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蘇家大小姐蘇欒心收到了江崇送過去的項鏈,整個淮城都知道了。
但很快有人又知道了那條項鏈的來由,是人家江先生在蘇富比拍下的,那條項鏈的原主人兼設計師是個獨立漂亮的瑞典女人,能力很強,最關鍵的是,她是一個不婚主義者。
江崇的意思再明顯不過,卻也給足了蘇家面子,蘇欒心的生日宴他並沒有缺席。
老蘇總是聰明人中的聰明人,自然也意會得到,他是經過大風大浪的人,也和上一任戎家家主打過交道,明白這位年輕的江先生是有禮的人,哪怕不能聯姻,也樂得和這樣的人交好合作。
更何況這位江先生並不是普通人,這些年戎家在他手裡風生水起,前幾年進軍娛樂圈成立了江川娛樂,很快就站穩腳跟,如今更是獨佔鰲頭,把了半個圈子的資源。
當年對戎家新任掌權人姓江這件事的非議聲音很快就下去了,江先生雖然姓江,但卻是不折不扣的戎家人。
蘇欒心的生日宴是蘇宅舉辦的,女孩嬌俏漂亮,穿著得體的水藍色禮服與人敬酒,她雖然從小嬌生慣養,卻不是刁蠻的人,而且像了老蘇總,聰明的很。
她是很喜歡江崇,但清楚這種事情不能強求,所以倒也看得開,遠遠瞧見秦嘉禾過來,她動作一頓,朝侍應生要了兩杯香檳就迎了上去。
「秦哥哥。」
秦嘉禾笑道:「蘇小姐,我正要找您。」
「江崇哥哥呢?沒看到他。」
秦嘉禾:「江先生先前在和老蘇總敘舊,後來喝了些酒不太舒服就先離開了,江先生讓我過來和您道別。」
蘇欒心抿了下嘴,是有些失落的樣子,知道秦嘉禾嘴裡的話多半是託詞。
秦嘉禾:「如果您有什麼話要說,我可以幫您帶給江先生。」
「沒有話說。」她低頭看了看鞋尖:「就是怪可惜的,今天只見了他一眼,我有東西想給他。」
「您可以交給我。」
蘇欒心忽然笑了,看著眼前高大的青年:「你幫我轉交?你知道這東西我是怎麼打算的嗎?」
她朝四周看了看,見沒人注意這邊才壓低聲音道:「我本來想如果江崇哥哥願意和我們家聯姻,我就把東西當成新婚禮物送給他,很有紀念意義,現在事兒黃了,東西就比較尷尬,我正愁找不到人幫我送呢。」
秦嘉禾很好奇蘇欒心嘴裡的「東西」是什麼。
奈何女孩古靈精怪愛賣關子,她又問道:「你知道我為什麼要進演藝圈嗎?」
秦嘉禾做出洗耳恭聽的樣子,蘇欒心:「就是因為江崇哥哥呀,我小時候看過他演的電影,沒想到吧。」
秦嘉禾表情一頓。
她笑眯眯道:「淮城沒幾個人知道江崇哥哥以前演過電影,更別說看過,還拿到他小時候的簽名照。」
秦嘉禾覺得自己知道是什麼了。
果然,蘇欒心下一秒就接道:「這簽名才是真絕版,勞治·金導演都只有兩張,江崇哥哥肯定早就把這件事忘了,怎麼樣,是不是很有紀念意義?」
秦嘉禾面上是蘇欒心沒想到的鎮靜,他點點頭:「確實,江先生看到應該會很高興。」
震驚的變成了蘇欒心:「你不會以前就知道吧?」
秦嘉禾搖頭:「我不知道。」
這話當然是謊言。
秦嘉禾並沒有和蘇欒心聊太久,告別以後他就離開了蘇宅。
綿延的柏油路兩旁是高大茂密的香樟,在夜間沉默的豎立著,秦嘉禾一眼就看到了靠在後座的青年。
他半張臉隱在黑色的賓利內,正在和誰通話,握著手機的那隻手白皙修長,襯衫袖邊捲起,被暗金色的袖扣束起,隱約還能看到手背凸起的青筋。
秦嘉禾在車外叫了聲「江先生」,江崇視線掃出去,抬了下手指,秦嘉禾會意,不多時,車子就駛進了濃重的夜色中。
江崇的這通電話並不長,而且大部分時候是對面的人在彙報,青年言簡意賅,很快就掛斷了。
是江川娛樂的負責人,秦嘉禾猜測是因為簽蘇欒心的事情,但打來的時機有些不討巧,不是因為不想簽,而是因為江崇的的確確有些醉意,不是蘇欒心以為的託詞。
「江先生,難受的很厲害嗎?」秦嘉禾從後視鏡上看到青年已經閉上了眼睛,眉間微蹙。
江崇撐著額頭,輕輕的嗯了一聲。
秦嘉禾只能盡量把車開得更穩一些。
江崇平時應酬很少喝酒,外界都說他滴酒不沾,很是嚴於律己,只有秦嘉禾知道,江崇酒量不好,一杯就倒。
而且……
賓利駛回了戎宅,穩穩噹噹停了下來,但青年並沒有動靜,像是睡著了,秦嘉禾下去敲了敲車窗。
「江先生,到了。」
江崇的呼吸已然綿長。
秦嘉禾沉默片刻,拉開車門探身進去,可能是路上酒勁上頭了,青年的耳根泛起了薄薄的紅。
「江先生……」秦嘉禾輕聲叫了句,試探似的:「我們回去休息吧。」
只有風刮過庭院草葉的聲響。
他的身體俯得更低,眼神漸漸溫了,他又叫了一聲什麼,很低很低,就算有第三個人在場也很難聽到。
突然,一直閉眼的青年醒了,他視線銳利而清醒,秦嘉禾心跳漏了一拍。
「我頭疼。」
江崇嗓音有些低,帶著酒後的啞意。
秦嘉禾知道,江先生確實醉了,但他還是有些后怕,因為他喊的稱呼是——
江崇哥哥。
蘇欒心喊了江崇哥哥,秦嘉禾也覺得這個稱呼甜得喜人,何況這個稱呼他以前也叫過,他也知道江先生以前演過電影,他也喜歡江先生。
秦嘉禾有些嫉妒。
於是嗓音更溫柔:「我扶您回去。」
江崇站起了身,腳步是穩的,表情也很冷靜,但秦嘉禾聽到了他低低的聲音:「想回家。」
「江先生,馬上就到家了。」
「想找我爸,但他有我父親陪。」
秦嘉禾走在青年轉身側,低垂下眼覷著他的睫毛。
「你不知道我父親那個人,他很愛吃醋,自私,又很無理取鬧,他走了,我才能回去吃我爸做的飯。」
「我爸做的飯很好吃。」
秦嘉禾聽著他的話,眉眼間都是笑意,江先生就是這樣,平時冷漠寡言,但喝一點酒就會變得很可愛,還會說很多真話,江先生其實是戀家的人,可惜戎宅太冷清,並不像家。
「江先生,到了,您小心台階。」
江崇:「台階很高。」
秦嘉禾:「嗯?」
江崇卻沒再說了,邁步上去,輕輕拉了拉衣領,把領帶扯開了。
秦嘉禾忙跟上去,大宅內的暖氣撲面而來,青年似乎比剛才醉得還厲害,秦嘉禾忙彎腰取了拖鞋。
「江先生,我幫您換上。」
江崇睜著迷濛的眼,靠在一邊看著他,似乎沒理解這句話的意思,而秦嘉禾已經半跪在了他面前。
青年的腳腕很瘦,凌厲的筋骨有些硌手,秦嘉禾輕輕碰了一下,抬眼碰到了他的視線。
「腳腕上有東西嗎?」
秦嘉禾:「有灰塵。」
江崇:「謝謝。」
秦嘉禾站起身,撐住青年的肩膀帶他朝樓梯的方向走去,低聲笑道:「江先生,您不用和我說謝謝,這都是我應該做的。」
這個動作讓兩人挨得很近,側頭說話時,秦嘉禾的嘴唇幾乎能掃過江崇的耳垂,江崇的腳步終於有些搖晃了,他不說話,於是秦嘉禾膽子更大。
走過樓梯拐角時,他狀似無意的吻了下人的耳朵。
江崇轉頭看他,他便笑盈盈道:「能為江先生做事是嘉禾的福氣。」
好容易到了房間,江崇扯著領帶要往浴室走,被秦嘉禾攔住。
「您酒還沒醒,我去煮醒酒湯,您喝了以後先睡一會,好嗎?」
江崇遲疑片刻才點了頭。
秦嘉禾很快去了廚房,結果再回來時他看到青年已經去衣帽間換了套新的衣服,正一絲不苟的系著扣子,一路到喉結下方。
可能是嫌棄剛才的衣服有酒味,他又嗅了嗅領口,沒什麼異味臉色才好了些。
沒用秦嘉禾提醒,他自己就靠在了床頭,說道:「拿來吧。」
秦嘉禾把醒酒湯遞過去,不確定的問了句:「您好點了嗎?」
江崇:「沒有。」
看來還沒醒,醉酒以後的江先生是不會說謊的。
秦嘉禾看著他把醒酒湯喝完,又伸手幫他解開衣領,江崇蹙眉一把抓住他的手腕,秦嘉禾解釋:「江先生,穿著衣服睡覺很不舒服,我幫您解開。」
江崇又鬆了手。
黑色的襯衫扣子一粒一粒敞開,露出了青年的胸腹,上面覆著一層肌肉,都是恰到好處的漂亮,解到最後一粒扣子時,秦嘉禾視線一頓,青年的腹肌上有一顆很小的痣,是很容易被忽略掉的大小。
但他並沒有停留很久,動作輕柔的幫人脫掉剛穿好的襯衫,臨起身時才認真的誇道:「江先生,您的身材真漂亮。」
江崇閉上了眼睛。
秦嘉禾仔仔細細的看著他的臉,平日里不敢伸出去試探的觸角現在全數張開,謹慎卻又大膽,矛盾至極的愛戀著。
「江先生。」他小聲道:「您睡著了嗎?」
「要擦擦身體嗎?或者……我可以親您嗎?」秦嘉禾問完這句話以後,整個人都像處於高度警戒的動物,全身上下每一個細胞都在準備迎接青年的回應。
這句無禮的詢問早就越了界,秦嘉禾知道,所以他是在試探。
幸好青年已經睡熟了。
秦嘉禾要離開的身體又低了下去,他呢喃道:「江先生……早早先生,您真好看,嘉禾好喜歡您。」
淮城這段時間降溫了,無人注意的庭院,颳起了悉簌的秋風。
秦嘉禾吻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