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第 4 章

邁克不敢當著郁宸的面打量他的玩物。可饒是他玩過的男女無數,眼前裹在郁宸衣服下的這種男子他也少見,一雙眼睛被黏住了似的無法挪開。

邁克只能看見阿金的側臉和脖頸,以及裸/露在郁宸大衣之外的嫩白小腿、精緻腳踝、以及小巧的腳趾。他內心對那嫩豆腐一樣的肌膚垂涎無比。

郁宸聲音低沉:「拿衣服來。」

邁克一驚,忙瞥開視線:「願意效勞!」

臨走的時候還想跟郁宸拉關係扯閑話:「嘿嘿,玩挺激烈,衣服都扯沒了。」

其實他還想問問,這小東西是從哪兒冒出來的,他怎麼沒有看見人往這兒走啊?

但求生欲使他把閑話都咽了下去。其實他拿食物來的時候根本沒看清這兒還有個人,是走近了才發現的。

但是從地平線那端走過來的時候,郁宸已經把大衣遮在阿金身上了,以至於他連尤物衣服底下是胖是瘦都沒看清。

郁宸打開酒桶木塞的時候,發現蠢魚小心翼翼地捧著他的匕首坐在烤魚面前眼巴巴地望著他。

郁宸看了一眼那條烤魚,烤魚並沒有被切去多少,只是表面掉了塊皮。

他漠不關心地喝酒,吃火雞。一桶酒喝完,他發現阿金的肚子雖然還在叫,但是他竟然沒有再動那條魚了。捧著匕首在烤魚前端詳他的火雞,好幾次張了張嘴想要對他說什麼,最終偃旗息鼓。

郁宸想起什麼,蠢魚剛才似乎是說「吃一小片」。

真是說一不二。

喝完酒的時候,邁克把衣服送來了。他似乎還是想和郁宸聊天,但看著郁宸冷冰冰的臉,識時務地走了。

郁宸把衣服丟給阿金,朝他伸手:「匕首。」

阿金乖乖地把捧著的匕首放在郁宸手上。迎上郁宸的視線,阿金緊張地又裂開嘴對人家笑著示好。然後他就看見郁宸移開視線,看了眼他身邊的烤魚,丟下一句:「是你的了。」

阿金瞪大眼睛,心想是他理解的那個意思么?他不確定:「烤魚,還有火雞?」

這不明擺著,還得再問一遍。郁宸對愚蠢的東西向來沒耐心,他下巴朝邁克拿來的衣物點了點:「穿衣服會么。」

不太會。

但阿金不敢說。

阿金這才想起來,老布魯斯說人類是一種講究的生物,他們把很多東西看得很私密。比如他們交/配的時候就很介意環境,不能有閑雜生物干擾,得在私密空間。

再比如他們喜歡用衣物把自己包裹嚴實,他們身體上引以為傲的部分只在私密場合對配偶展現,平時不能隨便給人看的。

不像他們人魚,遊走深海時都赤/裸著身體光著尾巴。在一些重要儀式上,成雙成對的愛侶會在洋流里盡情擁抱、和愛侶交/配。他們才不會在意交/配時是否有其他魚類在場。

但顯然,阿金已經後知後覺地注意到了他可能存在的紕漏。

要裝得像人,這衣服他必須得會穿!

阿金斬釘截鐵:「我當然會!我只是……」

他開始找補,狡辯,甚至試圖通過甩鍋的手段麻痹郁宸,讓他不要懷疑自己不是人類:「我本來穿得很整齊,都被你昨天夜裡炸爛了!」

他看見郁宸閉了閉眼,似乎在忍耐著什麼不發作。然後他看見郁宸的目光向他掃過來,冰冷冷的。

阿金瑟縮了一下,學著人類講究的模樣,挪到郁宸總坐著的礁石後邊去穿衣服。為了更像人,他甚至還對郁宸小聲嚷了句:「別偷看啊。」

躲在礁石後邊阿金吐出一口氣,心想討口吃的真不容易啊。笨手笨腳地穿起了一件襯衫。他打起十萬分精神不至於把扣子給扣歪。做這樣細緻的事情,手指頭酸死了!

接著是褲子,褲子最難穿,他的腿腳活動起來很遲鈍,腿帶給他的感覺,就像是把魚尾給撕成了兩半,總覺得骨頭該是軟綿綿的,不敢太用力。

一身衣服,他穿了半個小時。

等出去礁石的時候,發現郁宸不見了,郁宸的匕首也不見了。

礁石上只剩下幾片被水衝散的金色鱗片。

阿金緊張地朝著周圍環顧了幾圈,沒找到。不過他看到了那艘船,船離得有一點遠。他已經看不清船上的光景了。他心想,郁宸會不會是上船了?

他心裡一下子開心極了,連眉毛都揚了起來,但緊接著他又警惕地朝周圍的暗礁張望去,他清了清嗓子,裝出遺憾的語氣,朝著四野的礁石小聲地喊:「人類同胞,你在哪裡呢?」

沒有人回答。

阿金開心得笑出聲來,他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狼吞虎咽地把郁宸吃剩的烤雞全部填進了肚子。然後是烤魚。

一點都沒浪費!

他還好奇地抱住郁宸喝剩下的紅酒木桶,先是把眼睛對著木桶嘴往裡邊瞧了瞧,然後又搖了搖。他看見郁宸喝過的紅酒杯還在地上,就使勁晃著木桶,試圖望杯子里擠出一點汁液來。

還真的給他倒出了三兩口來。阿金迫不及待地喝了一口,嗆得咳嗽了好幾聲。他皺了皺眉,有些失望,他還以為很好喝。

阿金吃飽了,就在烤魚的那攤快滅掉的篝火邊蹭溫暖。他把被郁宸嫌棄的金色鱗片撿起來,心想不要算了,揪鱗片很痛很痛的我自己要。然後昏昏欲睡起來。

這一刻他覺得自己幸福極了。遺憾的是哥哥和老布魯斯不在這裡。

不知道什麼時候阿金睡著了,睡夢裡他覺得自己輕飄飄快要飛起來,很舒服。他不知道自己不勝酒力,一口紅酒能把他喝個半醉。

他更不知道,在睡覺的時候他心裡起來的那點可憐的幸福感,在睡夢裡蕩然無存。他的夢境雞飛狗跳,一個人跌跌撞撞在深海里逃避毒液,孤苦無依時,眼角的淚把一小片礁石都打濕了。

雖然做了不喜歡的夢,但這一覺還是睡得很香,可能前些時候太累了。以至於他醒來都是晌午了。篝火滅了,眼睛莫名其妙地腫了。他揉了揉心裡覺得奇怪,還以為夜裡被蚊子咬到了眼皮。

而且他發現,睡覺時候手裡揣著的鱗片,也在睡著時候被水沖丟了。

他有些心疼自己的鱗片,不過這種情緒很快就過去了。他先是覺得昨天夜裡吃得好飽,至少能頂一天,他可以用這一天來自己覓食。現在沒有了毒液,沒有了人類,他完全有能力自己捕魚。雖然從前他從來沒有自己動手捉過。

不過很快他的煩惱又來了。

他自由了。但是他卻變化成人了。

熟練度只有達到了一定程度,才可以在魚身和人身之間自由切換。一般熟練度和他這種青澀得半點熟練度都沒有的人魚,一旦變出雙腿,必須得等這段持久度過去,骨骼血肉才會重新打碎重組。

人魚在身體轉變的時候自身的保護機智會分泌出一種短暫麻痹神經的激素,減輕重組的痛苦,但仍然還是會有些痛覺的,所以這並非輕而易舉。

阿金記得第一次自己轉化人形的時候,持久度是半個月。

現在他看著無邊的海水陷入惆悵,這雙不太能控制的腿骨,說軟吧其實很硬,很難像人魚狀態時那樣在水裡遊動自如。

用尾巴他會游,用腿他得試試。

於是他真的去試試了,可是雙腿好遲鈍啊,沒有了軟蹼的手指也分不動水。他根本游不動,而且變成人形之後他耳後幾近隱形的鰓也沒了……

阿金差一點成了第一條被淹死的人魚。

他沉默了。他拖著疲憊的雙腿雙眼失神地重新坐回那片礁石。他腦袋白茫茫的一片,心想老祖宗對自己真狠啊,變成人的時候連鰓都不要了,游又游不動,只能隨著波浪小幅度沉浮。

難道人類形態的時候,他還得學習人類的游泳技能啊?!

做人難,做魚也難,做他們人魚,真是難上加難啊!

阿金認命了,這下魚也不能捕了。他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在再一次想念老布魯斯的時候,阿金忽然意識到,他在軟弱。

因為他害怕,就想念老布魯斯的保護。

因為他不會,就想念老布魯斯的照顧。

就像現在,他不知道如何是好,就開始想念老布魯斯為他安排好的一切。意識到這一點之後,阿金短暫地失神。

他捧著臉孤獨地在礁石上坐了很久,像是下了什麼決心,小聲重複老布魯斯走之前給他留下的文字:「十八歲的人魚,要獨當一面……要大展拳腳……老布魯斯,我不要再想你了……」

變成人也沒有什麼大不了的,人類沒有尾巴,不能在海里生存,在陸地上不也過得有滋有味么?

他們會自己工作賺取交易貨幣,用貨幣、物品相互交換食物。

他現在也是人,兩條腿的人類能做到的,他為什麼不能!

於是阿金在這片礁石上拚命地練習走路。他的腳底實在太嫩了,不一會兒就磨破了皮,又過了會兒,腳尖露出了斑駁的肉痕,都滲血了。阿金心想郁宸真是粗心大意,都知道給他穿衣服,不知道給他穿鞋子。

阿金有幾次忍不住紅了眼睛,但他不願意做一條懦弱的人魚,不允許自己掉眼淚,他咬著牙練習平衡,不再把重心傾注在腳尖,而是使用整個腳面。終於他累了,靠在礁石休息的時候,竟然在礁石後邊看見了郁宸的衣服。

這才想起來,郁宸的衣服還沒有拿走呢。他又想起來郁宸那時候催促他換衣服。應該就是想要他把他的大衣脫掉歸還,但因為自己穿衣服太慢磨蹭了半小時,把郁宸的耐心耗沒了,所以他連大衣都不要,就走了么。

阿金把郁宸的大衣重新披到了自己身上,心裡美滋滋地想晚上還能當被子。也算是大壞蛋郁宸給他們人魚族做了一件好事。

阿金穿起大衣又練了半天,似乎找到了一點維持平衡,使腿骨不再那麼僵硬的技巧。就在夜晚來臨的時候,他看見遠處那條機械船揚起了帆,似乎要開走了。

阿金著急了。他知道人類是群居的動物。作為人類不能遠離人煙,因為人們需要通過各種「交換」存活。

他得上那條船去,他現在對自己的人形十分自信。因為他連人們談之色變的七芒星都騙過了,天底下還有他騙不過的人么?

他著急慌忙地朝著機械船的方向踉踉蹌蹌地跑去,腳皮流血也不在乎,他只怕那條船消失在他的視線。

終於在船隻收回船錨之前,他站在礁岸邊朝著船舷上的人群揮起了手,試圖引起注意。

然後,他看到扶著欄杆喝酒如喝水的邁克船長朝他看了過來。邁克顯然愣了愣,隨後「噗」地噴出了嘴裡的紅酒。

他警惕地朝著身後環顧了一圈,然後對身邊的下屬問了一句什麼。最後眯著眼睛像是打量一道菜一般,視線掃視著阿金,跟人吩咐說:「讓他上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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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戾上將的人魚小嬌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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