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第 4 章

第4章

局,是用來破的,不是用來把自己困在裡面等死的。

——

新手指引官來得突然,又消失得突然。

只是眨眼的功夫,就消失不見了。

楊小雲的兩節身體在半空中懸停了一秒,狠狠砸在了地上,腦袋還在地上彈了兩下,她滿臉猙獰凄厲,漆黑的長發浸泡在自己的血漬中。

歐陽遊說:「還有二十分鐘我們就要被強制入睡了,我們得趁睡覺之前把楊小雲和楊小雲搬到床上,把地板擦了。」

眾人:……

雖然楊小雲的確被扯成了兩截沒錯……

但你也不用把人家稱呼為楊小雲和楊小雲吧?

這也太地獄笑話了吧……

「等下,」李問玉把目光從楊小雲的屍體上挪走,他忍著劇烈的反胃,冷冰冰地看著歐陽游:「比起收拾衛生,還有更重要的事情不是嗎?——比如,你剛剛為什麼沒有投票?不是你提出的今晚要在楊小雲和賀語中投票嗎?你為什麼不投??」

所有人一起投票,就相當於,他們每個人都是殺死楊小雲的一份子。

可歐陽游的棄權,卻好像在提醒所有人,他們是殺人兇手一樣。

歐陽游微眯著眼,笑吟吟地掃視了一圈眾人:「我為什麼不投票?你們的天賦能力是什麼?——我們有太多要討論的事情了,今晚的時間根本不夠,不如留到明天說,這樣,至少我們明天還有事情干。」

歐陽游給人的感覺是:每句話都好像歪理,又好像每句話都有點道理。

面對這樣一個油鹽不進的叛逆期少年,眾人除了無奈地瞪他一眼,也沒有任何辦法。

……誰讓新手指引官說過不能實施暴力呢?

洗漱了一番后,眾人像第一天一樣躺回到了床上。

不知道怎麼就睡了過去,再一整開眼,已經是天光大亮。

早上8:00整,眾人同時睜開了眼睛。

屬於清晨的安靜只維持了一瞬間,歐陽游幾乎是從床上彈起來的:「都別動——所有人都不許動!」

睡在他枕邊的小橘貓被主人突如其來的舉動嚇了一跳,猛地從睡夢中抬起頭,迷迷糊糊地支棱著耳朵看著他。

其他人也不明所以地看著歐陽游。

歐陽游右手按在床欄上,腰腹一個用力,動作流暢且優美地借著力直接從上鋪翻下了床。落地時格外輕盈,一點聲音都沒發出。

小橘貓將爪子搭在床欄上,從空隙中探頭出去看著主人。

只見歐陽游鞋都沒穿,赤腳踩在地上,飛快跑到了李問玉的床前。

「你幹什麼?離我遠點!」

面對突然靠近的歐陽游,李問玉的第一反應竟然是防備地用被子遮住胸前。

歐陽游少見地沒有搭理他,而是彎下腰,用潔白細長的手指一寸一寸地摸索著李問玉身子底下的床墊。

李問玉露出了彷彿像是在粥里發現被咬了一口的南方蟑螂一樣的表情,但還沒等他再說什麼,歐陽游已經起身從他床前離開了。

李問玉床的對面就是胖子,歐陽游回過身,「啊」了一聲,平靜陳述:「他死了。」

本來,早上起床后尋找今天的死人和感慨今天的自己還活著是最重要的事情,但卻被歐陽游打斷了。

眾人一齊看向胖子的床鋪。

胖子因為在剛進來時說錯了話,心裡覺得抱歉,所以一直有些唯唯諾諾的。

選床鋪的時候,也選了在了最角落的,最凌亂的那個床鋪。

猛然得知胖子死掉的消息,讓人有種說不上來的淡淡難受。

但,除了難受,也再沒有什麼其他感受了。

胖子屍體和昨天容秋的屍體一樣,都以同樣的方式被開膛破肚了,臉上也掛著同樣猙獰可怖的表情。

發現胖子已經死了后,歐陽游沒有停留,繼續向下一個人走去。

俞秀麗皺著眉,防備地看著歐陽游:「你想做什麼?」

「別管我想做什麼,你們不要動就是,如果不配合,很有可能被我當成狼投票喲。」

「……」

很無聊,但也很有效的威脅。

就這樣,歐陽游意義不明地伏在每個人的床墊上摸索觀察了一番,又很適時地趕在眾人情緒爆發前後退兩步,他笑說:「好了,我的事情做完了,你們可以下床了。」

李問玉:「你到底在幹什麼?」

歐陽游卻沒回答,只是笑著聳了聳肩。

*

今天是個很巧妙的日子。

今天是進入遊戲的第三天,遊戲也還剩下三天。

就像歐陽遊說的那樣,人是很有適應力的生物。

經過前兩天的鋪墊,存活著的人已經以他們都覺得不可思議的速度快速適應了遊戲,適應了屋子裡的三個屍體,適應了悶熱的空氣中血肉快速腐爛、幾乎發酵的味道的臭味。

但同時,他們的情緒也終於到了爆發點。

從睜眼后,每個人都在揪著對方問個不停,試圖從對方的話里找到什麼漏洞,互相都是越看別人越覺得可疑,不停地試探,不停地爭吵。

最讓人來氣的是歐陽游的態度。

他背靠著桌子,找了一瓶蜜桃味的營養液「滋溜」「滋溜」地喝著。

「現在是能悠閑吃東西的時候嗎??我們只剩下三天了!!還有三天,再不抓住誰是鬼,我們就要死了!!」

被李問玉「點名批評」的歐陽游不在意地聳了聳肩:「噢,出現了,某些自以為事業有成的中年男人經典的狂傲自大,喜歡說教。」

「現在是你說風涼話的時候嗎??」李問玉被歐陽游氣得滿臉通紅。

「不是說風涼話的時候,也不是你來放馬後炮的時候,哎,平和一點嘛。」歐陽游小聲嘟囔了一句:「……當初就是受不了你們這些喜怒無常的人,我才……」

「什麼?」

「沒什麼啦,」歐陽遊說:「要找出鬼是吧?很簡單啊,我已經找到一個了。」

「……?」

歐陽游這話無異於在房間里投下了一枚重磅炸.彈,一時間,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他的身上。

歐陽游並不害怕別人的注視,相反,他甚至有些享受的眯起了雙眼。

徐虎沉聲:「小弟,你說你知道誰是鬼?」

歐陽游笑著點了點頭,卻賣關子似的不肯再說話,直到把眾人的好奇心都吊得足足的,才終於開口。

「剛剛起床的時候,我不是在你們的床墊上找東西嗎?」

「我是在找貓毛。」

眾人一愣。

「貓毛?」

趴在歐陽游肩膀上的小橘貓哼唧了一聲,歐陽游笑:「沒錯,昨天我在每個人的床墊上都放了三根貓毛,所以,昨晚誰是鬼,誰下過了床,一看便知。」

「這也太扯淡了吧!」徐虎脫口而出:「一根貓的毛而已,萬一被風吹掉了呢?或是有人半夜翻身把毛碰掉了呢?」

「所以我是豎著插在床單上的呀。」歐陽遊說:「而且據我觀察,我們被強制睡過去后,起床的姿勢都是和昨晚一樣的,就像是遊戲強行從我們的時間中抽走了十來個小時一樣。」

徐虎張了張口:「……那你是什麼時候插在床單上的?我怎麼沒發現?」

歐陽游態度良好,有問必答:「就在昨天,你們在打掃楊小雲和楊小雲的屍體的時候。」

眾人:……

歐陽游,你怎麼還是沒有放棄玩這個爛梗啊?

不給別人說話的機會,徐虎又一次急促發問:「那你怎麼能保證你放的貓毛不會被別人碰掉?再說了,就那麼點兒時間,你是怎麼把貓毛插在被單上的?萬一插得不牢呢?萬一直接掉下去了怎麼辦?」

歐陽游露出沉吟的表情:「……徐虎先生你說得對,這的確是我沒有考慮到的點,嗯,還好我只是想想,沒有真的實施這個計劃。」

眾人一愣:「……什麼?」

徐虎張了張口:「沒有實施是什麼意思??」

「就是字面意思呀,就是說,我沒有真的在你們的床墊上放三根貓毛啦,畢竟——我哪裡捨得去拔我的貓的毛。」

歐陽游又露出了那副狐狸一樣笑眯眯的表情:「所以,徐虎先生,哦不對,鬼先生,你不用再緊張了。」

一剎那,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徐虎身上,那些懷疑、警惕、審視的目光像是從釘槍里射出的釘子,狠狠扎在他身上。

徐虎擠出了一個笑容:「鬼、鬼?你在說什麼啊?我怎麼會是鬼?」

這次,回答徐虎問題的不是歐陽游,而是俞秀麗:「因為徐先生你的第一反應很奇怪。」

她說:「我聽到歐陽遊說他想出了這個計劃的時候,第一反應是想問他——那麼是誰碰掉了貓毛?鬼是誰?」

沒錯。

其餘人一齊點頭。

「是的,」歐陽遊說:「就如李問玉先生說過的那樣,時間緊迫,你如果是人,你的第一反應應該是問誰是鬼,而不是在我還沒說出鬼的情況下,想出了那麼多條理由來反駁我的計劃不靠譜。」

徐虎目瞪口呆地看著歐陽游:「可是,可是我這是為了確保你的計劃不會出錯,不會冤枉無辜的人。」

歐陽游噗嗤一笑:「你真的是這麼細心的人嗎?那昨天想要給楊小雲投票的時候,明明證據也很不足啊,你不還是一口咬定她就是鬼?還說什麼『最毒婦人心』,你怎麼不擔心楊小雲是無辜的呢?怎麼不像今天一樣刨根問底了?」

「我……」

「順便一提,徐虎先生,你在出汗。」歐陽游指了指徐虎的前襟,那件淺灰色的T因為胸前大片的汗漬而變成了黑色。

徐虎的臉色由紅轉白再轉紅,他只覺得自己的腦子「轟」得一下炸開。

他知道自己的鬼身份已經被看破,想也不想地站起身往門口沖。

他想逃走!讓他逃走吧!

他不想再玩這什麼天殺的遊戲了!

徐虎的手即將碰到門把手的那一刻,聽到歐陽游在他身後鼓掌:「明明還能活七八個小時,你卻偏偏想違反規則衝到門外,然後被新手指引官殺掉,聰明,真聰明!」

歐陽游的話,讓徐虎生生止住了腳步。

豆大的汗珠從他的光頭上落到鼻尖,又落到地上。

徐虎抬起頭的一瞬間,原本就不挺冒著冷汗的脊背頓時湧現出了更加刺骨的寒意——

在他的面前,在僅僅五厘米的門板外,一張慘白的臉就貼在宿舍的窗外。

新手指引官用詭異和貪婪的笑容,正在等待著他的違規。

這樣,它才能再一次進行殺戮。

強烈的求生慾望讓徐虎不敢再向外走一步,他進也不是退也不是,在極大的壓力和驚恐的情緒下,竟腿一軟,一屁股癱在了地上。

新手指引官的到來不止讓徐虎腿腳發軟,也讓屋子裡的其他人頭皮發麻。

這種時時刻刻都在被人用詭異的表情在暗中窺探的感覺簡直讓人不舒服到了極點。

但歐陽游卻像是見到了什麼老朋友一樣和它打了個招呼:「噢!你來得正好,我正有事想要問你。」

新手指引官那雙滾圓的眼咕嚕嚕地從徐虎的臉上滑到歐陽游臉上。

歐陽游的笑容十分燦爛,唇邊的小虎牙俏皮討喜,他抬起手對新手指引官打了個招呼:「你說過禁止暴力沒錯,但如果我只是用柔軟的布條,輕柔地纏住別人的雙手雙腳,只是為了防止他弄傷自己,這也算暴力嗎?」

眾人:……

能把捆綁說成這樣,也算是人才了。

新手指引官靜靜地看了一會兒歐陽游,就在眾人以為新手指引官不會回答的時候,它詭異地彎了彎唇角:「不算。」

「我知道了,謝謝你哦。」

新手指引官的嘴角那詭異的弧度愈發加深了。

歐陽游對夏以洋說:「借你床單一用。」

說著,也不給夏以洋拒絕的機會,快跑幾步來到了夏以洋床前。

一直趴在他肩膀上的那隻小奶橘被主人左耳上那隻小巧的耳釘所吸引了,正在貓眼放大地試圖用爪子去抓,可還沒等碰到,就因為主人這快跑,而險些被搖晃下去。

它伸出爪子用力勾著歐陽游的前襟,等歐陽遊動作平穩下來后,像爬樹一樣用前爪抱住歐陽游的手臂,後腿用力蹬了一下,又重新趴回了歐陽游的肩頭。

也不知道歐陽游是從哪裡搞到的這麼黏人的貓。

肩膀上小橘貓的舉動沒對歐陽游造成一點兒影響,他將夏以洋的床單拿在手裡,用力扯成了布條。

徐虎坐在地上,低垂著頭,一動不動。

夏以洋抿了抿唇:「歐陽,你,小心點兒,我怕他……」

「放心放心。」歐陽游對夏以洋一笑:「我知道你要說什麼,你肯定是想說,徐虎先生現在肯定心裡憋著氣呢,估計正在盤算著臨死前弄死一個算一個,這會兒可能正在心裡算計我,打算在等一下我綁他手腕的時候要故意把自己弄傷,讓遊戲把我判定成暴力舉動。」

至於新手指引官會同意他用布條去綁徐虎,當然也是出自同樣的原因——

它也在等歐陽游違規,這樣它才能將他殺死。

新手指引官嘴角的笑容一僵。

徐虎猛地抬起頭,不可置信地看著歐陽游。

「你……」

歐陽游將床單扯成的布條握在雙床間對徐虎扯了扯:「徐虎先生,說起來你還不知道我的天賦能力吧?」

「我的天賦能力名叫【天搖地動】,嗯,你是個粗人,這麼說你可能聽不懂,說白了,就是我力大無窮。」

「所以你正在盤算的事情是行不通的哦。你是不可能傷到我的。」

歐陽游的話無疑給了徐虎致命一擊。

徐虎獃獃地看著歐陽游,臉上的表情一點點,一絲絲破裂,變成了絕望。

歐陽游半蹲下身,用布條繞著徐虎的雙手和雙腳綁了個結結實實的手銬結。

歐陽游從徐虎面前站起身的那一刻,徐虎突然後知后覺地意識到,自己,就要死了。

沒有任何逃跑的可能,沒有任何活下來的機會,他馬上,就要眼睜睜迎來自己的死亡。

徐虎突然痛哭出聲。

他雙手被綁在身後,雙腳也不能動彈,他只有用力將自己摔在身上,用胸腔在地上匍匐前進,他用臉去蹭歐陽游的運動鞋邊:「小弟,小弟,別殺我!別把票投給我!!求你了,求你們了!我家裡還有痴獃的老媽,你們也知道,遊戲降臨之後那些沒玩兒過遊戲的人都變傻了,我老媽還在等我回家照顧她!」

徐虎雙眼赤紅,字字泣血:「我也不是自己想當鬼的啊!是這個天殺的sb遊戲隨機分配給我的身份,我又有什麼辦法!我談何無辜!!我的身份是鬼,可我也是人啊!你們不能就這麼殺人!你們不能就這麼殺了我!!」

面對徐虎的哭嚎,歐陽游輕輕嘆了口氣。

他說:「對不起。」

徐虎一愣,抬起血紅的雙眼,看著面前的少年。

沒有徐虎想象中的動搖,只見到少年表情平靜,那雙如灰色水晶一般剔透的雙眸深處,是像海底的冰柱一樣冷漠與堅硬。

歐陽遊說:「對不起啊,是我疏忽了,光顧著綁住你的手腳,卻忘了把你的嘴巴堵住了。」

眾人:……

他將剩下的布條團啊團啊,在手中捏成一個小球,先是擦了擦被徐虎蹭過的運動鞋邊兒,接著,毫不猶豫地塞到了徐虎的嘴裡,讓他再不能發出一點聲音。

塞完后,歐陽游後退一步,滿意地欣賞著自己的傑作,表情突然變得有些感慨:「……腎上腺素的確是個很神奇的東西,它竟然能讓一個沒什麼文化的粗人在臨死前想出了『我也是人』這樣的一套措辭……嗯,的確是聽者傷心、聞者動容。」

「但是徐虎先生你有沒有想過,『鬼』的身份不是你自願選的,但容秋,楊小雲和楊小雲可是你自願殺的。所以,別在這裡玩什麼無罪論,要我說,在座的有一個算一個,都是罪人。」

歐陽游伸出手,看樣子,似乎是想要拍拍徐虎的腦袋,可他對那光頭猶豫了很久,最終也沒能夠下去手。

他噗嗤一笑:「對了,徐虎先生,我再告訴你一個秘密哦。」

「我的天賦能力其實不是【天搖地動】。」

徐虎,和歐陽游身後的眾人都是一愣。

不是【天搖地動】是什麼意思?

難道歐陽遊說了謊,他並非能像他說的那樣,力大無窮??

也就是說,徐虎在本來能夠反擊的情況下,卻因為歐陽游的謊言,乖乖地束手就擒了?

徐虎全身發抖著發出了一聲沉悶而悲痛的哀嚎。

「……你太冒險了。」饒是一向冷靜的俞秀麗都被歐陽游震驚到大睜了雙眼,她說:「……不論是關於說了關於天賦能力的謊,讓徐虎以為你是不可反抗的,還是更早一些的時候你那個用貓毛來設的局,一切都太冒險了。」

歐陽游毫不在意地聳了聳肩。

「冒險就冒險咯。」

「畢竟——局,是用來破的,不是用來把自己困在裡面等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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