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斂
周三下午四點整,高一年級教師辦公室里,兩位校霸手裡都拿著理本檸檬糖。
「你試試。」宋裕新站在橘長辦公桌前,看著肖緒,眼睛里有光,非常想看他吃下去之後的反應。
李橘被臨時叫走去處理事情了,辦公室也沒有其他老師,就只有他們。
肖緒狐疑的看了他一眼,「你表情不要那麼明顯。」
「有那麼明顯嗎?」宋裕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又反應過來,「是不是男人?不就一包糖嘛,我也是為了你著想,不然你能吃到橘長買的零食嗎?」
似乎是有那麼一點道理。
宋裕新看他動容了,繼續煽風點火,甚至直接上手幫肖緒把包裝袋打開,「趕緊試試,真的,挺好吃的。」
肖緒沒有繼續想太多,伸手拿了一顆糖放進嘴裡。
宋裕新小心翼翼的觀察著他的反應,做好隨時捂住他的嘴的準備,不能讓他吐出來。
結果,肖緒什麼反應都沒有,又把一顆糖塞進嘴裡,甚至還來了一句,「挺好吃的。」
宋裕新沉默了,「.……」
這怎麼和他想象中的不太一樣。
宋裕新把肖緒手中的那袋糖拿過來,反覆看著包裝袋上的圖案,沒有不一樣啊,老頭的表情還是一樣的猙獰啊。
「你不覺得酸嗎?」宋裕新奇怪的問。
肖緒邊吃邊答,「還行,我平時也比較喜歡吃酸的食物。」
「那你試試幾顆幾顆的吃,看能不能感覺酸。」宋裕新提議道。
肖緒也照做了,抬手抓了一把直接塞進嘴裡,也不知道一共有幾顆。
酸意湧上腦海那一刻,肖緒的動作靜止了,咀嚼的動作也沒有了,像是被人按住了靜止鍵。
他的反應落進宋裕新的眼裡,沒忍住笑,他也不打算忍著,笑得肩膀都在抖。
肖緒白了他一眼,想張嘴。
宋裕新立馬做了他最想做的事情,直接上手捂住他的嘴,理由還非常充分,「橘長說了,不能吐,吐了就重新吃一包。」
兩人的距離突然拉近,呼吸可聞,肖緒的皮膚本來就白,宋裕新的手附在他的臉上,手指莫名的,都有些泛紅。少年五官精緻,呼吸很熱,一點一點的打在他的掌心,嘴唇和手指相碰,柔軟得過分。
腦子裡所有的思緒突然斷開,宋裕新甚至都忘了他為什麼會捂住肖緒的嘴。
四目相對,兩個人都有點僵。
身後的坐地空調還在呼呼吹著冷風,宋裕新突然覺得很熱,連帶著脖子往上,凈白的皮膚一片泛紅。
周圍安安靜靜,辦公桌上堆起的試卷,被風吹得唰唰直響。
宋裕新能感覺肖緒的呼吸很急,聲音有些重。
背後傳來一陣腳步聲,越來越近。
宋裕新觸電般的把手放下,往旁邊移,不敢看他。
肖緒偏過頭,喉嚨突如其來的一股燥,胸腔用力,他咳了兩聲。
李橘走進來,沒察覺到任何的不對勁,低頭去看兩人手上的糖,「都吃完了?」
宋裕新反應慢半拍,「啊」了一聲。
肖緒已經整理好思緒,回答:「還沒。」
李橘瞪大了眼睛,「那你們還不趕緊吃。」
然後,兩人一顆又一顆的,繼續吃糖。
宋裕新腦海里亂糟糟的,所有的思緒似乎都攪合在一起,甚至都沒再感覺到那膩人的酸味,手心還是熱的。
李橘不知道他們的思緒早已跳得老遠,看宋裕新反應有點呆,只是機械的往嘴裡送糖。
她為宋裕新想好了後路,「宋裕新你下次繼續考年級倒一也沒關係。」
話題重新扯到這,宋裕新覺得他已經被橘長整出陰影了。
他眨了眨眼睛,停止吃糖的動作,天真的問:「真的假的?」
李橘的下巴往角落的方向指,示意他們往那邊看,「想考幾次都行。」
肖緒和宋裕新一齊看過去。
靠牆處,堆著四個長方形紙箱,快遞單還完整的貼著。
宋裕新定睛去看。
紙箱上還有一段話,方方正正紅邊黑色字體——讓生活變得更加奇怪吧,什麼奇怪口味的都有哦。
宋裕新:「.……」
十班的全體學生,自從知道橘長囤了四箱奇怪口味的糖之後,沒人再敢咋呼,紀律都好了很多。
近兩天,所有的科任教師都在爭分奪秒的講評試卷。
講台上,李橘拿著試卷正在講這次的閱讀題,「這次的閱讀確實比較難一些,大家寫得也都不錯,比我想象中的好很多。」
說最後那句話的時候,李橘是盯著宋裕新看的,因為那句話是不包含他在內的。
宋裕新安靜的拿著筆,看到橘長的目光在自己身上,咧嘴一笑。
這節課他聽得可認真了,做足了筆記,試卷上滿滿當當的寫著字,雖然看不懂他在寫什麼。
鈴聲響,下課。
剛才的閱讀題橘長講得有些快,李維科的筆記還沒做完,他轉頭拿后桌的試卷繼續抄。
等他終於抄完,生理反應來了。
李維科站起來,雙手插兜,想叫肖緒一起去衛生間,手指挪動,兜里有東西,他拿出來打開一看,上面有一串歪歪扭扭的字母,是宋裕新在考場時傳給他的答案,他當時想都沒想就把紙條往兜里塞了,後來也忘記扔掉。
李維科轉身想把紙條扔進垃圾桶里,猛然覺得那串字母有些熟悉,他重新打開看,雙眼驟然睜大,表情難以置信。
這是怎麼回事?宋裕新給他的答案和橘長講的怎麼會這麼像。
李維科不信邪,立馬回座位抽出語文卷子,開始對答案,對完第一遍,他不敢相信的揉了揉眼睛,又對了第二遍。
紙條上的答案和試卷上的一模一樣。
宋裕新踏著上課鈴走進教室,似乎是感覺到李維科的目光太炙熱,他還沒走到座位時就停下。
李維科已經衝到他面前,「新爺,你這次語文多少分?」
宋裕新一腳踹在他小腿上,「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你是來拉仇恨的?」
李維科不管不顧,抓起他桌上的卷子看了起來。
白色試卷上,高一年級語文月考答題卷這幾個字旁,有兩個很大的紅色數字——23。
宋裕新任由他看,「看吧看吧,但可千萬別以我為榜樣,哥的優秀一般人還追不上。」
肖緒聽到他這句話時,抬起頭,難得的主動開口,「你要點臉吧。」
雖然早已習慣了他的厚臉皮,但肖緒還是忍不住嘲他。
李維科陷入了懷疑自己的狀態,語文試卷光選擇題就有40分,宋裕新傳給他的答案沒有一題是錯的,但他本人只考了23分,這是什麼回事?李維科摸著腦袋想不通。
肖緒發現李維科狀態有點不太對,問他,「科長,怎麼了?」
宋裕新也抬頭看他。
李維科回過神,沒回答他,反而繼續和宋裕新說話,「你知道你給我傳的答案都是對的嗎?」
李維科的聲音有些小,肖緒沒聽清,就聽到了前面三個字。
宋裕新的反應倒是很淡,「你竟然能看懂我寫的字。」
李維科:「……」
「那也是一種本事。」宋裕新繼續說道。
因為這句話,李維科覺得這就是個巧合,八成是他胡亂寫的,瞎貓碰上死耗子蒙對的,要是他當時相信宋裕新的胡蒙瞎編,他語文都能提高二十分了,他選擇題大半都是錯的。
有時真的應該相信差生的狗屎運。
下節課還是語文課,橘長著重講這次考試的作文題,她把手上的空白卷放在講台上,走下來,「這次的作文立意其實也不難,但可能有很多人看不懂材料,理解不了作文立意,導致分數較低,它就是關於刻苦、不放棄的,班長這次的作文就很不錯,」她邊說邊走到大嬸身邊,「把你的試卷給我,我念給大家聽。」
橘長富有感情的聲音在班上響起。
「……剛開始,我以為我的室友不太喜歡學習,但相處了一段時間,我發現我錯了,我的室友每天都會點著檯燈刷題到深更半夜,雖然他現在的成績不太好,但我相信,經過他不放棄的努力,他一定更取得非常滿意的成績……」
下面有細小的議論聲,大家都在好奇這位勤奮的室友到底是誰。有可能是文兄,也有可能是楊豆豆,更有可能是宋裕新。
肖緒看了身邊的人一眼。
宋裕新拿著筆,在他那張23分的答題卷上寫字,根本就沒在聽橘長念作文。
肖緒定睛一看,宋裕新那張本就不太乾淨的卷子上多了很多字,全是他的吐槽。
「這什麼老師,怎麼改卷的,我那感情多豐富,連個0.5分都不給我。」
「我這作文絕對不是橘長改的,都說作文只要過了1000字,不得高分也能得幾分,竟然給我打零分,有誰能寫出像我這麼牛逼的作文。」
「……」
肖緒移開眼,排除了一個選項,班長作文的主人公絕對不是宋裕新。
宋裕新還不知道自己被排除在外,拿著筆繼續懟改卷老師。
下課後,大嬸的作文毫無疑問的被大家傳閱。
「大嬸,你們宿舍到底是誰這麼努力,這才開學多久啊,就已經點燈熬夜刷題了,說說唄。」
「就是就是,快告訴我他是誰,我要向他學習……」
大家爭先恐後的問尤小升,一大堆人圍在他座位上,形成一個圈。
尤小升不動聲色的往宋裕新那邊看了一眼,又想到他那很不理想的成績,和他所付出的完全不成正比,也和他在作文里設想的完全不一樣,所以,他默默的給嘴上拉上拉鏈。
決定幫宋裕新保守住這個秘密,他已經被成績打擊到了,不能再受到暴擊了。
尤小升覺得,他可以給自己自封一個稱號——中國好室友。
宋裕新並不知道大嬸給他加了那麼多戲,他根本就不在乎分數,晚上回去照樣拿著試卷刷題到半夜。
第二天中午,尤小升和文兄在食堂吃飯。
尤小升把飯送到嘴邊,「你覺得,新爺小時候會不會燒壞過腦子,或者在某個夜黑風高的晚上,被雷劈了。」
「也不是沒有這個可能。」文兄啃著雞腿答。
「就他那成績,上課認真聽點兒都不至於那麼差,回回拿個年級倒數第一,他還挑燈夜讀,一點都不受打擊,還看越起勁。」
「所以我更願意相信他燒壞過腦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