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大學（十一）

直播間里的觀眾在看到他的臉時，爆發了激烈的討論。

【這次npc竟然還有搶臉功能？？？快趕上四星副本的難度了吧！】

【別說，這黑頭髮比那逼崽子的殺馬特紅毛順眼多了】

【什麼時候荒野出個常駐npc投票啊，能不能把他投裡面去】

【得了吧，你們難道不記得榜一哥當年把搶他臉的npc當豬肉餡剁了嗎？後來還引發了一股剁npc的潮流，才逼得荒野整了個保護npc的機制】

【要是搶臉npc常駐估計能活的沒幾個吧哈哈哈哈哈】

【所以主播沒直接把他剁了已經算仁慈的嘍？】

「嗡嗡、嗡嗡——」

黑髮的「封芷北」匆匆忙忙說了聲抱歉，翻找著衣服的口袋，看起來有些慌張。

在拿出手機看到屏幕的那一剎那，他本來微笑著的臉瞬間變得面無表情，甚至可以算得上陰冷。

這樣的表情倒是和封芷北本人有點像了。

封芷北拿著書站起身，用餘光瞥了一眼來電人。

「媽媽」。

他挑挑眉，看著那張與自己完全相同的臉在圖書館的人群中匆匆消失，甚至來不及說話。

「那個人……我沒從他身上感受到任何東西，是普通的npc嗎？」

閩希真有些遲疑地問，她在看到對方時警惕了一瞬，但很快又放鬆下來。

他就像每個遊戲中都會存在的溫和的npc，在走完過場后就匆匆離開，不留下一片雲彩。

「也許不是吧。」

封芷北隨意答道。

答案應該是「絕對不是」，那個npc搶了自己的臉，和副本boss鬼混在一起，怎麼看都不像是普通的npc。

但現在那人已經消失了，只留下一本藍色的看起來像是塗鴉本的書籍。

藍色的封面中間有一朵小孩子的蠟筆塗鴉一樣的紅色玫瑰花，玫瑰花的下方用同樣紅色的筆跡歪歪斜斜寫著書的名字。

「湖的下面有什麼……」

他小聲讀出書的名字。

「給我吧，我的屬性等級高，我來打開更安全一點，」陳英傑沉聲，「既然是npc給的道具，一定有用。」

封芷北也沒再推脫，將書塞給了對方。

三個人躲在書架的角落，小心翼翼翻開了第一頁。

【湖的下面有什麼，作者▇▇。

此書獻給我可憐又可愛的小玫瑰，它無父無母，沉眠在湖下。】

扉頁是一整面深海一般的藍，也許就是所謂的「湖」，而底端則是一朵孤零零的紅玫瑰。

封芷北沒來由打了個寒戰，周圍的溫度似乎都下降了幾分。

【玫瑰喜歡水，討厭火，即使自己就有一副火一樣的外表。

它的四肢軟綿綿的，連畫筆都拿不動，只能央求別人幫它畫一張畫】

第二頁上是一朵軟趴趴的玫瑰花，它的根部浸泡在一坨水藍色的東西里，一塊打火機和一支畫筆被扔在了遠處。

整一頁都是詭異到難以形容的色調，看得封芷北有些生理不適。

他小聲催促陳英傑趕緊翻頁。

【「我想要一張漂亮的湖，你能幫我畫好嗎？」

「當然可以了。」

有誰畫了一張漂亮的湖，玫瑰非常喜歡。】

第三頁，玫瑰花的枝葉像人的胳膊一樣彎曲著，捧著一塊深藍色的方塊，大概就是那張「漂亮的湖」的畫。

【「湖的下面有什麼呢？」

玫瑰有些好奇。

「你應該自己去看看呀，沒人去過湖的下面，就像一朵玫瑰花不應該上學。」

玫瑰有點糾結，它離不開水，但如果到湖的下面它會被淹死。】

第四頁是一張萎蔫的玫瑰花，它的根部有些發黑，花瓣也逐漸凋零。

封芷北盯著那朵花，突然，一片花瓣從書中的玫瑰花上脫落，憑空出現一樣飄到地板上，散發出果實腐爛的氣息。

三人的臉色都有些不太好。

【「湖的下面有什麼呢？湖的下面有什麼呢？湖的下面有什麼呢？」】

第五頁整一頁都是紅色，上面用刺眼的藍色寫滿了這一句話。

陳英傑快速翻頁。

【玫瑰拿著心愛的湖，端詳一會後，驚喜地叫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湖的下面有玫瑰！」】

第六頁的正中央，花瓣所剩無幾的玫瑰捧著那副湖的畫，而畫上則像鏡子一樣映照出了一朵完整無缺的玫瑰花。

「這都是什麼啊……□□嗎？」閩希真低聲嘟囔，「這本書好沒意思，要不是它上面真的有一股不對勁的感覺，我都要以為只是一本普通的早教書了。」

她能感覺到，和剛剛溫和的npc不同，這本書散發著不詳的氣息。

封芷北沒接話。

另外兩人沒見過那片湖，但他見過。

【於是，湖的下面有了一朵幸福的玫瑰。】

第七頁和第一頁的畫面基本一樣，但藍色的背景上有星星點點的白點，玫瑰沉在湖底，一艘船緊鄰著它。

「……一種很新的兒童藝術。」

封芷北評價。

他其實十分欣賞這種抽象的藝術創作，但這本書給他的感覺也不太好，再加上之前在湖裡和自稱燕景明的疑似遊戲boss大戰。

於是他將讚美之詞咽回去，繼續思考著這本書的作用。

整本書看起來有一點厚度，實際只有這七頁有內容，隨後的幾頁全部是白紙，每張紙都很厚重，彷彿吸了水一般。

在最後一頁上，似乎有作者的簽名，但同樣被塗黑了。

藍色的湖、白色的顆粒狀物體、還有船……

封芷北猛地抬頭。

「怎麼了嗎？」閩希真被他的動作嚇了一跳。

「沒事，頸椎病犯了，活動一下。」

他胡扯了個理由應付了一句，猶豫一瞬，轉換聲線，用擔憂又疑惑的聲音對陳英傑：

「我在剛進場景融合時，路過學校的人工湖……那個湖有點像書里的畫。」

封芷北隱去了自己和燕景明互毆的片段。

【？】

【重新定義路過】

【不懂就問，你的路過就是指在湖裡和npc滾了一圈嗎】

【滾了一圈......嘿嘿嘿】

【？笑死了你們別太荒謬】

不暴露面部的好處就是只用捏著嗓子裝裝聲音就夠了，臉上的肌肉動都不用動。

如果有人能透過那層古怪的霧看到他的臉，就會發現他甚至連眼皮都懶得抬，與弱小又可憐的聲音形成極大的反差。

「湖？……出去以後調查下看看。」

陳英傑謹慎地合上書，將它放回原處。

「你們不看了嗎？」

清亮的聲音從旁邊響起。

黑髮的「封芷北正拿著手機，笑眯眯看著他們。

陳英傑臉色陡然一沉，對方的手裡正拿著一支鮮艷欲滴的紅玫瑰。

「你們，看完了嗎？」

「封芷北」的笑容越來越淡，直到一絲笑容都不剩，漆黑的瞳孔不帶情感。

整個空間瀰漫著陰冷的氣息，不知什麼時候整個圖書館一片寂靜，就連光線都昏暗了許多。

不知何時，他們又回到了漆黑一片的圖書館內，「封芷北」的身形變幻著，時而是黑影，時而是紅藍綠相間的馬賽克，一張臉慘白，發出滋滋的電流音。

「看完了，所有的都看完了！」

一片沉默之中，封芷北率先開口。

閩希真猛地瞪向他，扯著他的袖口企圖讓他先安靜。

她現在真的有種必死的感覺，渾身顫慄著，說不出話。

「這本書非常有意思，色調搭配很新奇，我真的很喜歡。」

封芷北沒管她的阻止，做了個手勢示意她放心。

「同學你也經常借這本書吧？那我們算書友啊！能和你交流一下關於這本書的見解嗎？」

他的聲音十分誠懇，似乎又帶著些莫名其妙的激動。

【？】

【？？？】

【這是在幹什麼？】

黑髮的「封芷北」很明顯卡殼了，似乎沒見過這樣反客為主的玩家。

就連空氣中的陰冷氣都凝固了。

「其實我是你們學校的老師，我去登記的時候看到這本書的借閱記錄，你肯定很喜歡這本書吧？我是被美院的同事推薦來借的，你呢？我們交流一下吧，你不會拒絕老師我吧……」

封芷北沙啞的聲音不住衝擊著在場每一個人的耳朵。他殘缺的嗓音終於讓對面搶他臉的npc招架不住，捂著耳朵：「老師別問了！可以可以！」

直播間歡樂一片。

【雖然沒有剁了npc，但給npc話療是否是另一種折磨】

【師傅別念了別念了】

【這崽子要是能活到下個副本能不能集資給他治治嗓子啊，馬上要斷氣了一樣，影響觀看體驗！】

「封芷北」瞪了他一眼，連電流音都明顯了不少，噼里啪啦一片，似乎對被打斷非常憤怒，但又忌憚著什麼似的沒有發作。

「這是原稿，所以只有一本，美術學院的學生大部分對這個題材不感興趣，只有我會看。」

他陰沉沉的講完這句話，「這本書沒什麼意思，只是講學校人工湖的由來，所以我比較感興趣。」」

封芷北呼出一口氣。

他身上還有一層大學老師的身份，作為老師的特權是大於npc學生的。

他被霧氣籠罩的臉上滴下汗水。

和剛剛輕快的聲音不同，封芷北並沒有那麼輕鬆，相反，他的後背已經被冷汗浸濕。

賭對了。

只是……

人工湖的由來是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