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001你可真夠……要命的!
寬敞明亮的教室里,身穿職業裝的女教師巡視了一圈,見學生們要麼苦著一張臉,要麼抓耳撓腮,要麼奮筆疾書,她面無表情地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鏡。
試卷太難,這種情況每學年入學測試都是如此,她司空見慣。
正當她準備收回目光時,忽然瞥見角落那個自考試開始睡到現在的身影,最終定焦在少年那頭錫紙燙上,眯了眯眼。
她快步朝後排走來,敲了敲桌面:「篤篤篤……」
「同學,我們英華的試卷是有點難,你如果實在不會,可以提前交卷。」
許清揚剛有一點意識,就聽到有人催他交卷。
他醒了醒神。
「還有一個小時結束,你……」女教師正準備讓人交卷回家睡去,卻見那少年慢慢坐正了身體。
清冷漂亮的容顏乍現,饒是見慣了各類貌美少男少女的女教師也怔楞了半晌。
少年皮膚白皙,宛如上好的白玉瓷,精緻又脆弱。一雙眼睛清澈澄明,如天上月,像檐下冰,又冷又亮。
雖然頂著一頭錫紙燙,但周身氣質沉靜出塵,好似剛剛從古偶劇里穿越而來的名門小少爺,又像仙俠劇里落入凡間的少年仙君。
莫名讓人不敢,也不忍高聲語。
「……你還寫嗎?」話到嘴邊,她換了說辭,語氣也軟了三分。
許清揚徹底清醒了,他抬眸掃了面前的人一眼。
不認識,也不打算認識。
他順著那人的視線垂眸——
看到了一張空白的,被他壓得起皺的試卷。
他隨手翻了下,正面文科,反面理科。
選擇填空居多,主觀題很少。
目所能及,全都很簡單,一小時綽綽有餘。
「嗯。」
作為華國最年輕的科學家,許神沒有交白卷的習慣。
他應了一聲,隨後將滾到桌邊的水筆拾起,鋪平試卷,開始讀題寫題。
一目十行,ABCD輪流上場。
女教師不忍直視,幾次動唇,最終變成一聲嘆息。
許清揚聰耳不聞,不多時就做完了全部試題,他在姓名欄填上「許清揚」三個字時,不自覺看向了卷首的「英華國際高中」幾個字,轉了轉筆。
粗劣的水筆在他漂亮的手指間靈活旋轉,從小拇指到大拇指,再一根一根轉回去,靈活順滑,行雲流水。
純黑色的水筆越發襯得他的手指如瓷如玉,白皙纖細,精緻漂亮。
而手指的主人卻輕微地嘟了嘟唇,無意識地,小小地「唔」了一聲。
遠處看,他像是在為難題頭疼的模樣,只是犯難的樣子也足夠好看,甚至帶了一絲不自覺的柔軟可愛。
跟他清冷出塵的氣質有些違和,卻越發顯得彌足珍貴,讓人忍不住珍視。
實際上許神在想,他怎麼就穿書了——
他拿了貝爾獎回程中,突遇車禍,甚至還沒來得及感覺到疼,就來了這裡。
英華國際高中。
是昨晚機器人管家為他搜尋的小說:「主人,主人,現在是強制休息時間,為您讀一本有您名字的瑪麗蘇BL校園小說。」
他並不想聽,手中的編程未停,但機器人管家已經沒什麼感情地朗讀了起來——
許清揚,小說里的炮灰,抽煙、喝酒、逃課、打架不算,不僅招惹男二江聿野,還試圖跟文中受林望岑搶攻周晟安。
機器人管家讀到第三章結尾,遺憾又生氣:「啊,他死了,不讀了。」
現在,他成了同名同姓的炮灰許清揚,在小說的開端,只有三章好活。
談戀愛?許神沒興趣。
上輩子追他的人太多,為了集中精力搞科研,他將師姐教他的瞬間催眠術練得爐火純青,可以看那人一眼就讓他倒地不醒,為的就是避免被糾纏。
攻受他可以全不挨,但要怎麼跟他定下娃娃親的江聿野解除約定?
許清揚又轉了轉筆:唔……有點頭疼。
鈴聲響,試卷被收走,他還理出頭緒,肩膀就被人重重一拍:「揚哥,捲兒都收走了,回神!」
許清揚招架不住,手臂一歪,黑筆滴溜溜滾到了地上。他揉了揉被拍疼的肩膀,蹙眉掃了身側的藍毛一眼。
因為怕疼,許清揚漂亮的眼睛蓄了點霧氣,眼尾也染上了一點紅。
那一眼,雖冷,卻更勾人。
段卓被震住了,呆愣愣收回手,目光卻掛在許清揚的臉上收不回來。
不像是被嚇的,更像是被攝了魂。
好半晌,他才如夢初醒般道歉:「對不起兒。」
話出口,段卓急忙打了打自己的嘴:「對不起揚哥,最近來京都,我在練習兒化音,不是占你便宜的意思。」
許清揚沒理弄疼自己這人,看了一眼掉在角落裡的那支筆。
段卓立馬撿起雙手奉上:「揚哥,筆兒。」
許清揚接過筆,起身往外走去。
段卓趕緊跟上,盯著許清揚手裡那支劣質筆,怎麼看怎麼覺得礙眼。
他揚哥來了京都怎麼氣質都變了呢?雖然他揚哥平時也好看,還冷冷的不理人,但今天莫名高貴冷艷了起來。
而且剛才那一眼,差點把他的魂給勾走了。
越看,段卓越覺得那筆配不上他揚哥,他撓了撓他的藍毛:「揚哥,要不筆兒還是我給你拿著?」
這事,本來也是機器人管家的活。
許清揚順勢把筆遞過來,段卓立馬高興地接過。
見他揚哥不生氣,他跟往常一樣聊起天:「都說英華出了名兒的難進,說要麼分兒不夠,要麼錢兒不夠,果然如此。
測試捲兒也太難了,我一題都不會,可惜我家估計交不上贊助費兒。揚哥,你那未婚夫家會幫你交贊助費兒嗎?」
贊助費?
那三章里,確實是江家為「他」交了贊助費入學英華,只是「他」幾次試圖爬江聿野的床沒結果,轉頭就盯上了看似溫柔多金,實則手段狠辣的周晟安,不僅被江家趕出了門,也為作死埋下了伏筆。
許清揚頓了下步子,清凌凌的聲音很堅定:「不用。」
考試,許神還沒有失利的時候。
「也是。」段卓猜許家爺爺應該給他揚哥留了遺產,但無意打探隱私,換了話題,「揚哥,你未婚夫家什麼時候來接你,要不去我家湊合兩天?」
段卓話音剛落,他們面前就停了一輛黑色的邁巴赫。
「許少爺,先生和太太已經在回來的路上了,他們等您一起回去吃晚飯。」穿著西裝三件套的管家畢恭畢敬地為許清揚拉開了後座的門。
兩人分道揚鑣,許清揚坐上了江家的車。
看著後視鏡里那位唇紅齒白,跟自己長相一模一樣的少年,許清揚腦子裡閃過機器人管家為他讀過的劇情——
原主父母離婚各自組建家庭,將「他」看成累贅,誰都不要「他」。
相依為命的爺爺前不久去世了,江家是爺爺用當年救命之恩幫「他」找的託付。
海城的房產在「他」來京都時,就被原主父親霸佔了。
如今,原主父親還對爺爺留給「他」的股份和遺產虎視眈眈。
原主的錢,許清揚不想用,但也不打算便宜只生不養的原主父親。
所以他只能去暫時為「他」提供庇護的江家。
*
與此同時,英華學校學生高端公寓里。
一身黑白色英倫風校服的少年正支著兩條大長腿坐在單人沙發里,沉著臉在遊戲里大殺特殺!
DoubleKill,TripleKill,Ace等音效不時響起。
少年宛如殺神附體,渾身散發著凍死人的低氣壓。
時越幾次動唇,但見他野哥那狠厲勁,又把話咽了回去。
終於在敵方團滅時,他小心翼翼開口:「野哥,你昨晚又熬夜玩遊戲了?總不至於影響今天的考試吧?!」
江聿野一夜沒睡,本就心情不好,正殺人泄憤呢。
時越一問,他不自覺又想起早上那一幕——
出門前,爸媽居然用從小定下娃娃親的理由壓著他,說今天要接那位門門功課個位數,還時不時往他郵箱里發情書的學渣回來。
他最煩按頭倒貼,娃娃親是爺爺當年定下的,還跟奶奶有關,他沒法直接拒絕。
但讓那位學渣輕易進家門,他不樂意。
所以,他冷笑,惡劣道:「行啊,如果那位轉校生能在這次考試中贏過我,我就同意。」
想到自己立下的Flag,這次考試他比以往都認真。
江聿野手上動作未停,摧毀敵方水晶時冷冷開口,語氣篤定:「不會!」
「也是,野哥你哪次考前不玩遊戲,還不是次次第一!」時越見江聿野不欲多說,不再深究,「再來一局?」
江聿野不置可否,正準備進隊,忽然進來一個電話。
只聽了一句,他就豁然起身,周身氣壓低得可怕,語氣凶而冷:「不可能!」
時越趕緊放下手機,疑惑而擔憂地看向他。
江聿野什麼都沒說,黑沉著臉出了公寓。
電話是江媽倪問箏打來的,說他跟許清揚的試卷提前批改出來了。
——他最後一題扣了兩分,許清揚滿分,讓他兌現諾言趕緊回來。
江聿野不信!
這次的測試卷尤為難,饒是他最後一大題也只寫出來一半。
他敢說,全校沒人能做出來,他不信那位學渣能滿分。
只可能是對方為了來江家作了弊。
江聿野不喜歡冤枉人,壓著火氣回去跟人對峙。
緊趕慢趕,抵達江家時,他還是看到一個纖瘦的背影先進了門。
一天都不順,江聿野的情緒已經到了爆炸邊緣。
想到郵箱里被對方塞滿的avi小視頻,火氣更猛烈了三分。
他「嘭」的一聲,怒氣匆匆將快要閉合的大門再次推開,咬牙嗤道:「為了接近我,你也真夠……」
話說一半,他看清了面前的人——
挺拔瘦弱的少年聞聲回頭,輕轉的腰細得一雙手就能掐住。夏季校服短褲下的一雙大長腿又直又白,襯衫領口下隱約可見白皙精緻的鎖骨。
少年回視他,用清澈透亮的眸子睨了他一眼,眼裡蓄著他看不懂的情緒。
如冬日裡一吹就化的雪,像清晨林間被驚動的風。
清冷、脆弱、漂亮,勾魂攝魄。
江聿野頓時消了音,本能地多看了少年一眼。
這一眼,讓向來入眠極度困難的他,瞬間被濃厚的困意包圍,腦子越來越混沌,身體越來越沉,意識逐漸消散。
江聿野從未有這種不自控的情況,一時間,他居然不知道自己是被撂倒了,還是撩倒了。
無論哪種情況——
他在最後一絲理智消失前,滾了滾喉結,將「拚命」兩個字換成了真實的心聲,「要、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