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章
兩米的距離，加上通訊器自帶的防竊聽功能，秦衍不至於聽到陳沨的話。
周銘脊背放鬆下來，「我還以為我的話足夠誤導您。」
他有意學著一個習慣於周旋於各種alpha中間的omega的溫馴，讓自己從氣質上更貼近源初。
秦衍扯了一下唇角，眉眼背光，顯出種狼一樣的警戒和兇狠，「我問你為什麼知道這裡。」
帝國負責高層安保的工作人員能夠在訓練后，通過一個人的走路姿態分辨他偽裝之前的身份。
而秦衍在很小的時候就得到了很多由秦兆華半威脅半炫耀寄來的，有關周銘的錄像。
所以即使現在，他理智上只在嗤笑周銘居然覺得自己可以欺騙他，本能行動卻下意識用身體封死了周銘的逃跑路線。
周銘聳了聳肩，「你們alpha一向喜歡在床上透露重要情報，我也不是故意要知道的。」
秦衍盯著比他稍矮一些的通緝犯omega，心底的那點火越燒越旺。
但仔細想想，緩衝帶的人作為帝國的炮灰，本身就天生敵視官方。更不用說源初還是星盜團的omega。
秦衍手下力道逐漸加大，周銘微微蹙了下眉。
「少將不會不打算遵守交易，要現在把我趕出去吧。」周銘忽略手腕上的疼痛，姿態依舊很閑適，「您非得為自己討一個公道的話，我就只能把這件事透露給某些和皇室關係不好的人了。到時候造成什麼麻煩，我可不負責。」
「你為什麼一定要參與這件事情？埃文·蘭斯爾特、杜嘉妮、豺狼、肖恩還有那個beta，到底是誰對你有價值？」秦衍突然問道。
alpha身上淺淡的信息素縈繞在空氣中，距離太近了，加上周銘還在發情期后的低燒中，微微偏了點頭。
「豺狼欠……」
秦衍是笑著的，但聲線卻涼得透，「我勸你最好說實話。我這個人比較喜歡把身邊有威脅的東西處理掉。」
……
秦衍除了不知道他的真實身份以外，已經沒有不知道的事情了，還有什麼是能讓他拿來模糊視線的？
時間從近乎死寂的沉默中流逝，周銘的眼睫顫了一下。
「該聽到的你剛才都聽到了，非要說還有什麼是我能交代的話，那大概就是那個被帶回來的beta和我，都可能被杜嘉妮背後的組織做過腺體改造吧。」
周銘露出了一個清晰而無奈的笑，「您之前的猜測是對的，我找豺狼確實是為了腺體生長抑製劑。我也不清楚我的腺體到底是怎麼了，持續發情釋放信息素。所以我必須要找到幕後之人，至少讓自己的身體恢復原狀。」
最可信的謊言就是百分之九十的真實，百分之十的假象。
秦衍沒有立刻說話，看樣子是在思索周銘這話的可信程度。
良久，周銘感到手腕上的力度鬆了下來，他順勢抽回手腕，「那就預祝我們都能得到自己想要的。」
說完，周銘轉身朝秦衍給自己安排的房間走去。
就在這一刻，一股大力從身後襲來，周銘本就將全部心神放在了腦中的線索上，一時不查，居然被反擰住胳膊朝下壓去。
這小王八蛋到底有完沒完？
周銘眼底一涼，就要扭身將秦衍摔下來，而就在他動作的這一秒，後頸處驟然被貼上了一個冰涼的硬物。
金屬槍|口。
但似乎比常見的槍|口小了一圈，下一刻，劇痛傳來，周銘渾身一震，喘息陡然加劇。遮蓋劑雖然沒有失效，但空氣中還是溢出了一絲絲馥郁的omega信息素。
身後，秦衍眸光冰冷，用注射器槍口抹開周銘後頸處溢出來的嫣紅鮮血，將仍然在戰慄的周銘推到旁邊的長椅上。
「納米定位儀，帶自毀爆炸功能。別擔心，沒傷到你的腺體，只是緊貼著它而已。」
秦衍把用過的注射槍扔到垃圾桶里，重物撞擊桶壁發出咚的一聲。秦衍脊背筆直，像是和朋友開玩笑一般，「源初，我不管你有什麼樣的苦衷，如果下一次再有這樣的欺騙，我會引爆你後頸里的東西。」
納米定位儀的位置太靠近腺體了，但他現在在秦衍的眼皮子底下，又沒辦法找合適的醫生開刀。這人就是吃准了這點，才如此這般給自己一個警告。周銘想道。
……周銘也不知道他是該高興秦衍的成長，還是該惱火這小子的難纏。
周銘定定地望著秦衍，吸了口氣，「如您所願，少將。」
秦衍嗤笑一聲，像是在嘲笑周銘的自不量力，轉身朝回走去。
「對了，少將，一直忘了問，您之前把我當成誰了？」
秦衍腳下一頓。
周銘靠著觀景區長椅不太舒適的靠背，腺體又被刺激了一次，隱隱約約的酸麻感再次襲來，他不太舒服。
「我記得您當時說過，你認錯人了。」
秦衍漫不經心，「所以呢？你有什麼高見？」
周銘笑著輕輕搖頭，「不，算不上高見。只是我覺得您或許應該打個通訊給他。」
秦衍半晌不說話。
能打的話他早就打了，但打了又怎麼樣，周銘根本不會搭理他。
秦衍一聲不吭地大步朝回走去，掏出內部聯絡器將剛才周銘的推測發給易格和廣薇，布置下去任務。
此時已經接近十一點，高級軍官宿舍區空曠典雅，只有秦衍自己的腳步聲。
他用身份卡刷開門禁，將身上髒了的外套脫掉往衣簍里一扔，腳下就朝浴室走去。
但走出五步以後，他又站停在原地，垂在身側的手輕輕動了一下。
片刻后，他轉向書桌，彎腰從上面撈起筆記本電腦，登入軍部內網，打開內部申請，高級軍官名單那一欄，周銘兩個字正和另兩位上將拍在開頭。
軍校畢業時，秦衍尚且只能費盡心思去黑軍部的防火牆，等到此時，他作為高級軍官，已經能直接和上級軍官發通訊了。
只是對方看不看就不是他能決定的了。
……
白色的電腦屏幕反光映在秦衍眼底。
半晌后，他快速打下一行簡訊：【緩衝帶的星盜團可以不過議會審議，直接清剿嗎？】
打完這行字只需要短短十秒的時間，但秦衍盯著它看了十分鐘。
太莽撞了，顯得他沒腦子一樣。
秦衍面無表情地刪掉句號，但如果不說這個，直接問周銘在哪，不是更莫名其妙。明明都七年沒見了。
特別是他當初讓自己離開的時候，又涼薄又冷血。
而且他為什麼要問……
秦衍捏了捏鼻樑，本想將電腦放回茶几上，屏幕卻在此刻跳出了周銘那邊發來的消息。
周銘：【怎麼了？】
霎時間，秦衍只覺指尖如同過電一般，整個人顯出種如臨大敵的緊繃。他無意識地脊背挺直，就好像接下來他要做的不是回復一條簡訊，而是和電腦那邊的人打一架一樣。
軍部高級軍官的登錄要過身份卡、33位密碼和人臉虹膜認證，發簡訊的人，除了周銘不做他想。
秦衍：【什麼怎麼了？】
周銘的回復都透著股遊刃有餘的冷淡。
【系統提示你要發送簡訊。是緩衝帶出了變故嗎？】
原來他知道我來緩衝帶了。
秦衍的喉結動了一下。
【難為閣下還將我的簡訊提示看在眼裡，我還以為您早就把我所有聯繫方式都拉黑了呢。對了，軍部內部簡訊沒有拉黑功能，需要我幫您添一個程序嗎？】
秦衍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最終還是將上面長長一段全部刪除。
他現在和周銘說任何東西都改變不了周銘的決定，沒有用。
只有有一天自己能夠站在他的上方……
【沒事，按錯了，閣下您該休息了。】
片刻后，簡訊一彈。
周銘：【好。】
秦衍盯著屏幕，許久以後才緩緩合上。他盯著牆壁，不知道想了什麼，許久后才沒什麼表情地站起身，朝浴室走去。
另一邊，周銘退出軍部內部登錄，臉色蒼白地將電腦痕迹刪除，放在一邊。
他發燒的溫度似乎又高了一點。
但今晚是個寧靜的夜，至少秦衍不會再懷疑他的身份了。
·
深夜，首都星夜空星河璀璨，夜空下一名身穿白袍的侍從乖巧地等候在會客廳外。晚風微涼，高大的白色羅馬柱撐起的走廊外，一株株鈴蘭輕輕搖晃掛著瑩白花朵的莖葉。
這種有毒，但純潔嬌嫩的花朵，向來是皇室的摯愛。
侍從走到窗前，會客廳中坐在長桌左側的三皇子越過數十人，遙遙朝他投來一個眼神，隨即收回，繼續和幾位被邀請過來的政客討論。
侍從足足等了一個多小時，會客廳的門才從里打開，亞爾維走出來，反手帶上門。
他身上浸著香薰的芬芳，站在雕刻繁複紋樣的門前，如同傳說中的大天使加百列。
「什麼事？」亞爾維問道。
侍從把手上的懸浮屏送上前，有點緊張地輕聲解釋，「不是故意打擾您的，只是這個賬號今晚出現了新的登錄記錄。」
亞爾維怔愣一瞬，從侍從手上接過懸浮屏，藍瞳在光屏的映照下更顯冰涼。
【軍部周銘上將23:27:09對內通訊】
軍部獨立於議會與皇室，任何人違法探查高級軍官內網動向，都是重罪。但在場的兩個人，誰也沒覺得不對。
亞爾維看了那行記錄許久，拇指在周銘兩個字上輕輕蹭了一下，片刻后眼底湧起一絲放鬆又轉為無奈。
「他……算了。」他笑著說。
「我知道了。」亞爾維把懸浮屏還給侍從，抬手將散開的金髮重新紮在一起，聲線溫和，似乎有些愉快，「下次再有記錄，也要第一時間來找我。」
侍從懵懂地點點頭，目送帝國三皇子轉身回到會客廳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