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意

凝雪用餘光看她一眼，無聲淺笑，不動聲色地靠她近了些。

肩膀不時碰在一起，雖然隔著衣服感受不到什麼溫度，但還是有種若有似無的微妙。

景泠驚訝自己對別人的觸碰不抵觸了，但或許是因為這個人是凝雪，所以才並不討厭。

心又開始不受控制地跳動，她想她果然是生病了。

公交車人滿為患，空氣不流通，凝雪又開始難受起來。她把準備好的口罩戴上，問：

「我能靠一會兒嗎？不會把病毒傳染給你的。」

景泠看她難受的樣子，跟昨天如出一轍，心情有些複雜。

腦子裡浮現昨晚凝雪眼眶殷紅的模樣，她說不出拒絕的話。

「嗯。」

聲音很輕，但凝雪聽見了。

她放鬆地靠在景泠肩上，緩緩閉上眼睛。

景泠身上有一股特別的香味，很淡，只有近距離接觸才能聞到。昨天中午聞到了一次，現在又聞到了。

這股香味在人員密集、混雜著各種味道的空間里，簡直是一股清流，凝雪感覺自己沒那麼難受了。

這是第一次有人離她這麼近，景泠幾乎是僵著身體堅持到了學校，下車的時候手腳都是木的。

走到校門口，方凝珹一個急剎停下，推著車走在凝雪旁邊。

「這是你的新朋友嗎？」

凝雪不知道她跟景泠現在算不算朋友，回答得模稜兩可。

「算……算是吧。」

方凝珹：「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什麼叫算是？」

景泠一言不發，眼神卻微不可察的淡了些。

上次見他們動作親昵，是需要避嫌的關係嗎？

男朋友？

凝雪白他一眼，伸手推他，「你趕緊走，我的事少打聽。」

方凝珹揉一把她的頭髮，臉上是賤兮兮的笑。

「行行行，我走。姑娘長大了，有秘密了。不過你這朋友看起來不錯，起碼顏值這一塊跟你挺搭的。」

要不是景泠在，凝雪肯定給他一腳。

等他走遠，凝雪轉頭對景泠道：「你別介意，他嘴欠慣了。」

「哦。」冷冷淡淡。

雖然跟平時沒什麼兩樣，但凝雪就是覺得她的語氣不對勁。

不會是誤會什麼了吧？

「這是我哥，上次拿給你的排骨就是他做的。雖然人品有待提高，但廚藝還湊合，也不算一無是處對吧？」

哥哥？

景泠：……

不過也沒什麼解釋的必要，她又不在乎。

「哦。」

依舊平淡，但這次對味兒了。

景泠自己都沒察覺，她眼裡的神色沒那麼冷了。

凝雪趁熱打鐵，問：「那我們現在算是朋友嗎？」

景泠一怔，看著對方含笑的眸子，覺得自己應該給她一個肯定的答覆。

話到嘴邊拐了個彎，道：「到教室了。」

語畢，兩人同時愣住了。

凝雪以為她還是不願敞開心扉，想著要更努力一點。

景泠則是沒想到自己的嘴巴這麼不爭氣，解釋的話又說不出口，索性埋頭進了教室。

凝雪：……？

她怎麼還生氣了，被拒絕這麼多次生氣的難道不該是我嗎？

一整個上午景泠都是低氣壓，凝雪識趣地沒找她，中午的時候唯唯諾諾地問要不要一起去吃飯。

景泠淡淡看她一眼，問：「感冒好了嗎？」

「啊？哦，差不多了！」

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什麼叫差不多？景泠皺眉。

凝雪哪敢說話，低眉順眼地等著她發話，然後景泠站了起來。

「你等著，我去買飯。」

「啊？」

景泠徑直走出去，連個多餘的眼神都沒有。

凝雪坐在她的位子上，撐著下巴沉思。她是什麼意思呢？是幫她一起買了，還是只買她一個人的？

不過以她的性子，還是不要過多期待的好。

雖然不期待，但凝雪還是乖乖在教室等她，怕她回來見不著人，好不容易產生的一點友情又土崩瓦解。

在原始部落跟野人戰鬥都沒這麼卑微過，唉。

在她的嘆息聲中，景泠回來了，速度快得像是飛著去的。

景泠拎著一個大袋子過來，遞給她之後，道：「粥和葯。」

凝雪把裡面的東西一一拿出來，整整擺了一桌子。

這……

光粥就有四種，葯也各式各樣一大堆，凝雪一時無從下手。

「你先選吧，我不挑食的。」

被冷淡對待慣了，突然這樣還不太適應。

凝雪暗罵自己一句野豬吃不了細糠，等著景泠先動手。

景泠瞥了一眼面前的粥，眼神沒什麼波瀾，但給凝雪一種沒法拒絕的壓力。

她隨手拿了離自己最近的一碗，打開慢慢吃。景泠的視線似乎還在她身上，讓她進食分外困難。

「不好吃就換。」

凝雪連忙道：「沒有沒有，你也吃！」她拆開一碗推到景泠面前。

別看著我了，臉都要被你盯出洞來了。

景泠看著面前的海鮮粥，眼裡劃過一抹厭惡，然後舀了一勺吃下去。

一堆葯里，治風寒風熱，鼻塞頭痛的什麼都有，凝雪選了兩種對症的，眼一閉牙一咬，壯士赴死般喝下去。

景泠平直的唇角有了些弧度，眼裡也浮上了暖意。

喝個葯而已，有這麼難嗎？

凝雪放下水杯，皺著小臉道：「你是不是在偷偷笑我？」

景泠一怔，她在偷笑嗎？

在她沒有意識到的時候，她好像確實這麼做了。像被什麼灼到一般，她收斂了本就不甚明顯的表情，眼裡情緒隱進眸底深處，再無跡可尋。

凝雪什麼都沒察覺到，畢竟景泠一直都是一個樣子。

海鮮粥還有大半，但景泠已經沒胃口了。

下午上了兩節課後就開始大掃除，正好輪到凝雪那一組之日，教室自然歸他們打掃。

凝雪拿著掃把經過景泠時見她趴在桌上，輕輕搖了搖她的肩膀。

「景泠，睡著了嗎？我要掃地了，你得起來一下。」

景泠抬頭，脖子整個是紅的，臉上挨著髮際線的地方也紅了一大片，還有往面中蔓延的趨勢。

凝雪嚇的手裡的掃把都掉到了地上，急忙問：「這是怎麼了？」

仔細看好像是過敏的癥狀，又道：「是不是過敏了？你碰了什麼不該碰的東西嗎？」

景泠把袖子拉下來，遮住胳膊上的紅斑。

想到什麼，凝雪皺眉：「是海鮮過敏嗎？」

景泠依舊不語，長睫遮住眼睛，掩藏了裡面的情緒。

「海鮮過敏你怎麼不說，我不知道你自己也不知道嗎？！」

凝雪的語氣難得的嚴厲，景泠淡淡道：「我沒事。」

「沒事什麼沒事，這東西可大可小，嚴重點是會死人的！走，我帶你去醫院。」

凝雪不管不顧，拉著她就往外走，景泠輕微愣怔一下，然後什麼話都沒說乖乖跟上。

為什麼吃呢，她也不知道。或許是因為，凝雪把粥推過來的時候，臉上的笑容讓她沒法拒絕吧。

心輕輕顫動了一下。看著交握在一起的手，她想，或許過敏也不是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