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6

這湯下不下奶郁倉不知道，但絕對上火。

瞪了一眼張晴天，他實在是沒能把那份下奶湯給喝完。

吃完飯張晴天提出要送郁倉回去，但郁倉看天色還早，說想去逛逛夜市。

「S城這邊有條著名的夜市一條街，晚上特別熱鬧，你來這以後光顧著拍戲沒去玩過吧，我們一起去看看？」

「正好吃完散散步，消化一下，對身體也好。」

張晴天答應了。

實在沒辦法拒絕，逛夜市什麼的，一聽就很有意思啊喂！

不過，等重新坐在駕駛位上兢兢業業地開車以後，張晴天才回過味來，自己這是在加班？？

豈可修，這種被資本家套路的感覺是怎麼回事？

夜市一條街離他們現在這個地方還挺遠的，開了一個多小時的車才到地方，不過也就是這個時間段來剛好。

月亮爬上深藍色的天空，星星點綴其中，遠處崇山峻岭黑影憧憧，近處街市張燈結綵，人群涌到一條路上，說說笑笑，手裡拿著各式各樣的小吃邊吃邊走。小情侶手拉著手，老夫老妻並肩聊著天，小孩跑著鬧著，瓜果飄香，手機貼膜，燒烤炒飯攤販。

「好熱鬧啊。」張晴天感慨。

或許是一頭熊獨居太久，看到這樣的場面，他由衷地感覺到了一種心靈上的熨帖。

旁邊的郁倉也跟著嗯了一聲。不過他眼神是落在張晴天身上的。

好久沒有和張晴天飯後一起散散步了，上次兩個人這麼輕輕鬆鬆舒舒服服地說話散步，還是在一年前。

能重新在一塊散步，幾乎是他夢裡才出現的事情。

也和一般人家一樣，他倆去各種攤前都瞅兩眼，本來計劃逛逛就走的，結果沒想到這個夜市裡居然有套圈，投球這種夜市王者項目。

張晴天登時腳就跟黏在地上一樣，走不動道了。

張晴天：盯ing

郁倉：……

郁倉：「玩玩玩！」

張晴天瞬間燦爛了，招呼老闆問：「老闆你這多少一局？」

老闆一看，兩個小年輕，頓時就樂了，抓一把圈遞過去：「小夥子，20塊錢5個。」

張晴天自然而然地指向郁倉：「他付錢。」

他工資都在郁倉哪裡，當然是郁倉付錢。

老闆瞄了瞄兩人靠在一起的肩膀，隨即面向郁倉，笑臉相迎。

優秀的商人的基本功——一秒分辨誰才是這個家真正手掌財政大權的人！

郁倉遞出去200塊，說先來50個玩玩。

套圈給200算是大生意了，一下就給周邊無所事事的路人給吸引過來。

旁邊有熟悉這片的路人驚：「怎麼還漲價了？昨天還是一塊錢一個的。」

路人同伴悄悄打了他一下：「這老闆在這片有點勢力，別亂說，壞了人生意小心他找你麻煩。」

路人憤憤不平：「可是他這不純純割韭菜嗎？」

同伴：「沒必要多管閑事，我看這倆小夥子穿的挺不錯的，估計也不差那幾個錢，別替人家操心，而且這圈不容易進，套不進他們也不會多玩的。」

路人惋惜：「200塊錢這做慈善呢，不如給我撿著，我一定讓它發揮出更大的價值。」

同伴：……原來你是在可惜這個。

這兩個人說話聲音其實很小，奈何張晴天是妖，耳朵不是一般尖，一下就明白他們這是遇上黑心攤販了。

可惡！

他才想起來，那200塊錢是從他工資里扣的！

這波不能玩玩而已了！必須得給老闆一點顏色瞧瞧。

張晴天不急著出手，他讓郁倉先試試。

自然生存法則之一，先製造點動靜吸引獵物的注意。

郁倉就是他放出去的煙霧彈。

郁倉不出手則已，一出手……果然，一個也沒套進。

老闆臉上掛著的笑就沒下來過。

給郁倉都搞鬱悶了：「這套不進啊。」

老闆趕緊安撫肥羊：「哎，就娛樂娛樂而已，多玩幾局就會了。」

「不要太在意！」

郁倉半信半疑，又買了200塊錢的圈，咻咻就是拋，眼看著有一個真的要套中了，正激動呢，老闆家養的大黃突然從一邊竄出來了，一個頭槌就把圈給頂了出去。

郁倉：……

郁倉&張晴天&路人：敲！還有這操作？？？

郁倉：「……老闆，這不能算吧？」

老闆哲學臉：「生活就是這樣，你總是不知道意外會從哪個時刻到來。」

「當我們面對意外的時候，不要驚慌，不要失態，我們能做的只有接受它。」

「但接受絕不代表躺平，哪怕前方仍有萬分之一的希望，我們也要再嘗試一把，萬一呢？萬一改變命運的機會就在那第一萬零一次的嘗試中呢。」

郁倉：「老闆我聽不懂。」

老闆：「少年，要不要再來50個圈？」

張晴天趕緊阻止：「換我來。」

他轉身朝著郁倉，堅毅深情臉：「有我在，你吃的虧絕不白費，我會連同你那份一起贏回來的。」

內心：家底都快輸完了哥！必須換人！現在已經是危急存亡的時刻了！

郁倉被這麼直勾勾地盯著，臉上有些發熱。

尤其張晴天又說了這麼一番護著他的話，內心翻湧而上的甜蜜幾乎要把他給溺死。

「嗯，都聽你的。」

郁倉柔情似意。

老闆笑，他對張晴天的勝者宣言不以為意。

人送江湖割王名號的他，專門收割這群鮮嫩多汁的小韭菜。

擺攤多年，就沒人能套中他的東西！

這些年來，他苦心孤詣，幾乎是拿出匠人精神在研究如何不讓顧客套中產品。

經過長年累月的研究，他發現故意把圈口做小一號，獎品擺放的位置扭曲一些，再通過不同的擺攤方位，利用當天風向讓圈被吹偏，同時訓練一隻忠犬進行輔助干擾，大家基本上都套不住。

完美實現了降本增效，生意利潤噌噌噌的往上漲。

這個小年輕基本沒可能贏的啦桀桀桀（反派臉.jpg）。

果然，小年輕頭轉回來，張口就是求饒的話。

「老闆，能給我們點優惠不？你看我們都在你這兒消費400了，還啥也沒套中，優惠一點唄，我們再多玩幾把。」

老闆也不黑到底，決定見好就收，今天已經意外賺得400，他還是比較滿足的。

作出為難的樣子想了一會兒，老闆一副吃了大虧的樣子，遞過去50個圈：「哎，小本生意，叔也是看你們親切，便宜一點吧，這50個圈按150算，便宜你們50。」

張晴天笑嘻嘻地接過去：「行，老闆大氣。」

郁倉在旁邊乖乖遞錢。

拿到圈的張晴天目光鎖定在攤位右上角的一尊彌勒佛上，彌勒佛肚子很大，頭卻很小，手上的這個圈雖然圈口不大，但如果角度選的好，應該能正好卡進彌勒佛的脖子。

套圈攤位周邊，本來因為郁倉和張晴天兩人的肥羊撒錢行為，就吸引來不少觀眾，現在大家看換人了，更是興緻勃勃。

「換人也沒用吧，這圈一般人都套不進去。」

「年輕人還是年輕。」

「王老闆今晚賺不少啊。」

「笑死我了，老闆家的那條阿黃在旁邊盯的好專註，是等著接圈呢。」

老闆本人也抱臂在旁邊瞅著，努力想板住臉做出一副「唉自己還是虧了」的樣子，但上揚的嘴角是怎麼壓都壓不住。

又要白撿150。

嗐，這該死輝煌人生，賺錢真的好容易。

眾目睽睽之下，張晴天出手了。

默默在圈上加持了一點巧勁，圈咻一聲飛了出去，完美的拋物線，擦過跳躍起來的修狗的狗頭，穩穩噹噹圈住了彌勒佛的脖子……

套進了！

郁倉瞬間就興奮了，一下就抱住張晴天的手，「晴天你好牛！」

張晴天自信一笑：「我說過的，會連同你那份一起贏回來。」

「我靠！真假的，居然套中了！」

「震驚！我在這裡散步好幾個月了，頭一次看到有人套中。」

「那尊佛我看都在老闆攤上擺三年了，今天終於被人套走了。」

「噗呲，老闆表情真的好好笑，驚呆了。」

「王老闆，人小夥子套進了，還不給人把佛拿過來？」

「是啊！拿過來！拿過來！」

周圍都是起鬨的人，老闆臉色就跟打翻了的調色盤一樣精彩紛呈。

他走到彌勒佛跟前，左看右看，上看下看，圈但凡有一點歪著斜著的，他都能說這玩意兒不算數。

可是看半天，都沒看出來什麼，反而這圈套得准準的，自己就算閉上眼睛也沒法說瞎話，何況周圍還有那麼多的圍觀群眾，套這麼准自己都賴的話，以後就沒人來了。

老闆邁著沉重的步伐走向張晴天。

彌勒佛屬於最後一排的產品，大且貴，當初自己光是進貨價就得700，現在就被這麼套走，今天自己這波不得倒貼250？血虧啊！

老闆和張晴天打商量：「小夥子這樣，我免費送你幾個圈，這個佛你給叔留著吧。」

「叔這也是小本生意，光這個佛就是我這攤子一半財產了。」

「噓！老闆輸不起啊。」

「小夥子別答應他，願賭服輸啊。」

路人多了，氣也壯了，總有幾個愣頭青是不知道老闆在這一片有點勢力的，在旁邊叨叨老闆不地道。

然而就算在如此輿論重壓之下，老闆還是堅持不想給佛，某種意義上來說也是很有骨氣。

張晴天想了一下，答應了，不過有條件。

「這樣老闆，你也不用給我圈了，佛我也可以不要，但是之後我再套中的東西，你得給我，不能再賴賬了。」

老闆心想剛才張晴天能套進肯定只是運氣，之後能不能套中還兩說，現在還是以保住佛為主要目的，於是咬牙答應，「可以，之後你套中啥叔都給你。」

張晴天偏頭問郁倉：「你有啥想要的嗎？」

郁倉環顧全場，眼睛一眯，隨即指向那隻蹲坐在地上昂頭準備奪圈的阿黃。

「我想要它。」

「成，那咱就來套上一套。」

套狗？這肯定套不進吧！

老闆在旁邊沒吭聲。

七八個圈扔出去，都被靈活的修狗給頂出去，老闆懸著的心總算落下一點。

果然剛才年輕人能套中彌勒佛只是運氣好。

不過今天真是好險，老闆決定等張晴天套完就趕緊收攤，今天生意就到此為止，以防再有什麼不好的變數發生。

就這麼規劃著呢。

忽然周圍一片震耳欲聾的叫好，讓老闆陡然打了個激靈清醒過來。

發生腎么事了？

定睛一看，那年輕人的圈居然套在了自己家阿黃的身上！

套中的圈不止一個，尾巴上掛著，頭頂上卡著，兩隻耳朵一邊一個圈懸著。

阿黃已然是全身是圈的狀態了！

「老闆，人小夥子套中你的狗了！給狗！」

「對啊！給狗！」

「給狗！」「給狗！」

「哈哈，年輕人是真狠啊，給老闆狗都套住了。」

老闆驚呆了，沒想到自己就發獃一會兒的功夫，家都被偷了。

「狗不能算！」老闆急忙跑過去，「你套的應該是攤上的東西，狗我不賣的。」

郁倉冷笑，他才不像張晴天一樣讓著老闆：「你把我們當傻子糊弄呢？」

「剛才套中佛你求爺爺告奶奶的，說佛給不了，之後套什麼給什麼。」

「現在我們真套中你狗了，你又說狗不賣，做生意要都像你這樣，錢也太好賺了吧。」

「是啊是啊！」

「老闆你這麼做可不地道。」

老闆臉青的不像話，他看向滿身是圈，蹲坐在地上，沖自己吐舌頭搖尾巴的大黃。

這是一條不要錢的狗。

當初朋友家的狗下崽下太多，免費送自己的。

平時也不吃狗糧，隨便一點剩菜剩飯就喂著長大了。

相對於那700塊錢的彌勒佛來說，它實在太過廉價，所以給出去好像也沒什麼事情，自己其實還是賺的。

但老闆看著它，眼前卻浮現的是自己剛養著阿黃時候的樣子。

那時候它還是一條小狗，毛茸茸的，站都站不穩，跑兩步就狗頭就摔地上。

然而即使如此，它也會屁顛顛地跑向自己，在自己腿邊繞圈圈，沖自己搖尾巴，去撲咬自己的臭鞋子。

它從小狗的時候就跟著自己了。

明明給出去就沒什麼事了。

但老闆卻發現自己抓住狗項圈的手，卻怎麼也放不開。。。

「600塊錢退給你們，裡面50算賠償，兄弟，我家狗真不賣。」

「就算賣我，我也不賣它。」

「這樣，要不你把我買回去吧，我給你們幹活，你每個月給我隨便開個幾千塊錢工資就行了。」

老闆心一橫，做出赴死的表情。

郁倉：……

張晴天：……

路人：……

或許是周圍太過寂靜，讓老闆的厚臉皮也有點頂不住了，他又說要再多補一點賠償。

老闆：「阿黃前幾天下崽了，我送你們一隻小狗吧。」

老闆：「我家就在後面，你要方便的話，等十分鐘，我給你拿過來。」

老闆：「兄弟行行好，這些年生意不好做，我知道我這種行徑無賴不要臉，但你不是我們這個階層的所以不了解，平時賺的不多，還有家庭要養，老婆的生活費，孩子的學費，平時小孩想吃點好的，我捨不得錢去買的那種愧疚心情。」

老闆：「如果可以，誰不想做個光明磊落堂堂正正的人？」

這一通道德綁架的說法聽得郁倉火大，他是生意人，不是慈善家，何況老闆坑的還是張晴天，於是冷笑一聲就想開懟。

張晴天搖搖頭，阻止了他，「成老闆，我們在這等著，你拿狗過來吧。」

等老闆拿狗的間隙，郁倉問張晴天為什麼不讓自己去教訓一下老闆。

「他那套說辭無賴得很，誰知道是真心還是假意。」

「這些年道德衛士多得很，做什麼事情都希望人家站在他的角度考慮，可是都是努力生存的人，別人就憑什麼有義務去替他考慮？」

張晴天點頭，他知道郁倉說的在理。

但同時，他也知道——「老闆說的是真心話哦」

因為就在剛剛，老闆說那些話的時候，從他胸口，有一條藍色的靈力冒了出來，此時此刻就在張晴天的手上，靜靜懸浮著。

藍色的靈力，代表人類悔恨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