜的幽宮。」*
灑在身上的紙片被一層層扒開,有人撫上他的臉,將他擁入懷中。
陌生的氣息鋪天蓋地,髮絲掠過青井秋河的耳邊。他本能地想睜開眼又忍住,聽著男聲念著台詞,溫熱的呼吸擦過耳邊,癢意從耳尖蔓延至全身。
「為了我的愛人,跟網羅一切的死亡訂立一個永久的契約吧。」*
他說,「在這合法的一吻中,我將死去。」*
「......」
糟了。
青井秋河想,我的心跳跳得有點不受控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