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大學（十七）

彈幕在燕楚雪出現時就開始狂刷，封芷北本想藉機看看有沒有信息可以獲取，但不得不說什麼樣的主播就有什麼樣的觀眾，彈幕的重點始終放在燕楚雪的外表和八卦上。

他也沒法開口問彈幕對方有什麼弱點和技能，只能先在樹后苟著，一邊看彈幕一邊盯著湖邊的男人，有些焦慮地扣著手心。

【首富哥十年如一日的穿搭，經典永不過時】

【笑死了，剛看著處罰文件下來，就被扔到新手村了】

【首富哥天天不下本，也只有被罰的時候才能看到了，屬實罕見】

【猜猜紅毛小子能不能在首富哥手裡過一招】

【答案是不能】

【答案是絕對不能】

燕楚雪在湖邊站了很久，久到封芷北都要綳不住衝出去的時候，他忽然轉身，面向封芷北的方向走來。

封芷北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裡。他慢慢拿出水果刀，渾身繃緊，連呼吸聲都放輕了不少。

對方在不遠處停下腳步，沒等封芷北反應過來，身影倏地消失。

緊接著，他感覺到手臂一酸，脖頸被狠狠捏住，鑽心的疼痛襲來。

「噹啷。」

水果刀掉在地上。

「在這裡幹什麼？」

男人不帶感情的聲音在耳後響起。封芷北被掐得喘不動氣，喉嚨里擠出嗬嗬的聲音，不斷掙扎著。

在力量懸殊的情況下他已經不奢望能攻擊到燕楚雪，只求能逃脫。

握在脖子上的手突然鬆開。

封芷北跌坐在地上，撕心裂肺地咳嗽著，眼角溢出生理性的淚水，看起來十分可憐。

燕楚雪蹲下，盯著他：「抱歉，我剛剛忘記你這樣說不出話了。」

封芷北：？

他在咳嗽中艱難看向燕楚雪，對方的眼神十分真誠，似乎只是單純道個歉。

「你是玩家？」燕楚雪看他半天沒說話，又開口問，「你們這批里誰刷出來的場景融合，出來了沒？」

封芷北頓時警覺，他裝成一副茫然又恐懼的模樣，劇烈咳了幾聲，搖搖腦袋：「不、不知道……」

他一邊咳著，一邊暗地裡觀察著有沒有可以逃生的機會。

燕楚雪看了他一會，赤紅的眼眸像某種烏鴉觀察人類一般，半晌才移開視線，站起身。

順便還把封芷北從地上提溜起來。

他扶著封芷北，甚至貼心地幫他拍了拍身後的灰塵。

……這人有病吧。

封芷北渾身僵硬，勉強扯出一個笑：「謝謝。」

他趁著燕楚雪沒反應，正想趕快溜走。

「別走，陪我去一趟A棟教學樓。」

一隻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封芷北聽到這句話當場就想給他一拳。

這位首富哥上來就抓著他的脖子亂晃一通，又想讓他陪著去書記辦公室。

他從來沒見過有人的行為這麼分裂，病得實在不輕。

但自己又打不過，只能這麼憋屈著。

燕楚雪彎下腰，從地上撿起水果刀，轉了個刀花。

封芷北後退半步，全身的神經都繃緊，警惕對方的動作。

燕楚雪看了看手裡的刀，又看了看他的表情，似乎明白了什麼。

「……我沒有別的意思，我只是想讓你幫忙找個東西。」

封芷北：「可以，你得把刀還給我，我就和你去。」

他盯著那把銹跡斑斑的水果刀：「你也能看出來，我只是一個新手主播，沒有別的保命工具，就這把毫無殺傷力的水果刀還是好不容易從宿舍樓搜出來的，你還給我，我心裡安心點。」

毫無殺傷力的水果刀：指一刀就能把怪捅死。

燕楚雪思索片刻，就在封芷北以為馬上就能重獲武器，給他也來一刀時，他突然將刀往上一拋。

封芷北眼睜睜看著剛剛還在的水果刀憑空消失。

他張了張嘴，覺得事態已經在往離譜的方向進展了。

「先放我背包，過去以後再給你，」燕楚雪活動幾下脖子，鳥嘴口罩泛著冰冷的金屬光，「麻煩帶帶路，太久沒來這裡了，實在找不到教學樓的路。」

封芷北無話可說，只能領著他走。

期間多次想繞道把對方甩開，無一成功，並且脖子上多了不少指印。

對方看起來十分有禮貌，每次抓了他的脖子后都會真情實感的說一聲對不起、抱歉，然而下一次依舊用這招抓人。

直到接近教學樓時，燕楚雪突然叫他停下。

「從後門繞，跟著我走。」

「我記得你只是說要我帶路吧，沒說要我跟著你進去。」

封芷北冷冰冰地盯著這位混搭程序員。

燕楚雪細長的眼尾一挑，「你記錯了，我說的是陪我進去找人。」

……好吧，那能有什麼辦法，打又打不過。

在封芷北之前強烈抗議下，燕楚雪勉強控制住了沒事就抓人脖子的做法，改成抓著他的手來控制他。

燕楚雪的手冷得像死人。

封芷北這才意識到現在的自己居然有體溫。

他一邊被拉進了教學樓，一邊低頭思考。

自己不是死了嗎，為什麼死人還有體溫？或者自己的體溫才是正常死人的溫度，那對方到底是不是人……

他看著燕楚雪露出的一小部分臉，白得透光，皮膚下的血管隱隱顯露，睫毛下的眼珠像紅色玻璃球，總之不太像真人。

那顆眼珠轉向他，「在看什麼？」

「沒，沒有。」

封芷北別過頭。

管他是人是鬼，自己早就死了，也沒什麼好怕的。

況且燕楚雪大半張臉都在面罩之下，就算長得嚇人現在也看不到。

他們走在空蕩的走廊里，兩個人的腳步聲此起彼伏。

走廊仍然是來時的樣子，只是由於從後門進入的緣故，教室的分佈有些不一樣。

這裡的教室更加密集，光線也更昏暗，房門緊閉，似乎荒廢很久。

封芷北聽著聽著覺得有點不對勁。

腳步聲多了一道，而且好像是從頭頂傳來的。

他頓時寒毛豎起，小心翼翼捏了捏對方的手：「你有沒有覺得……這裡除了我們好像還有別人？」

燕楚雪仍然大步向前：「沒事，不是人。」

封芷北：……？

正巧經過一間教室，他用餘光往窗戶上瞥了一眼，灰暗的窗里倒映出三道模糊的身影。

其中一道正在他身後，看起來是一個人倒吊在天花板。

長長的頭髮正將要掃過他的後背。

哦豁。

封芷北收回視線，加快腳步往前，盡量將自己和後面的那位拉開距離。

身後傳來幽幽的聲音：「學弟……幹嘛走那麼快呀……」

這聲音似男似女，彷彿從冰窖里走過一遭，帶著明顯的陰冷氣息，令人不安到極點。

「別動。」

燕楚雪捏了捏封芷北的手，停下腳步，沒有回頭。

頭頂的腳步聲也跟著停下。

照明燈閃了兩下，緊接著從遠處的幾盞開始熄滅，整個走廊幾乎被黑暗吞噬，只剩下他們頭頂的這一盞。

微弱的光下，一道吊在天花板上的影子顯現在地板上。

封芷北也沒敢回頭，一來燕楚雪雖然危險，但表現出的武力值非常高，自己已經上了賊船，損失了一把水果刀，打怪這事他可幹不了；二來身後這鬼的樣貌還不清楚，萬一和飛顱一樣掉san，估計會把他嚇暈。

他看了一眼身邊的燕楚雪，準備等對方行動后再做打算。

燕楚雪的臉被遮擋住，看不清表情，只能聽到有略顯疑惑的聲音從面罩中傳出：「什麼時候新加了個鬼。」

身後的鬼等得有些不耐煩了，它長長的頭髮掃過封芷北的臉，成功讓他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緊接著一隻充滿腥氣與腐爛臭味的手搭上了他的肩膀。

「學弟，回頭看看我，我長得好看嗎……」

聲音幾乎是貼著耳邊響起，有同樣難聞的味道隨著噴出的氣流散發。

封芷北臉都要綠了。這股味道很明顯是屍體分解后的臭味，味道已經這種程度了，身後這位的完整度根本不敢想象。

他在心裡無聲尖叫，被熏得說不出話，只能狠狠捏著燕楚雪的手瘋狂暗示對方趕緊解決。

燕楚雪被捏得睫毛微顫，嘆了口氣。

「你先到旁邊去，躲著點。」

然後放開封芷北的手，轉身。

倒吊鬼被燕楚雪吸引了注意力，鬆開搭在封芷北肩膀上的手，「學弟，看看我長得好不好看呀？」

封芷北趕緊跨出幾步。

現在整個樓道里都瀰漫著令人不安的氣息，他沒敢走遠，找了個看起來安全的地方貼著牆根看向燕楚雪。

「……」

他冷靜向彈幕說話：「觀眾們，幸好我剛剛沒回頭，不然我小命就搭在這裡了。」

倒吊鬼有著一頭凌亂的長發，上面爬滿了密密麻麻的蛆蟲，臉上被腐爛出好幾個洞，黃乎乎的脂肪從中溢出，有些爛得徹底的區域露出森森白骨和泛白的紅肉，兩顆乾癟的眼珠幾乎要掉出來。

身上穿的也很不講究，普通的襯衫長褲上沾了許多污物，露出一雙爛了半截的骨手。

看了就讓人頭皮發麻。

燕楚雪簡單活動了幾下手腕，抬眼，「不是你學弟，有點丑。」

倒吊鬼安靜幾秒，意識到自己得到了怎樣的回答后，尖嘯著將頭髮朝燕楚雪射出。

幾隻扭動的蛆蟲啪嗒啪嗒掉到地上，不斷扭動著。

燕楚雪眼神銳利，躲閃開后猛地跳起，一個掃踢踹向它。

封芷北看呆：「……藝高人膽大啊。」

直播頁面的彈幕突然狂刷起來。

「怎麼了嗎？我身後？我身後是牆啊。」

封芷北借著微弱的光艱難看彈幕，肩膀被冷不丁敲了兩下。

牆體中傳來悶悶的聲音。

「學弟，能不能陪我玩一會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