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茬

景泠看了她一眼，然後面無表情地離去。

凝雪：呃……

她是不是根本不認識我？

她跟在景泠身後，踩著不緊不慢的步伐。

前面的女孩穿著雲城一中的校服，藍白相間的校服毫無版型可言，除了方便沒有任何優點，但穿在她身上，卻有一種別樣的美感。

女孩纖細高挑，寬大的校服褲子直上直下，沒有一絲堆疊，齊肩短髮柔順地垂在背後，隨著走路的頻率擺動，像一隻調皮的小貓。

貓嗎？凝雪被自己的想象嚇到。

雖然只看了她一眼，但那雙好看的丹鳳眼裡透出的冷意卻讓人難以忽視。

貓咪可比她溫順多了。

陷在自己的思緒里，沒有注意到前面的人停下了腳步，凝雪就這麼直直撞了上去。

鼻子撞在凸起的蝴蝶骨上，酸澀難忍，眼睛里立刻湧上了大量淚水，被撞到的人顯然也沒想到，愣了一秒后連忙往旁邊讓了一步，生怕衣服上沾到什麼。

凝雪抬頭，看到了她眼裡毫不掩飾地嫌棄。

……？

這是什麼反應啊，好像她是什麼髒東西似的。

「那個……不知道你有沒有注意過，其實咱倆是同班同學，以後要不要……」一起上下學啊？

後面半句話還沒說出口，對方就推開單元門走了。

凝雪：有沒有禮貌啊？！

景泠從校服兜里拿出紙巾，慢條斯理地擦擦手，然後隨手一扔，那團紙巾準確無誤地進了垃圾桶。

其實她對那個女孩有點印象，但也僅僅是有點印象而已。

因為是同班同學，所以才找來接近她嗎？動作還真是快啊。

兩年都沒有說過話，她一搬到這裡就主動搭話，有這麼巧的事嗎？

還以為搬到這種地方能安靜一陣子，沒想到這麼快就暴露了。

好煩。

女孩用力踢飛腳下的石子，臉上的表情更加陰鬱，在人員密集的公交車站周圍硬是空了一圈。

凝雪發了一會兒呆，差點錯過公交車，緊趕慢趕上了車，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後門的景泠。

即使在上學高峰期，她的周圍竟然沒人貼著，跟別處的擁擠形成鮮明對比。

就是表情陰沉了點，其實也沒那麼可怕吧？

凝雪擠過去站到景泠旁邊，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盯著窗外，不跟她有眼神交集。過了一會兒，她發現自己想得太過簡單了。

那落在她身上的視線像要把她盯出一個洞來。

別看了別看了。

o(╥﹏╥)o

不應該這麼盲目地靠近她，失策了。

不知道是不是太過緊張，隨著公交車走走停停，凝雪胃裡泛起一陣噁心，頭也開始暈起來。

短短十站路，像是走了半個世紀那麼久，好不容易到了學校門口，她跟著大家一起下車，結果腳下一歪，就那麼撞到了景泠身上。

四目相對，景泠好看的眼睛里滿是厭惡。

「起開！」

聽著她咬牙切齒的聲音，凝雪下意識縮了下脖子，但手不僅沒放開她的腰，還抱得更緊了。

「腿軟，起不來。扶我一把吧。」

是真的腿軟，還崴了一下腳。

景泠眼裡的冷意被不可思議取代，顯然她沒想到凝雪會這麼大膽。

「前面的快走啊，別擋路！」

她們在車門前站著，僵持的這幾十秒已經有人不滿了。

景泠看一眼抓著她腰的凝雪，咬著后槽牙扶起她往前走。

行，這次找了個不知死活的。她倒要看看，她還有多少花招！

風吹了會兒，凝雪逐漸清明了些，她扶著旁邊的樹壓下胃裡的噁心感，轉頭對景泠道：「謝謝你。」

景泠一隻手插在校服兜里，眼神銳利地看著她，帶著審視和探究。

「需要我扶你進教室嗎？」

凝雪看她的眼神就知道她不是真心的，連忙擺手：「不用了，已經很麻煩你了。」

景泠沒有收回視線，想從她的臉上看出點什麼，但女孩只是蒼白著臉喘氣，沒有心虛，也沒有想要靠近她的迫切。

沒意思。

怎麼找了個這麼不上道的人，給機會都不中用。

凝雪緩的差不多，看著景泠的背影嘆氣。

雖然她想跟景泠親近一點，但當她那麼問的時候，幾乎是下意識拒絕。

當時那雙眼睛里流露出的，是一種漠視和厭棄，好像看穿了她所有的心思，只等她自己露出馬腳。

所以她先慫了。

怎麼能因為一個眼神就露怯呢？就算她再怎麼敏銳，也不可能知道她是懷揣目的而來的啊。

只存在於她腦子裡的系統和任務又不會暴露。

凝雪：現在就是後悔，非常後悔。

「方凝雪，你在這裡幹啥呢？」

方凝珹騎著小電驢，一陣風般掠過。

凝雪站直身體，朝方凝珹有氣無力道：「哥，載我一程，我有點暈車。」

已經騎出去好幾米遠的方凝珹看到她的樣子，又倒了回來。

「你以前也暈車嗎？沒聽說過啊。」

凝雪苦笑一聲，坐上他的小電驢。

「突然就暈了，看來以後得麻煩你載我了。」

方凝珹：「行唄，你敢坐就行！」

說完一道閃電般躥了出去，嚇得凝雪趕緊抱緊他的腰。

一中是允許電瓶車和單車進校園的，兩人暢通無阻的進去，跟景泠擦身而過。

景泠看著伏在男生背上的凝雪，眼裡劃過一抹譏誚，但很快就消失了，就好像平靜湖面上的一絲漣漪，風過之後無跡可尋。

她轉身，面無表情地進了教學樓。

凝雪坐了方凝珹的車之後更暈，幾乎是扶著牆進教室的。

剛進去就被人狠狠撞了一下，要不是及時抓住第一排的課桌，就摔倒了。

「喲，這是誰啊？」

對方人高馬大，凝雪得仰著頭看，一個長得黢黑的男生，她的記憶里甚至沒這個人。

「李濤，你這是幹什麼，因愛生恨啊？」

過道里走來三個女生，為首的一個說完誇張地笑起來，眼神落在凝雪身上，眼裡儘是不屑。

凝雪被打量的渾身不自在，想繞開他們回座位，被叫李濤的男生擋住。

「撞到人想就這麼走？你是啞巴嗎，不會道歉啊？」

凝雪看著她，一字一句道：「是你撞的我，不要惡人先告狀。」

李濤臉色一變，看起來很生氣，不過他實在太黑了，連表情都變得細微，看不太出來什麼。

「李濤，人家不喜歡你，你就不要糾纏了，趕緊道完歉讓開，我們還要去超市買東西呢。」

不知道哪句話刺激到了李濤，她揪住凝雪的校服袖子，惡狠狠道：「我說是你撞的就是你撞的，趁我還沒生氣之前趕緊道歉！」

凝雪趁著間隙梳理了一下記憶，知道李濤為什麼會針對她了。

表白被拒，然後就開始找茬，比小學生還幼稚。

她都懶得跟這種人計較，但實在是討厭別人隨便碰她。在他的手觸到她的校服時，心裡就已經煩躁不堪了。

不如一次性解決了，免得以後時不時被騷擾。

她的眼神變得冷銳起來，雖然表面上依舊淡漠，但眼底深處卻有暗流涌動。

「讓開。」

一道清冷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凝雪長睫微動，眼中所有情緒盡數斂去。

她轉頭看了身後的人一眼，然後低下頭去，看起來弱小又無助，像被大灰狼抓住的小白兔。

景泠見是她，不耐煩的表情更加明顯。

一大早就開始製造麻煩，到了學校也不消停。

李濤的心思都在找回自己丟失的面子上，見有人竟然敢壞事，積壓的情緒一下有了宣洩的出口。

「過不去不會從後門進啊，非要來這擠？腦子有病！」

景泠本來都打算從後門進了，聽到他的話後腳步一頓，抬頭看著他，眼神比之前更加森冷，好像凝著萬年不化的寒冰一樣。

李濤好像被什麼扼住了脖子般，呼吸猛的一滯，下意識鬆開了凝雪。

「這次就放過你，下次再不長眼，別怪我不客氣！」

他威脅完就踢著旁邊的桌子回了自己的座位，大爺似的坐下，還給了同桌一肘子。

同桌默默往牆根縮了縮，不觸他的霉頭。

李濤坐下之後才開始後悔，區區一個丫頭片子，有什麼可害怕的，怎麼就這麼窩囊呢？

他的臉色變得更黑，陰狠地盯著凝雪和景泠。

好戲散場，那個一直在激李濤的女生肉眼可見的失望，抱著手倨傲地從凝雪和景泠中間穿過去。

「怎麼一股臭味兒？」

「住在垃圾堆里，可不得臭嗎？快走吧，我可不想被垃圾污染。」

凝雪看著她們的臉，腦中一一浮現與之對應的名字。

為首的叫陳彩繪，美術特長生，家裡有點錢，所以格外有優越感，帶著一股莫名的傲氣，對誰都要品評一番。

附和她的叫周蕊，陳彩繪的小跟班，近墨者黑。

最後一個叫蔣蓉，平時沉默寡言，存在感很低，不知道為什麼跟這兩人為伍。

凝雪可以肯定從來沒跟她們交過惡，不知道她們為什麼要故意刺激李濤，還對她冷嘲熱諷。

只能說人性本惡。

精神匱乏的大小姐只能找到這種消遣方式嗎？

幼稚得可笑。

景泠邁著長腿往裡走，擦身而過的時候看了她一眼，依舊是冷漠淡然的眼神，好像還多了幾分厭惡。

得，不僅沒拉近距離還更遠了。

妥妥反向攻略。

心累.jpg

兩節課很快過去，早操完了后大家陸陸續續回教室，快要上課了還不見景泠和李濤。

凝雪有點擔心，怕李濤因為自己遷怒景泠，剛要出去找，就見景泠走了進來。

她的表情跟以往一樣，好像什麼都沒發生，但凝雪一眼就看到了她紅腫的手背。

挨打了嗎？

過了一會兒李濤進來，鼻青臉腫的，看起來結結實實挨了一頓揍，比景泠不知道嚴重了多少倍。

剛還擔心的凝雪：……

心情複雜.jpg

猶豫再三，凝雪決定拿點消腫藥給她，雖然這葯已經不知道放了多久，但好歹是個接近她的契機。

「這是消腫的藥膏，擦擦吧。」

景泠倚在椅背上，漫不經心地看她一眼，纖細修長的手指捏住那管藥膏，眼中儘是譏誚。

「你該不會以為，我是為了你才打架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