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章

第17章

在混亂的謎團面前，歐陽游從來不會迷茫。

——

正像歐陽游所說的那樣，這是一個現代的世界。

歐陽游現在所處的位置是一條漫長且筆直的長街，但道路的兩旁沒有路燈，街道兩旁是鱗次櫛比的房屋，這些房屋陷在濃稠的夜色中，沒有亮起一盞燈，樓房每一層的窗戶都反射著不遠處的細微光亮，猛地一看，簡直就像是窺伺的眼睛一樣，一雙雙沉默地注視著他。

這是一個完全陷入黑暗的世界，除了遠處的正前方，那一團散發著溫暖的昏黃色的燈光。

「簡直就像是很刻意地在告訴我，要向那個方向走一樣。」

歐陽游看著那團燈光，抬起腳——毅然決然地走入了燈光反方向的黑暗中。

……沒辦法，就是叛逆。

這條街道筆直而平整，是就算閉著眼睛也不會走錯路的程度，歐陽游緩步向前方走著。

這一走，就走了半個小時。

歐陽游發現，不論他走出多遠，走得快還是慢，周圍的風景好像都是一成不變的，而他正後方的那團燈光，永遠都保持著和他相同的距離。

「……鬼打牆嗎？」歐陽游捏著下巴，面露思索：「看樣子，我唯一的選擇就是走這個方向了。」

歐陽游再看了一眼面前無邊的黑暗，妥協地轉過身，向著燈光的方向走去。

隨著他向著燈光邁出了第一步，周圍那些陷入黑暗中的房子似乎被燈光照亮了一般，開始顯露出除了黑色輪廓以外的細節。

樓房外的磚紅色的圍牆看起來有些年頭了，磚縫間的水泥已經不再平整，在時間的流逝中不均勻地剝落、開裂；

圍牆內的一幢幢樓房外形簡單樸素，看起來就像是三十、四十年前建成的某公司家屬院。

腳下的路也逐漸從一條黑色的影子變成了「真正」的道路——坑窪不平的黃泥土路，走起來腳感軟綿綿的，道路兩旁有被人隨手丟棄的礦泉水瓶和塑料袋。

比起擁有極熱和極寒的地球，和生氣盎然的赤色風暴，這裡顯得是那麼普通而親切。

而和這份親切相悖的，則是這過於安靜的氣氛。

周圍除了小橘貓發出的輕輕的呼吸聲，和歐陽游的鞋子踏在地面上的聲音，就什麼聲音都沒有了。

就好像，除了歐陽游，這世界上再沒有一個活人了。

小橘貓趴在歐陽游的肩膀上，已經沒有了一開始的放鬆姿態，它用兩隻前爪撐起自己的上半身，警惕地豎著耳朵，看著無人的前方。

歐陽游側過頭，反手給小橘貓順了一下毛，以示安慰。

等他再回過頭來時，上一秒種還是筆直的道路上出現了一左一右的兩條岔道。

這兩條只能允許一人通過的狹窄岔道就像是被人拖到ps里進行了複製粘貼一樣，除了方向不同，就連路口邊的那叢枯黃的雜草都長得一模一樣，而且兩條道路的遠方都分別亮著一團和剛剛一模一樣的燈光。

除了一點不同。

左側那條岔路，不遠處的圍牆下的陰影中站著一個女人。

女人的年齡看起來在50-55歲之間，穿著一件黑色哥特風禮裙，黑白摻半的髮絲被規整地束在她的腦後。

要說女人的打扮十分優雅，那，完全破壞了這份優雅的就是女人的容貌——她慘白的臉上沾滿了泥土與不明暗色液體，塗著深色口紅的嘴角大大地咧開著，正對著歐陽游露出了僵硬的笑容。

面對突然出現的詭異女人，小橘貓連呼吸都放輕了，渾身的毛炸得就像一隻刺蝟。

歐陽游臉上仍然保持著像往常一般輕鬆的笑意，只是那半眯起的狹長灰眸中早已寫滿了警惕。

見歐陽游的目光移向她，女人的嘴咧得更大了，她緩慢抬起右手手，向歐陽游招了招，像是在示意歐陽游過去。

「你叫我過去我就過去，那我豈不是很沒面子？」

歐陽游在心底腹誹著，卻謹慎地沒有做出任何舉動——任誰都看得出來這突然出現的女人有問題，要是真過去了，還不一定會發生什麼事情呢。

一人一貓站著，一人掛著恐怖的笑容招手，兩方就這麼僵持了有七八分鐘。

這期間，歐陽游試圖和女人搭話，但不論他說什麼、問什麼，女人都只是維持著招手的姿勢，並不回答。

歐陽游的耐心逐漸被耗盡，他定定看了一眼女人，見她從剛剛起就只是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心中大概有了個猜測。

「所以，出於某種原因，你不能移動，對嗎？否則你也不會只是站在原地招招手了。」

這麼說著的同時，歐陽游向右側的岔道邁出了腳步。

歐陽游的腳尖落在右側岔道上的那個瞬間，女人終於停止了招手，她在圍牆投下的陰影中安靜地注視著歐陽游，用那副詭異的笑容目送著歐陽游越走越遠。

歐陽游所選擇的右側岔道比起之前那條筆直的道路，並沒有什麼特別的，都是同樣的泥土道路，兩側豎著高高的圍牆。

順著這條岔道，歐陽游又走了十幾分鐘，終於忍不住嘆了口氣。

「這是什麼專門為徒步旅行愛好者準備的世界嗎？到底要我走到什麼時候啊？」

歐陽游不耐地抱怨了一句，從肩膀上把小橘貓抓進了懷裡——剛剛冷風一吹，小橘貓連打了好幾個噴嚏。

正在歐陽游準備再次踏上這條不知道什麼時候會結束的旅程的時候，卻聽到身後傳來了風把什麼東西吹起來，和地面摩擦時的那種「嘩啦」聲。

歐陽游側過頭，看到了一團被人揉起來的方格紙，正借著風在地面上滾動著，隨著它的滾動，歐陽游能隱隱約約看到裡面似乎被人寫了字，最終，風停了，這團紙停在了歐陽游的腳邊。

歐陽游俯下身，撿起這張被揉成一團的紙，緩緩展開。

這張紙邊緣粗糙，有被撕扯過的痕迹，用記號筆寫出的黑色粗體文字隨著歐陽游的動作展現在了他的面前。

「回」

回？

「回」是什麼意思？

回去？回答？回家？返回？

在混亂的謎團面前，歐陽游從來不會迷茫。

他會選擇去做自己能做到的事情。

比如現在，他目前唯一能做到的，就是順著這條路繼續走下去。

又走了十多分鐘后，這條看不見盡頭的路終於又出現了變化。

這次，仍然是一左一右兩條岔道。

這兩條岔道和之前的岔道並沒有什麼不同，就連路口邊那叢雜草都一模一樣。

……那個站在左側岔道的女人也仍然存在。

也仍在招手。

唯一和上次不同的是，女人站的位置，更靠前了。

上次見到女人的時候，她站的位置是距離左側岔道入口有五六米的圍牆下，而現在，她已經站在距離入口只有兩三米的地方，歐陽游甚至能看清她的口紅被塗出來了一點，往嘴角外尖尖地延伸著。

歐陽游懷裡的小橘貓再一次把毛炸成了刺蝟，歐陽游和女人對視了半晌，最終決定再次踏上通往右邊的岔道。

畢竟，他已經驗證過右側的岔道不會出現危險，而女人守著的左側就不一定了。

在枯燥乏味地行走了十幾分鐘后，又是一陣刺骨的冷風吹過，「嘩啦」「嘩啦」的聲音再一次在歐陽游的側面響起，歐陽游扭過頭，果然見到地上又有一團紙。

他蹲下身，撿起紙團，展開。

像上次一樣，上面都被人用寫了字，只是這次紙上的字是：「要」

歐陽游用指尖捏著下巴，面露思索。

「根據現在的情況，我是不是可以猜想——這條岔路是無限循環的？我每在這條路中循環一次，左側的那個女人就會離我更近？我也會每次都撿到一張新的紙條？」

「嗯，真是個令人毛骨悚然的推測。」歐陽游這麼說著，可他的臉上卻一點都沒有害怕，反而，那雙灰眸因為興奮而忍不住睜大了。

似乎是急於驗證自己的猜想是否正確，歐陽游甚至加快了一些腳步，朝前走去。

五分鐘后，歐陽游的面前第三次出現了那條熟悉的岔道。

「就算我加快了腳步，但所用的時間再怎麼說也不能縮短三分之二吧？還是說，這條岔道變短了？」

疑惑從歐陽游心中一閃而過，他抬起頭，看向左側的岔道入口。

女人果然站得更近了。

她這次站的位置是在兩條岔道的中心偏左一點的位置，就算歐陽游要走向右邊，他和女人的距離最遠也不會超過十厘米。

見到歐陽游，女人臉上本就大到誇張的笑容更是加深了許多，她抬起手，比之前兩次更用力、更快速地揮舞著。

小橘貓弓著腰在歐陽游懷裡站起來，喉嚨里發出了低沉的警告聲，卻又被歐陽游按回了懷裡。

歐陽游從女人身邊擦身走過，前往右側岔道的時候，女人停止了招手，臉上的笑容也消失不見了，她陰沉地盯著歐陽游，沉重的呼吸聲就噴在他的耳邊。

但最令人恐懼的卻不是這件事，而是……

下一次歐陽游再回到這裡的時候，女人會站在哪裡？

他的正前方嗎？

到那時，又會發生什麼？

在岔道上走了十幾分鐘后，歐陽游第三次感受到了冷風，一個紙團咕嚕嚕地向他滾了過來，歐陽游撿起紙團，展開。

這次，紙團上面的文字是：「不」

「不要回？」

不要回……什麼？

沒有給歐陽游思考的時間，被縮短的岔道在下一秒鐘就出現在了他的面前。

出人意外的是，那個女人不見了。

冷風第四次吹過，紙團咕嚕嚕地被風送到了歐陽游的腳下，歐陽游撿起紙團，展開。

此時，歐陽游手指捏著的四張紙條終於連成了一句完整的話——

「不要回頭！！！！」

遠處昏黃的燈光搖曳了兩下，歐陽游腳下的兩個影子也跟著晃了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