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大學（二十三）

封芷北被嚇了一跳：「怎麼了？」

燕楚雪現在的狀態的確不太好，渾身都沾著血跡，左臂扭曲，勉強收在身側，眼神有些迷茫。

「……沒事。就是有點頭疼。」

風吹著火苗亂竄，把周圍的枯枝爛葉都點燃，詭異的螢火將枯樹燃燒得噼啪作響。樹上的烏鴉似乎有些惱火，叫了幾聲后便飛走了。

整個學校都被點燃了，這在現實生活中是不可能出現的事情，但在遊戲中，就這麼自然而然地發生了。

「好厲害啊……」

賀雨同看著眼前的這一幕，眼底都被這股藍色照亮。

封芷北摸了摸被火燒過的手臂，那裡一片溫暖。

他在撲進火海之前就發現這種藍火併不能傷害到自己，反而溫和得讓他很舒服。

就像在寒冬中突然出現的太陽一般。

燕楚雪仍然在神遊，他眉頭緊皺，看起來很痛苦。

封芷北剛想和他說話，便聽見耳邊響起了與之前略有不同的提示音。

【叮！由於此場景內核心繫統被銷毀，請立即離開此場景，前往下一場景！】

核心繫統被銷毀？

「……燕景明死了，先離開這裡再說。」

燕楚雪忍著頭痛，從口袋裡拿出幾張紅紙塞給賀雨同，叫他先離開。

賀雨同手忙腳亂，看著他欲言又止，本想問他們接下來的打算。

燕楚雪在疼痛間隙看了他一眼，「中心區雙子樓A棟7296，出去以後來這裡找我，給你報酬。」

「我不是這個意思……」

他慌慌張張，封芷北趕緊打斷他，叫他先走。

四周已經開始出現馬賽克和電流音，遠處還有尖叫聲響起。

賀雨同將要說的話咽下，匆匆向他們道別。

他走到一半，有些不放心，回頭看了看身後的兩人，沒料到這一眼讓他瞳孔巨震。

燕楚雪站在封芷北的身後，手向前伸出，虛握在他的脖子上，看不清眼神。

前者對此一無所知，似乎在查看什麼信息。

賀雨同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裡，剛想跑回去叫一聲封芷北，身邊的建築突然坍塌，轟隆一聲橫在他身前，將兩人的身影遮蓋住。

另一邊，封芷北正在檢查副本信息，暗線劇情已經達到了72%，但仍然沒有提示他開始最終解說。

燕楚雪突然抬眼，問：「你對燕景明印象怎麼樣？」

封芷北莫名其妙看了他一眼，「什麼怎麼樣？副本npc，人設有點噁心人，其他的就沒了。」

他整理一下凌亂的長發，有些煩躁。

「這樣啊……」

燕楚雪的聲音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失落。他的狀態看起來比之前好了很多，大概是生命值恢復了一些。

「你先走，我留在這裡還有事，」他晃了晃腦袋，「出去以後去中心區花園街B-1100找我，直接敲門就行。」

封芷北抓到了不同點：「不是雙子樓嗎？」

燕楚雪搖頭，「雙子樓是我公會，花園街的那個是……」

他想了半天如何形容，最後憋出來一個「房產」。

封芷北：「……」

看出來很不情願管那個地方叫家了。

他點點頭，也沒問對方具體有什麼事情沒辦完，轉身就走。

畢竟兩人也沒認識多久，有些事情沒必要問那麼細。

燕楚雪看著對方離開的身影，緩緩蹲下。

就在遊戲宣布核心繫統銷毀后，他的腦內多了一份陌生的記憶。

記憶很混亂，但每一片段都有一個少年的身影。

少年黑髮齊肩，瘦弱又矮小，但眼中總是閃爍著光芒，像是有著無盡的活力與生命力。

記憶中他教對方划船，握著對方的手作畫，一起在午後的花園裡摸小貓。

他閉眼回憶，隨著太陽穴傳來尖銳的疼痛，記憶中的身影越來越清晰。他作為這段記憶的旁觀者，無聲地注視著腦海中的那位少年，從上到下仔細觀察。

「燕老師，你明天還會來嗎？」

少年朝他笑著，嗓音沙啞，彎起的眼下有一顆淚痣。

-

封芷北點開彈幕，準備和自己的觀眾們互動一下。

太久沒關注他們了，為了以後的發展，還是得多聊聊天增進感情，這樣才能從觀眾身上薅點積分。

「大家好啊，這段時間事態緊急，沒來得及和大家說話，我給大家道個歉！」

封芷北雙手合十，朝著彈幕綻出一個溫和的笑容，「剛剛實在是太危險了，差點我就要死在裡面了呢！」

不時有碎石從旁邊的解體的建築掉落。

【滾吧，當我們沒看到你和別的男人睡了嗎？】

【晚上還把腿搭在人家身上】

【還亂摸人家的胸】

封芷北剛剛躲過一波碎石襲擊，正抽空看了一眼彈幕。

封芷北：「……」

「別瞎造謠，那麼小的床怎麼能折騰起來。」

他一邊往學校門口走著一邊回話。

【是啊，所以後半夜首富哥就沒睡了，起來打怪來著】

【懷民亦未寢.jpg】

【笑死了，看把人吵的】

【說實話我還是沒懂他倆為什麼看起來那麼有默契……】

封芷北頓了頓。

第一次見到燕楚雪時，他只是覺得這個人很奇怪，舉止看起來不像正常人。

不過也正常，被肢解死去又復活，大腦應該會有保護機制，行為怪異也能理解。

封芷北一邊走一邊思考，燕楚雪身上的確有讓他感到熟悉的氣息。

他在十四五歲那會因為封家的事情，精神狀態不是很好，忘記了不少事情。後來雖然身體養好了，但很明顯記性差了不少。

也許在生前遇到過燕楚雪？

他沒再多想。生前的回憶不美好的部分有很多，死都死了，想之前的事情沒什麼好處。

又走了大概一兩分鐘，學校的大門出現在眼前。

火還沒有燒到這裡，門口站著一位佝僂著的老頭，應該就是那位門衛。

封芷北將離校申請單拿出來。

老頭眼尖，一雙渾濁的眼珠盯著他的身影，往他的方向挪動。

一股惡臭撲面而來。

封芷北觀察了一下門衛老頭的外表，衣服倒是乾乾淨淨，但一甩手，掉出幾隻蠕動的蛆。

「……」

封芷北臉白了白，越是靠近味道越重，讓他有點想要乾嘔。

他快速將離校申請單遞給老頭，沒敢細看那人的臉色，頭也不回竄出學校。

【叮！恭喜您成功離開學校。】

一行黑色的字幕浮現在眼前，應該是遊戲中轉劇情。

【這是一個陰鬱的午後，你準備獨自一人離開學校乘車回家。

你的母親雖然嚴厲，但一直關心著你，她怕你在回家的路上出現意外，所以她決定親自開車來接你。

她囑咐你呆在校門口不要走動。】

隨著字幕逐漸消失，手機鈴聲響起。

「小北，出校門了嗎，媽媽等會來接你回家，爸爸在家做飯呢。」

電話中那位母親的聲音仍然生硬，但是比上一次多了一分柔和。

封芷北放緩聲音：「好的媽媽，我會好好在學校門口等你的。」

電話那頭傳來低笑，混著電流音，聽起來有些驚悚。

「乖孩子，乖孩子……媽媽這就來接你。」

緊接著電話掛斷。

【家庭幸福指數+0.5，當前家庭幸福指數0.77】

上次家庭幸福指數扣了0.03，而這一次僅僅是答應乖乖在原地等待，就加了0.5。

封芷北沒忍住打了個哆嗦，在接起電話時他就感覺到陰風陣陣，不安感縈繞心頭。

不知道接下來的劇情是什麼樣子……

沒等他關上手機前蓋，屏幕上蹦出一條消息：

「我在你身後，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