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開
一行人笑容滿面的離開後山,嘴裡說著要設宴款待道長。
天機與沈時站在不遠處,目送他們離去,沈時看向河面,眉頭緊鎖:「仙長?為何我覺得事情沒有這麼簡單。」
天機記起被他忽視的一面,當初人類被張清帶走後,假張清哄騙他去後山,後來爆出真面目,同樣也是一個厲鬼,還是千年厲鬼。
如此看來,事情還沒結束。
「還有一個厲鬼,我猜他應該很快便會行動。」
沈時看向青年:「仙長見過?」
天機點頭,示意人類下山,一邊走一邊解釋遇到那個厲鬼的事情。
沈時眼帘微垂,面具下讓人看不清表情,腦海中閃過之前發生的事情。
張清並沒有殺他,在落入水中時,見他不會游泳,貌似想要將他拉上水面,只是他當時將其打昏了過去。
啞著聲音,不確定的同仙長問道:「仙長,當初張清將我騙到後山,難道是為了救我?」
天機抿唇思考,身為仙,周身有仙氣護體,張清這種死了不過短時間的鬼根本無法靠他身,要想從惡鬼手下救人,也只能救人類。
但是為何要把人類弄到水中?是為了讓真相大白嗎?
沈時見他不說話,出聲提醒:「仙長?」
天機有一瞬間的茫然,獃獃看向人類,後知後覺回他:「應該是……」
沈時皺眉,回頭看了眼後山那條小河,抿唇沒有說話,眼底閃過冷光。
兩人重新回到村裡,宴會剛剛開始,一直持續到下午他們才結束,送走道士后村民們舒心輕鬆下來,紛紛回了自己家中好好休息。
因為張清的事,嚇的他們睡覺都不敢睡。
「我們去樹上。」天機對沈時說,上前直接抱著他的腰飛身坐在樹杈上,腳向下垂著輕輕晃動:「等晚上,那個惡鬼應該會出來。」
剛才張清還未黑化成功,就戛然而止,他看到那些凝聚成實質的怨氣被河底的什麼東西吸走,才會讓道士有機會把他關進河中。
現在想來,可能就是那位惡鬼。
沈時鐵青著臉抱胸坐在青年旁邊,腰上還殘留著溫熱的觸感,想到他對自己摟摟抱抱拉拉扯扯,雙手握拳眼底閃過殺氣。
可惡——
現在都敢不經過他的同意隨意碰他——
狠狠閉上雙眼,強壓心底的戾氣煩躁,斂去周身冷壓,戴上名為溫潤的面具。
後山河底。
張清蜷縮成一團,懷中緊緊抱著高穆骨灰盒,全黑的雙眼中充滿了麻木絕望。
「過來……」
「我有辦法讓你見到他……」
耳邊響起誘惑的聲音,張清僵硬的轉動脖子向傳來聲音的位置看去。
「快過來……」
「你不想見到高穆嗎……」
張清張了張嘴巴,抱著骨灰盒子呢喃:「高穆……」
「對,高穆,幫我解開上面的符紙就能見到高穆……」
那人聲音彷彿能夠喚醒體內的慾望,張清嘴裡喊著高穆的名字,慢慢挪到有聲音的地方,伸手撕開上面的封印。
「哈哈哈哈——」
「我終於出來了——」
渾身漆黑的惡鬼衝天而起,張清被符紙重重傷到,抱著骨灰盒子陷入昏迷。
忍不住仰頭大笑,笑夠之後,看了眼河底的弱鬼,冷哼一聲穿過水麵來到岸上。
聞到新鮮的空氣,眯起眼睛深呼吸:「真是好久沒有出來了,都怪當初那些臭修士,若不是他們圍攻,我也不會被困河底幾百年!」
餓了這麼長時間,是時候去找點吃的了。
舔了舔嘴,貪婪的看向山腳下的村子,既然是弱鬼救了他,那就幫他一回,先吃了害他的人。
在水中他可是看的清清楚楚,人類還真是和之前一樣沒有什麼改變。
揮手化作黑霧,將村子籠罩起來,怪笑著破門進入王海家中。
「啊——」
家裡女主人驚恐的瞪大雙眼,站在她面前的王海直接倒在地上,心口的位置破開一個大洞,不斷往外噴血。
惡鬼垂涎的盯著手中的心臟,張開大嘴一口吞掉,吃到熟悉美味的食物,幸福到眯起雙眼。
小河嚇的躲在阿娘身後,捂著嘴流眼淚,眼中倒映著阿爹躺在地上的畫面。
見阿娘僵在原地,抹去淚水拉住阿娘的手往外跑:「阿娘!」
王氏從恐懼中回神,想到自己還有孩子,帶著小河瘋狂的往外跑,邊跑邊朝其他人大喊:「惡鬼吃人了!惡鬼吃人了!」
村子頓時亂作一團,有的嚇尿有的嚇暈,直接被惡鬼一口吞掉,村長拿著符紙抖著腿站出來。
坐在樹上的天機默默看著這一切,大致猜到王家村發生了何事。
「走吧,我們可以離開了。」
朝人類說完,坐在樹杈上一動不動,白眸直直看著他。
沈時看清楚他的意圖,眼帘微垂目光陰冷,厭惡嫌棄偏又不得不攬住青年的腰帶著他下去。
扯了扯唇角,笑意不達眼底:「仙長小心。」
鬆開他,拉開距離,手背在身後在衣服上狠擦。
天機臉有些紅,站穩后捂唇輕咳:「多謝,剛才胸口有些疼,只能讓你帶我下來了。」
沈時溫笑:「仙長不必客氣,這是我應該的。」
不想與他在這扯東扯西,冷了冷臉轉移話題:「仙長說我們可以離開了?可是我們要如何出幻境?」
天機捂著胸口,虛弱的靠在樹上,伸手指向後山:「我們從那兒進來便從那兒出去,走吧。」
幻境已經走到頭,對於他來說一擊即碎。
兩人來到後山河邊,稍稍緩了緩,等到胸口不再疼痛,天機伸手扯住人類衣角,抬起下巴詢問他:「你可以嗎?」
沈時眼神一暗,冷聲回道:「仙長不用擔心,我可以。」
聽到人類回答可以,天機不信任的看了他一眼,眼看著人類又要生氣,嘟囔了句好吧。
怕弄髒身上的衣衫,脫掉鞋襪與外衣裝入空間,想起還有人類,追問他要不要一起。
落日餘暉下,青年穿著貼身仙衣,兩條手臂纖細白皙,如上等的羊脂玉,泛著淡淡白光。
腰間被金絲帶緊緊勒住,彷彿一掌可握,往下,雙腳光裸的踩在地面上。
沈時垂在身側的手輕微抖了下,猛地攥緊,啞聲回道:「不用了。」
縱身跳入河中,眯起雙眼尋找可以離開的陣眼,瞧見沉在河底的豬籠中的屍體,以及躺在旁邊的鬼魂,周身氣壓變低。
閉了閉眼,收斂注意力繼續搜尋出口,越往下空氣越少。
眉頭狠皺,忍不住吐出一串氣泡,河水爭先恐後的湧入鼻腔,眼前漸漸發黑。
抖動著雙腿,向上朝著河面游去,還未碰到便體力全失墜落。
岸上的天機沒想到人類不等他就直接跳下去,怕他又和上次一樣差點溺水,迅速跳進去。
看到往下落去的沈時,白眸瞪得溜圓,光裸的雙腳靈活遊動,朝著他過去。
伸出手臂摟住他的腰,身體貼上去,唇對唇將空氣渡過去。
沈時得到空氣,大腦恢復清醒,猛地睜開雙眼,近在咫尺的臉映入眼中,瞳孔微縮直直望進青年白眸。
感覺到唇上的柔軟溫涼,意識到天機對他做了什麼。
神情秒變,狠狠推開懷中的人。
天機被人類突入而來的動作弄呆,不敢置信的愣愣看著他,身體不受掌控的向河底跌去,腦袋重重撞在石頭上,悶哼一聲昏了過去。
沈時看也沒看,直接游出水面,雙手撩去濕發走到岸邊上。
想到唇上的柔軟,黑著臉用力擦拭,厭惡嫌棄的冷呵一聲。等到唇被擦的火辣辣的,才放過自己。
抬頭觀察周圍環境,發現他已經從幻境中出來,想到還在水中的青年,面無表情回眸看了眼平靜的水面,抬腳下山。
剛好,不用他親自動手,省得弄髒他的佩劍。
只是,伸手捂住心口,垂頭盯著那兒看,心臟有些沉悶發緊。
腦海中忽然閃過青年笑容滿面的樣子,以及在那日沐浴時跌倒在地的畫面,眉頭緊鎖。
不——
他絕對不會被蠱惑的——
冷下臉抬腳繼續下山,強迫自己不去深想。
……
「該死!」
沈時回到岸邊,屏住呼吸跳進水中,徑直游向河底,看到天機身影,掐住他的腰抱在懷裡,從水中出來拉著他丟到岸上。
蹲在旁邊,輕輕拍打那張清艷絕俗的臉,白皙的皮膚敏感脆弱很快變紅。
「仙長?仙長醒醒!」
天機睫毛輕顫,慢慢睜開雙眼,看到人類那張臉,茫然獃滯的盯著他:「沈時?」
沈時驚喜到眼睛變亮:「仙長醒了!」
想到自己不小心傷了仙長,落寞難過的耷拉著肩膀:「都怪我推開仙長,否則仙長也不會昏過去,仙長可有什麼地方受傷?」
天機還沒回過神,聞言搖搖頭,朝人類說道:「我沒事。」
兩人還未說完,河中出現一道身影打斷他們。
是張清。
他懷裡抱著幻境中出現過的骨灰盒,面容完全不復往日,陽光照射下,魂體逐漸變的透明,看上去虛弱無力,彷彿快要隨風而去。
是灰飛煙滅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