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第七十章

第70章 第七十章

「江近月,關於任務之地,你有什麼要求么?」一人問道。

既是江近月去教授弟子,便要一切按照他的想法來。若是教授遁逃之術,應當選崎嶇險要之地。若是強攻之術,則應當選寬闊之地。

秋似弈沒有遲疑,直接說道:「我要選一處懸崖峭壁。」

眾人露出驚詫之色,不過並未出聲質疑。

「若是懸崖的話,可以去無盡崖。那邊三面都是絕壁,如尖刀所劈,直下而去,足有百丈深。」

秋似弈一聽便十分滿意。

「既然已經選定了地點,那麼接下來就是定日子。未來兩日需要通知各宗各派前來觀看,第三日有大暴雨,第四日則是晴空萬里。不如就選在第四……」又有一名修士開口說話,他擅長觀測天象,立即將最近幾日的天氣說了出來。

在他看來,自然該選一個晴空萬里的日子,如此大家才能看清楚江近月是如何教徒弟的。

「我要選第三日。」秋似弈說道。

「第三日風雨如晦,將有傾盆大雨落下。」那名修士以為秋似弈沒聽清楚,又重複了一遍。

秋似弈還是堅持選擇第三日。

眾人只好答應,一時猜不透江近月的想法。

總不會是擔心旁人偷學,故意選一個看不太清楚的日子吧!

幾人對視一眼,想到方才江近月痛快答應讓無數人旁觀,一時也不太確定。

地點和日子就這麼定下來了,仙盟很快就派人傳遞消息給各宗各派。

秋似弈和蕭不戮則暫時在仙盟住下,等待三日後前往無盡崖完成任務。

山河宗內。

傅九寒皺眉不語。

這個蕭不戮,也不知道是從哪裡冒出來的。

同為劍修,他能感知到蕭不戮的劍氣十分強悍,甚至比山河宗掌門還要強上幾分。

可這樣一個人,卻對著秋似弈哭來哭去,像是什麼被遺棄的小動物一般,秋似弈走到哪裡就跟到哪裡。

但這不是最重要的。

重要的,是他說的那些話。

什麼叫因為他的錯讓秋似弈死了……難道秋似弈曾經死過一次?

一想到有這個可能,傅九寒便再也顧不上其他的事情。

他一定要想辦法弄清楚蕭不戮與秋似弈的秘密。

三日後。

無盡崖的上空法器雲集,小小一條飛舟上擠滿了密密麻麻的修士。

地上也好不到哪去,只要是能站人的空地,都站滿了人,更有宗門想出奇招來佔位置。

比如某個擅長種植草藥的宗門,就原地種出一棵樹,好讓弟子坐在樹上看。

直到這個時候,大家才驚覺,江近月的影響力確實到了一種極為可怕的地步。

一切都是天時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仙緣大會上江近月被魔氣纏身,卻能第一個睜開眼,之後又悍勇無畏地擊退魔氣,可謂近千年以來與魔氣戰鬥的第一人。

這樣一個人,說要當眾教徒弟誅魔之術,誰會錯過這等天賜良機?

因為在場人數眾多,許多弟子都毫無顧忌地竊竊私語起來。反正人這麼多,沒人會注意到是誰在說話。

「仙盟那群人是怎麼回事,選了這麼一個日子。天色這般晦暗,根本看不清楚。」

「我聽說是江近月自己挑的。」

聽到是江近月挑的,那人立即改口道:「我看這天氣不錯,風雨中激戰,才配得上江近月的氣度。」

一人小聲嘀咕道:「可我們今日來,是為了學誅魔之術吧,並非是要欣賞他如何戰鬥。」

「是啊,既是傳道授業,自己厲害不行,要能

教會旁人才行啊。」

談話間,仙盟的人領著江近月和蕭不戮走了出來,眾人立即屏息凝神,不再交談。

秋似弈走到懸崖邊上,從儲物袋中摸出一條白色綢帶。他示意蕭不戮靠近自己,然後用綢帶蒙住了蕭不戮的眼睛。

眾人都有些傻眼。

江近月不是要教徒弟嗎,怎麼還把徒弟的眼睛給蒙上了?

秋似弈神色不改,解釋道:「身處魔氣時,雙眼無法視物。」

原來如此。

見江近月開口說話了,眾人都緊緊盯著他,等著他繼續講解功法或是招式。

然而江近月卻沒有再說任何話,而是直接朝蕭不戮攻了過去!

「等等,他今日是要教徒弟而非與人比試吧?」有人不確定地問道。

「再等等,或許是要先打,再講解招式呢。」

「都別說話了,上一回江近月身處魔氣中心,他的招式我都沒怎麼看清楚。今日有機會一見,專心看著便是。至於能學多少,就看自己的悟性。」

聽到悟性,大家都不說話了。

仙門中教弟子總要提到「悟性」,說到底就是看個人的資質。

學不會,那是資質不行。

思及此,眾人收束心神,專心看著江近月的一招一式。

只見江近月大袖翻飛,一個急促踏地,扇子驟然閉合,自他掌心滑出,朝蕭不戮撞去。

蕭不戮的身後是懸崖。

兩人都未曾動用靈氣,這要是摔下去……

下一秒,他們就見蕭不戮錯身避開,一腳踩在懸崖邊上,差一點就要掉下去。

好在,江近月擰轉扇柄,扇子飛速轉起來,瞬間掀起一股風將蕭不戮推了回來。

眾人微微鬆了一口氣。

他們算是看出來了,江近月攻勢很猛,但每到關鍵時刻卻會將徒弟從懸崖邊上救回來。

只是,他們能看到這一切,被蒙上雙眼的蕭不戮卻看不見。

蕭不戮心中應該驚懼不已吧。身處懸崖邊上,踏錯一步就會墜落萬丈深淵,卻還要承受江近月如此瘋狂的攻擊。

江近月的動作越來越快,他分明沒有動用靈氣,扇子卻劃開一道道白影,無數次將蕭不戮逼退到懸崖邊上。

「單說他這招式,確實厲害。不用靈氣催動法器,便能將扇子轉得這樣快,換做我可做不到。」

「可是,這樣根本什麼都看不清楚啊,反正我看了半天什麼都沒學到。」

「確實如此。依我看,江近月實力不俗,卻根本不會教徒弟。」

時間緩緩流逝,天色越發晦暗,眾人只能隱約看見江近月還在不停地攻擊著自己的徒弟。

天穹中,聚起鋪天蓋地的烏雲,很快便暴雨如注。

一串串雷霆落下,照得天地都白了片刻。

江近月輕輕一躍,身形與暴雨相融,自由穿梭於疾風之中。

這一幕實在驚心動魄。

平心而論,江近月今日打鬥的身姿,甚至比仙緣大會時更加賞心悅目。

但在場修士卻有些失望。

且不說,他們的法器並非是扇子,從這場打鬥中根本學不到任何東西。

即便有人的法器是扇子,江近月動作如此之快,也叫人看不清楚。

江近月只顧著揍徒弟,根本沒有開口指點哪怕一句話。

眾人越看越是疲累,有人更是暗自嘀咕,江近月是不是嘗到了仙緣大會的甜頭。

畢竟,仙緣大會上凡是他打鬥的留影石,都傳播甚廣,引得無數人爭著觀看。

也許江近月只是想再弄出一個什麼大會,繼續炫技罷了。

有人則看向蕭不戮,眼中的羨

慕轉為同情。

江近月是真地在攻擊他,而非指點他。

恐怕,此刻他腦中根本無暇分析江近月的招式,只能一遍又一遍地想辦法抵擋。

「你們說他還要打多久,不會第一日的『傳道授業』就是這樣了吧?」

若真是如此,只怕江近月建立宗門的任務無法完成了。

就算再欣賞江近月,他們也無法違心地說出「江近月會傳道授業」這樣的話。

對於眾人的想法,蕭不戮毫不在意。

他卸了真氣,陪著秋似弈一遍又一遍的過招。

畢竟,這是師父第一次在嘗試教他什麼。

蕭不戮極力辨識著師父的招式,想著結束之後,怎麼也要復刻出大部分。

好讓那些圍觀之人明白,師父就是很會教人。

一日眼看就要過去。

眾人放棄了最後一點希望。

他們總以為江近月會停下來,放慢動作演示給蕭不戮看。甚至直接伸手握住蕭不戮的手腕,指點他的動作。

但是沒有,江近月反而越打越凶了,好幾次蕭不戮都險些栽下懸崖。

眾人代入了他的位置,彷彿自己也正經歷著時時刻刻快要墜落深淵的恐懼。

只覺得他這徒弟當得實在太慘。

終於,雨停了。

江近月也停下了攻擊。

眾人鬆了一口氣。

終於要結束了嗎?便是再好看的打鬥,看這麼久也累了。

忽然,他們看見江近月抬起了手,用力一扯,就將遮住蕭不戮雙眼的白綢拽了下來。

四目相對,一注陽光刺破烏雲,照亮了懸崖。

驟然看見光明,蕭不戮有些不適應。他怔怔看向秋似弈,只見陽光落在秋似弈微微飛揚的髮絲上,勾勒出一道淺光。

秋似弈道:「第一日我要教你的,是心境。」

「我想帶你看一眼……絕境后的陽光。」

一下子,眾人都怔住了。

他們怎麼都沒想到,江近月第一日要教的,居然是心境。

心境玄之又玄,向來只能靠自己慢慢去悟。

此刻,當他們閉上眼睛,將自己當做蕭不戮時,卻隱隱有些明白了。

他們彷彿也站在懸崖邊,承受著江近月那些可怕的攻擊,感覺自己時時刻刻都要掉落懸崖。

這是一場漫無天日的攻擊,懸崖、暴雨、驚雷,所有的一切都晦暗無比。

還要多久,才能結束這一切?

但在某個瞬間,光明驟然出現。

眾人睜開眼睛,看向那道光。

明明還是同一道光,此刻再看,卻又有些不一樣的感覺。

像是有什麼烙在了心上,會記很久很久。

蕭不戮看向秋似弈。

很久以前,有位前輩非要收他當徒弟,卻被他拒絕了。

他說,自己只有秋似弈這一個師父。

那位前輩很是生氣,說道:他只是死得太早,才會成為你的執念。這份情誼並沒有你想得那樣深。

但前輩還是說錯了。有的人越是活著,越會成為執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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